【第八十五章】

    之前說過, 吸血鬼的聽力極好。

    即便七歲的孩童腳步再幾不可聞, 可畢竟是在門外，要是這江顏都還聽不見, 那她就是吸血鬼裏最大的恥辱了。

    門外的腳步聲在她說完剛才的那句話之後, 便悄然停下了。

    江顏知道白曦城聽見了，她大概能猜到白曦城現在會是什麽表情，說不準會更加的厭惡她, 但她並不關心。

    她不喜歡孩子，所以也無意在白曦城的麵前刷什麽好感。正恰白曦城也討厭她這位新的教書先生, 兩人正好相看兩相厭, 誰也不欠誰。

    守在門外的丫鬟這會也終於後知後覺的覺察到了白曦城的存在。

    看到突然又出現在眼前的白曦城，丫鬟心下一抖, 立刻便準備顫顫巍巍的去喚白曦城的名字。但被後者沉默的攔住。

    白曦城向來自尊心極高，既然江顏不喜歡他, 他也不會再主動的往她的麵前湊，以免掉了他世子的身份。

    白曦城將丫鬟攔下之後, 一張精致的小臉上滿是寫著不開心這三個字。

    白曦城肌膚似雪，眼珠水靈圓潤，再加上他一身白色的華服，華服裏露出一雙小巧白嫩的雙手, 看起來甚是惹人憐愛。

    現在白曦城微微抿唇，眼中水光流轉，看起來更像是一個精致的娃娃了。

    一旁的丫鬟光是這麽看著，就想不顧身份的衝上前, 把一臉不開心的白曦城抱進懷裏給好好的使勁蹂躪一番了。

    因此，她十分不理解為什麽江顏連世子這樣可愛的孩子都不喜歡，簡直就是無法理解。

    丫鬟默了兩秒，還想和白曦城說些什麽時，但白曦城已經一言不發的掉頭離開了，徒留丫鬟一人站在原地，望著白曦城的背影，怔怔的發愣。

    至於江顏，則從頭到尾未出現過一麵。

    門外的腳步聲漸遠，江顏麵無表情的抬起眼簾，然後冷漠的垂了下去。

    江顏靜靜的坐在房間裏，等待夜幕的降臨。

    *

    天色漸晚。

    此時已是半夜。

    王府內的眾人大部分已經睡下，隻剩下王府內幾名昏昏欲睡的士兵強撐著精神守夜。然而天色越是昏暗，作為吸血鬼的江顏也就愈發的精神。

    估摸著門外的丫鬟不在了，於是江顏整了整衣服，推開房門，大搖大擺的走了出去。

    大門外有士兵守著，於是江顏並沒有從正門的方向離開，而是繞了個道，翻牆走的。

    當然，如果是換作以前的江顏，那兩米的高牆她定是翻不過去的。但現在她繼承了吸血鬼的血統，身形敏捷，要想翻過什麽牆絲毫不費吹灰之力。

    由於現在已經是半夜，王府外已經沒什麽人了。

    一整條路上，除了江顏一人以外，什麽也看不見。因此，非常方便江顏行動。

    江顏隨處在街上轉悠了幾圈，很快便找到兩處方便她下手的位置。

    那個兩個位置陰暗又隱蔽，將人打昏了藏在那裏絕對不會有人發現。

    江顏找好位置了後，正準備回王府，明日再來下手，驀然間，她突然聞到了一股食物的味道。

    也就是人味。

    興許第三天馬上就要到了，聞到這股人味的江顏隱約的覺得有些餓了。

    於是她順著那股誘人的香味尋了過去。

    不知道走了多久，她的眼前出現了一個醉漢。

    喝的醉醺醺的，倒在路邊，昏迷不醒。

    江顏眉頭微挑。

    ……現在不正好就是下手的時間嗎？

    想罷，她蹲下身子，正準備下手，可才一蹲下身，便被對方身上衝天的酒氣給熏的皺起了眉。

    江顏一下子就沒了胃口。

    雖然吸血鬼的確是主要血就行了，但可不是任何人的血都吸的下去。

    吸血鬼也會挑食的。

    不過，既然有人醉倒在這裏，那麽說明應該還有店正開著。

    念及此，江顏又向前走了一段路。然後，果真不出意料的，真的有兩家店還開著。

    兩家花枝招展，香氣逼人的店。

    ——青樓和春樓。

    青樓她倒知道，春樓是什麽？

    江顏朝春樓的方向看了過去，在看到店門口站著的一排僅著輕紗的男人後，默。

    江顏眼角不著痕跡的抽了抽，然後毫不猶豫的轉身就走。

    一旁春樓裏的小倌注意到江顏，見對方衣著不菲，一副顯然是極有身份的模樣，於是立刻忙不迭上前笑著將江顏拉住，然後嫵媚的衝江顏拋了個媚眼。

    那眼中的媚意甚至是比一些女人更具風味。

    江顏想也不想的便準備抽身離去，但那小倌的下一句，讓江顏頓住。

    小倌輕笑，“客官來看看嘛，隻要進了店，想對奴家做什麽都可以喲~”

    小倌身上雖脂粉味濃重，但卻比剛才那酒鬼身上的氣味要好聞多了。

    江顏站在原地思忖了一會，回問，“真的？”

    小倌勾著江顏的手臂，怎麽也不肯輕易的放過江顏這條大魚，“當然了客官~想對奴家怎麽樣都行哦~”

    江顏想了想，跟小倌一起走進了店。

    江顏：“那走吧。”

    *

    一夜過去，江顏酒足飯飽。

    待江顏回到王府時，已是淩晨。

    吸血鬼所需的睡眠時間很少，即便江顏一夜未眠，但精神依舊十分充沛。

    回到了王府後，江顏便立刻換掉了自己身上沾滿了春樓脂粉香的長衫，換上了一套嶄新的衣物。

    不過江顏並不是怕人覺察到這股香味是出自於春樓，畢竟女性身上擦點胭脂水粉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江顏隻是覺得這脂粉味濃鬱的有些過於刺鼻了而已。

    換了衣服洗漱完畢後，江顏便直接趕到書舍去給白曦城‘上課’。

    說是上課，其實江顏根本就不打算教白曦城什麽知識。當然，白曦城也不準備學。

    因此，江顏到書舍的目的就隻是讓白曦城練字，練到最後能把那四個字讓人看清就行了。

    不過……

    昨天晚上聽到她的那句話，白曦城今天應該是不會來了。

    然而令江顏沒想到的是，白曦城竟然到了。

    江顏到門外的時候，抬眼隻見白曦城畢恭畢敬的坐在書舍內，麵色冷淡，一張小臉嚴肅的緊。

    他看到江顏，似乎是想到昨天晚上的那句話，抿唇別開了眼。

    江顏麵無表情的注視白曦城良久，隨即抬腳走了進去。

    江顏走進書舍內後，話不多說，直接開始讓白曦城練字，從最基本的橫豎開始練起。

    江顏說完後，就再也沒說過一句話。一旁的白曦城寫了一會，見江顏根本就不打算教別的，於是忍不住停下了筆。

    白曦城冷聲道：“這位先生就不打算教些別的了？”

    江顏頭也不抬，“不打算。”

    白曦城蹙眉，稚嫩又精致的小臉有些難看，“既然不打算教別的，那你讓本世子練這字有何用？”

    江顏這回終於抬起頭，“世子不是想讓我離開嗎，隻要世子把那四個字寫清楚了，我就離開這裏。”

    聽到江顏的這句話，無端的想起昨晚那句話的白曦城心下氣悶，“要是本世子不想讓你走呢。”

    絲毫沒有預料到會是如此發展的江顏眼角一抽，瞬間沒了聲音。

    好半響，江顏終於找回了自己的聲音，“世子，這個玩笑可不好笑。”

    誰知，江顏這麽回答，一下子便更加堅定了白曦城要將江顏留在這裏的決心。

    雖然不知道原因，但白曦城確定了，江顏留在這裏，就是為了那四個字來的。

    倘若要離開的話，她分明隨時都能離開，隻要和他父王知會一聲就能走。可若是說她的目的是要留在這裏，但他注意到，在他說他不想讓她走的時候，她的臉上沒有絲毫欣喜和雀躍。

    確定了江顏最終目的的白曦城道：“我要學別的。”

    江顏蹙眉，一臉我不想教的表情看著白曦城。

    白曦城淡淡的繼道，“不然我就不練字。”

    江顏默了兩秒，問：“你想學什麽。”

    聞言，白曦城嘴角輕勾，露出了這些天裏的第一個笑容。

    隨即，白曦城像是敏銳的聞到了什麽，鼻尖微動。

    白曦城問：“你身上那是什麽香味？”

    江顏眼也不抬，“小孩子不要多問。”

    江顏毫不猶豫的小孩子三個字令白曦城胸悶，但最終白曦城什麽都沒說，隻是默默的握緊了拳頭。

    等著吧，等他長大了，成了王爺，看她如何還輕視他！

    *

    大概是所處的時代不同的原因，來自於二十一世紀的江顏要比之前那些滿口之乎者以的酸腐文人要教的簡單直白了許多。而且，在一些繞口的句子上，解釋的更為明了一些。

    有時候甚至還用一些生活上的例子來結合內容來解釋，令聽的人覺得有趣又生動。

    隻不過，說的人臉上沒什麽表情，似乎對自己說的內容感覺全無。

    第一次聽到如此授課的白曦城聽得一臉專注，直至江顏說了下課二字時都還沒回過神來。

    待終於後知後覺的回過神來時，一臉意猶未盡的白曦城坐在位置上躊躇了數秒，然後忍不住上前去扯了扯江顏的袖子。

    白曦城一臉別扭的小聲道：“我還想繼續學……”

    實際上白曦城並不是不好學，隻是以往的那些教書先生，個個都動不動就是道德修養還有一些天下為公的大道理掛在嘴邊，妄圖來說動他，聽得叫人就煩。

    然而江顏並不，她從不提什麽修養和一些大道理。更不妄圖說服他。

    這讓白曦城覺得新奇。

    白曦城如此的好學，幾乎是千年難見一回了。

    然而身為老師的江顏麵無表情，冷血到了極致。

    隻見江顏冷著臉，毫不猶豫的回道：“抱歉，世子，我從不拖堂。”

    白曦城默默的收回了手，過了兩秒，忍不住又一臉期待的問道，“那明天什麽時候開始？”

    江顏想了想，掰著手指算了算，道：“明天放假。”

    之前江顏在答應教白曦城的時候，還加了個條件，一周放假一天。

    當然，這裏是沒有所謂的周這個概念的，所以江顏說的是每隔六天就休息一天不上課。

    滿懷期待的白曦城：“……”

    江顏是白曦城遇到的所有的教書先生裏，管教最為寬鬆的一個。

    然而現在白曦城一點都開心不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