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早上下了絲絲的細雨, 因此現在空氣中的溫度有些悶熱。

    守在門外的丫鬟後背已經熱的悶出一層薄薄的汗, 然而屋內的白曦城卻依舊緊緊的黏在江顏的身側，怎麽也不肯離開。

    江顏的體溫不知為何不像平常人那樣溫熱, 她的體溫微微的泛涼, 即便蓋著這樣一層厚厚的棉被，也依舊宛如冰塊一般的冰涼。

    正恰空氣悶熱，因此一旁的白曦城在不經意的觸碰到江顏泛涼的肌膚後, 便怎麽也不肯鬆手了。

    白曦城注視著江顏冷淡的側顏，忍不住又悄悄的朝江顏的身側更湊近了些。

    小孩子就是如此, 你對他越是冷淡, 他就越想要親近你。如果你要是異常熱情，他反倒還宛如蛇蠍一般避之不及。

    白曦城便是如此。

    現下, 白曦城和壓根就不想和他親近的江顏躺在一塊，水靈又明亮的眸子裏滿是歡喜。

    以前的那些教書先生因為他是世子的緣故, 對他又敬又怕，從不敢說狠話, 更是從來不敢說什麽自己不喜歡孩子這等一類的話。

    見多了這種教書先生，令白曦城乏味的緊。看著就心煩。

    現下江顏就讓他覺得有趣多了，長得也比之前的那些白胡子老頭和那些酸腐書生要好看多了。

    白曦城趴在床邊，眼也不眨的看著江顏。

    他知道她不喜歡孩子, 不過沒關係，他遲早會變成大人的。到那個時候，她應該就喜歡他了吧？

    白曦城想到自己以後長大了，和江顏的關係親近起來, 就滿心歡喜。

    白曦城一邊想著，抱著江顏的胳膊不由自主的緊了一些。這會饒是江顏再想無視繼續這麽睡下去是不可能了。

    於是江顏睜開了眼。

    江顏“鬆手。”

    冷淡的聲音從耳邊響起，白曦城默默的鬆開了自己的小爪子。

    江顏掀開被子起身，靜靜的走到衣架旁開始穿衣服。

    白曦城小巧的身子也從床上蹦了下來，他自己快速利落的穿好衣服後，便睜大自己眼睛，安安靜靜的坐在一旁，眼也不眨的看著江顏。

    江顏套上外衫，頭也不回：“既然世子醒了，就回自己的房間去。”

    白曦城想也不想：“不要。待會我要跟老師一起去上課。”

    江顏麵色冷淡，“你不用早膳了？”

    白曦城毫不猶豫，“我跟老師一起去。”

    江顏回：“我不用早膳。”

    白曦城這回想了想，然後回：“那我也不吃了。”反正篤定要跟著江顏了。

    江顏：“……”

    ……孩子真煩。

    懶得再和白曦城糾纏，江顏幹脆專心致誌的攻克起手上的這條腰帶來。

    古代的衣物不似現代的那樣簡單又方便，不僅僅有內襯，還有外衫，裏麵係了一層，外麵還有一層。最後要在最外麵的一層上加上各種配飾……

    現下，江顏無言的注視著自己手上的腰帶，默然。

    之前一直是丫鬟到了早上，便會準時將她叫醒，然後為她更衣。大概是昨晚白曦城留宿在這裏的緣故，所以早上便沒有出現。然後，留江顏一人對著這繁瑣的衣服‘奮戰’。

    江顏想起自己在雲清修那個世界時，身上的衣服也是繁瑣複雜，可那時的她根本無需更衣，隻要輕輕一抬手，身上的衣服就自動扣緊紮好，壓根無需她親自動手。

    在紀溫遠那個世界時，她甚至連衣服都不需要穿。

    想到這裏，江顏一手拿著腰帶，另一隻手頗有些頭疼的按了按太陽穴。

    一旁一直眼也不眨的看著白曦城好像明白了什麽。

    他從椅子上站起身，邁著小步子來到江顏的麵前，然後仰頭看著江顏，一臉獻寶似的對江顏說道：“老師，我會係。”

    江顏看著兩眼亮晶晶，一臉期待的白曦城，眼角微抽。

    讓一個孩子給自己穿衣服……

    江顏立刻毫不猶豫的去叫門外的丫鬟。

    江顏朝大門的方向看去，喚：“小綠。”

    門外無人應聲。

    見門外的丫鬟不在，白曦城的兩眼一時間變得更亮。他靜靜地朝江顏伸出手，“老師，給我吧。要是再繼續在這裏磨蹭下去，待會上課就遲了。”

    江顏默然不語的將手中的腰帶遞給了他。

    白曦城一臉歡喜的接過，那高興的模樣令江顏再次默。

    於是便隻見白曦城接過之後，站在她的麵前，一臉認真的開始幫她係腰帶。

    白曦城的身高正好到江顏的腰，因此江顏微微的低下頭，便就能看到白曦城那極為認真又專注的模樣。

    白曦城的動作小心翼翼的，生怕江顏會哪裏不舒服。過了一會，終於係好之後，白曦城看著默然不語的江顏，忍不住伸出手將江顏給抱住了。

    白曦城埋在江顏的腰間，鼻間滿是江顏的氣息。他抬起頭看向江顏，認真道：“以後都我來幫老師穿衣服好不好？”

    江顏蹙眉將白曦城推開，“我自己有手。”

    被江顏無情推開的白曦城一臉鬱鬱，“老師有手還不是不會穿。”

    江顏：“……”

    江顏不說話，白曦城便不依不饒的纏了上來，“老師好不好嘛。”

    江顏頭也不回的往外走，“不好。”

    跟在江顏身後的白曦城一臉幽怨，但隨即，江顏的下一句話瞬間讓白曦城又開心了起來。

    江顏：“去上課。”

    白曦城：“是！老師。”

    此時，王府大廳內。

    燕王帶著自己不聽話的兒子來白王這串門。

    燕王與燕京父子二人坐在王府大廳內，至於白王與白母則坐在主人的位置。四人一同坐在大廳裏，笑容滿麵，聊得開懷。

    哦，除了燕京以外。

    平日裏根本沒什麽交集的四人能聊什麽？——當然就隻能聊在場唯一的話題，燕京了。

    而提到燕京，身為人父人母多年的其他三人又能想到什麽？——調皮搗蛋，不愛讀書。

    燕王一聊起自己那調皮搗蛋的兒子來，簡直可謂是滔滔不絕，能不眠不休的說上三天三夜，“本王這不肖子，簡直是無法無天！白兄你可知他今天出門之前做了什麽？他竟然把府中所有丫鬟的裙子給剪了一個大洞，害得丫鬟沒衣服穿，最後還是派管家去街上買的。”

    一說到這裏，燕王就直想將坐在旁邊的燕京給揍一頓。

    燕京低著頭不說話，心下氣悶。

    父王說要帶他去白王王府，他還以為是去找曦城玩，結果到了白王王府，哪是什麽來玩的，壓根就是到人家王府來開他的批鬥會的！

    呸！早知道不來了！

    一旁的燕京低著頭不吭聲，但臉上的表情明顯的寫著四個字：無動於衷。

    燕王見了，忍不住直歎氣，一臉惆悵：“都怪本王，是本王管教不嚴……”

    白王聽到這裏，也跟著頗有感觸的附道：“本王那犬子與燕京世子如出一轍，比燕京世子好不到哪去。之前給他請的那些教書先生通通被他給趕走了，現在快八歲了，當今太子都已經能背誦孫子兵法了，可本王那犬子，竟連三字經都還背不上來……”

    坐在白王身側的白母聽到白王將白曦城貶的一無是處，當即便不高興了。

    白母輕哼，“近日曦城可聽話的很，每天跟在這位新的教書先生身後，我的曦城天資聰穎，保不過五天，什麽三字經還是五字經，小菜一碟。”

    白曦城不愛讀書可在京城是出了名的，現在聽到白曦城每天跟在教書先生身後，燕王別提有多瞠目結舌了。

    燕王一臉驚奇：“哦？真的？哪位教書先生這麽神，竟能將曦城世子給降服了？”

    白母笑了笑，“這會先生應該還在給曦城上課，待會下課了，我讓丫鬟喚先生過來，給燕王您開開眼界。”

    *

    書舍內。

    江顏教的很快，準確來說是白曦城覺得時間過得太快，一下子就過去了。眨眼間，便就又要下課了。

    白曦城念念不舍，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不肯起身。他仰頭巴巴的看著江顏，眼睛眨了眨，聲音軟糯：“老師拖一會堂吧。”

    麵對惹人憐愛的白曦城，江顏簡直冷血到了極致，“不。”

    江顏起身便走，白曦城邁著自己的兩條小短腿費力的跟在江顏的身後，鍥而不舍的追問，“那老師下課了要去做什麽？”

    江顏頭也不回，“問這個做什麽。”

    白曦城毫不猶豫回：“我想跟老師一起。”

    江顏也毫不猶豫的回：“我不想跟一個七歲孩子一起。”

    聽到孩子二字，瞬間又想起江顏那句我不喜歡孩子的白曦城停下了腳步。

    白曦城聲音略顯委屈，“那以後要是我長大了呢？”

    江顏聲音冷淡，“長大了我就不是你的老師了。”

    白曦城聽了，立刻就急了，“不是我的老師？那是誰的老師？老師你要離開嗎？”

    未等江顏回話，早就在外麵等候多時的丫鬟將二人截斷。

    丫鬟身形微彎，“先生，夫人讓您去大廳一趟。”

    江顏挑眉看了丫鬟一眼，朝前廳的方向走去。至於白曦城則是想當然的跟在了江顏的身後，生怕她把他丟下了。

    兩人一前一後的來到大廳，江顏看著大廳裏坐著的燕王與燕京微微的愣了愣。她叫了聲王爺和夫人之後，白王吩咐丫鬟搬個椅子過來放在白母的身側，然後江顏靜靜地在椅子上坐下。

    大廳內本來就隻有四把椅子，就連江顏現在坐的椅子都是臨時給搬過來的，所以已經沒了空位。

    不過白曦城才七歲，身子嬌小，就算坐下，也根本占不了多少位置。正好白母想和已經好久沒有親近過的白曦城聯絡下感情，想著反正椅子位置大，白曦城那小身板也占不了多少位置，於是幹脆便伸手示意白曦城坐到她身上去。

    白母看著白曦城笑：“我就知道先生過來了，你這孩子肯定也會跟過來。說起來我們母子倆都好久沒有聯絡感情了，來，讓母妃好好的瞧瞧。”

    說罷，白母拍了拍自己的腿。

    熟料，白曦城皺了個眉，毫不猶豫的將白母拒絕。緊接著，扭頭看向一旁一言不發的江顏，小聲道：“……老師，我要坐你這裏。”

    江顏眼角一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