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到值班室大門的時候，劉國下了車，推著自行車慢慢走近去。 vw

    他在輕微地喘氣，自然不可能大呼小喝的了。

    這樣靜悄悄地，踩著沙土路發出細細的沙沙聲，不注意聽根本不知道他在回火葬場的路。

    然而，在這種靜寂的黑暗無聲之夜，劉國還在內心裏感慨著到火葬場工作給他錘煉得膽子賊大之際，在毫無征兆的情況下，陰叔鬼影一樣從值班室裏飄了出來。

    他在黑暗對著劉國所在的方向，陰陰地傳過話來道：

    領導你來啦不在家裏看電視嗎

    劉國被這突如其來的問話嚇了一大跳

    抬起頭來看時，陰叔孤獨的身影不知什麽時候閃到值班室的大門外，正陰陰地幽幽地麵向著自己問候呢。

    節能燈那冷冷的光線從值班室的小窗照在他的背脊，隻照出他幽魂一樣的剪影，真有點像黑夜裏在墳地裏守靈的鬼魂

    劉國不禁打了個寒戰

    真是好恐怖啊

    雞皮疙瘩一下子爬滿了他的全身。

    他一時無了語言。

    陰叔可真是神通啊，不，不，應該說，他真是鬼靈啊

    他怎麽知道自己走來了呢

    從目測看，自己距離值班室起碼有三十米

    值班室那節能燈無論如何也照不了那麽遠的距離

    而且，為了讓自己的行蹤不被發現，劉國已經有意識地放輕腳步了的，那麽遠，他怎麽知道自己回來了

    這個陰叔，真是神出鬼沒又詭秘異常啊

    一連串的疑問讓劉國一時啞口無言。

    沒有辦法，他隻能失禮地等身的毛管不再鬆動的時候，才客套地回答道：

    這不，怕你新來乍到，不熟悉情況，回來陪你聊聊天。

    嗬嗬，劉主任真有心。大老遠從縣城來到這火葬場來，真是個體貼下屬的好領導喔。

    陰叔回答道。

    嘿，要是平日裏從別人的嘴裏說出這樣會拍馬屁的說話，那才真叫做辦公室主任的享受啊

    可這話一從陰叔的嘴裏出來，怎麽變了味呢

    看吧，他的身影佇立在原地裏紋絲不動。

    說話像從一具僵屍的嘴巴裏吐出來一樣，除了使得現場氣氛顯得陰森恐怖冷落之外，哪有什麽奉承味道啊

    劉國真不知怎麽形容自己的感受才好

    也許，陰叔真的對劉國拍馬屁，可劉國心裏所感受到的，竟然是嘲諷

    總之，感覺很不是滋味是了。

    以至劉國都有些後悔今晚突然心血來潮回單位來看陰叔了。

    現在，他人已走到值班室門口，隻好支架起自行車，怎麽著，他也得裝裝樣子走入值班室去坐坐吧

    他忐忑不安地皮笑肉不笑地走值班室的台階，在陰叔的客氣和注視下，反抄著雙手，故意擺出了八字步，仿佛他剛下的是高檔轎車，而不是自行車那樣，官樣十足地走進了值班室。

    值班室裏光線很昏暗。

    劉國一看，陰叔隻著了一支燈，怪不得室裏昏暗得讓人害怕。

    有一種說不來的陰冷悄悄地漸入人的心靈。

    那種感覺你隻能意會，卻說不出口

    劉國隻好問陰叔怎麽不著另外一支燈呢

    陰叔幽幽的笑了起來，樣子很僵硬，如同人們隨便在紙紮出來準備燒給先人的紙人臉畫的笑容一樣。

    知道那是笑容了，但都不敢多看一眼。

    隻聽在這樣的僵硬笑容裏，居然能夠擠出聲音來，還說是節約，節約，一個人要那麽多燈幹什麽

    浪費了

    劉國勉強笑說真節儉。

    這樣子東拉西扯之際，輕微地聞到了一股爛蘋果味

    值班室以前是沒有這種味道的。

    所以劉國顯得特別敏感

    他幾乎不由自主地皺了皺鼻子，鼻翼微微地張了張，還四下裏吸吸氣，似乎要找出散發味道的源頭。

    這細微的動作全被陰叔看在眼裏了。

    他的心禁不住顫栗了一下，人顯得不知所措起來。

    把手指放在嘴唇輕輕敲擊，明顯一副思考什麽的樣子。

    劉國見狀，正想問他想什麽來呢

    陰叔有些慌亂地說自己肚子痛了，你來得太及時了，先幫我值一會兒班再說。

    陰叔說完，他也不容劉國有所表態，雙手護著自己的肚子，一個轉身，走出了值班室，隱沒在室外的夜色裏。

    劉國認為這是很正常的事情，雖然有種說不出來的味道。

    但事到如今，隻得替陰叔看著大門。

    但是，沒想到的是，陰叔一去竟然很久，劉國是左等右等，都等得不耐煩了。

    劉國雖然說不怕什麽鬼怪事情，但當一個人坐在靜寂無聲的火葬場值班室裏，總是有一種陰陰的感覺，仿佛幹啥也不舒服的樣子。

    這個值班室裏報紙沒有報紙，雜誌沒有雜誌，真不知這個陰叔是怎麽度過漫漫長夜的

    害得劉國什麽事也沒有得幹，隻好睜大眼睛看值班室外的夜景。

    那裏隱沒在夜色裏的房子輪廓，是焚化場停屍間追悼會場，後麵山是墳墓場

    總而言之，沒有一樣是不讓人害怕的。

    劉國麵對這樣的夜景，都快要坐不住了，陰叔這才在黑暗的夜幕裏閃了回來，而且精氣神很好地回來了

    他一現身在燈光下，劉國驚地發現：他已經沒有了那種爛蘋果的味道了，沒有了那種心不在蔫的精神恍惚狀態了。

    在這近一個小時的消失後，劉國感到陰叔完全換了一個人

    怎麽說好呢

    那種精神煥發是隻能感覺出來的，不是筆墨所能描述得一清二楚。

    這太怪了。

    人怎麽可能在頃刻之間變化得如此之快呢

    而這種變化不是女性化妝後的變化，而是由內在的變化滲透出來的。

    表現為明顯精神了，年輕了，健康了，氣息更正常了

    劉國不免暗暗地疑惑起來，他對著陰叔想說什麽來著，卻一句說話也沒有說。

    即使是身為領導本應客氣地問他你的拉肚子沒事了吧

    但是，他沒有說，匆匆推起自行車，滑動跨腿車，走人

    劉國第一次感到了害怕得冷汗涔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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