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起誓與離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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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霖抱著趙以瀾,不一會兒又再度睡去,呼吸平穩。
臨近中午,他才再度醒來,趙以瀾還未醒,他也不吵她,隻微微退開些許,眼神清清冷冷地落在她身上。
他伸手,因乏力而微微顫動的指尖緩緩前行,最終觸碰到了她的肌膚。她的麵頰有一點灰,卻無損她的美貌,甚至平添了幾分俏皮可愛。
在他指尖下滑的時候,她眼皮一顫,睜開了那雙一向靈動的杏眼。
“你醒啦?怎麽樣,好一點了麽?”趙以瀾剛睡醒,還有些迷糊。
魏霖收回手,沒有回她。
趙以瀾揉揉腦袋,察覺到他的異樣,不禁擔憂地看他:“你不舒服?”
魏霖看她許久,方才緩聲道:“以瀾,我要娶你為妻。”
趙以瀾:“……”她定是還沒睡醒在做夢吧?
趙以瀾伸手掐了掐魏霖的臉,問他:“疼不疼?”
魏霖定定看她,低聲道:“疼。”
趙以瀾道:“疼還不快點醒過來?你是在做夢!”
魏霖一把抓住趙以瀾的手腕,認真看她:“我並非隨口一說,我已想過,我定要娶你為妻。”
趙以瀾呆呆地看著魏霖,問他:“你今年幾歲?”
魏霖不知她是何意,沉穩回道:“十四。”
趙以瀾指指自己:“我今年才十二。十四的你跟十二的我求婚,你不覺得太荒謬了麽?”
“不荒謬!”魏霖反應很大,他激動地說,“我知你並非一般女子,我也並非一般男兒,你若覺得太早,我會等你,待你到十五歲及笄,我再娶你進門。”
趙以瀾隻覺得頭疼,十四歲的男孩跟自己求婚,她該高興自己的魅力麽?可他畢竟隻有十四歲啊,而她心理年齡二十五,這是犯罪好不好!古人早熟不關她事,她是純種的現代人啊!
“這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得聽你爹娘的。”趙以瀾幹笑。她想著先穩住他,等找個安全的地方把他放下,她便能溜之大吉了。
“我爹全聽我的,我娘在生我時早已去世,我的繼母管不著我。”魏霖的目光膠著在趙以瀾身上,一字一句娓娓道來,“隻要我願意,我可以娶任何一個女子。”
趙以瀾覺得頭更疼了:“可你有沒有想過,我不願意?”
魏霖目光一凝:“為何?”
趙以瀾聳聳肩:“那還用說麽?你如今可是逃犯,我怎麽可能嫁給一個逃犯?若你將來能回到皇城去當你的皇太孫甚至皇帝,我就更不可能嫁你了。”
魏霖眉頭緊皺,滿麵不解。
趙以瀾指指自己:“你也曉得我跟普通女子不同,像我這樣的,若要嫁人,對方必定得對我一心一意,連通房都不能有,你說你將來要是當了皇帝,三宮六院七十二妃……還是饒了我吧!”
魏霖略一思索便看著趙以瀾,語氣鄭重:“那我便對天起誓,今生我隻會有你一人,別的女子,與我來說都是泥人,我看也不會多看她們一眼。”
趙以瀾沒把他的起誓當回事,這種話不過就是說說而已,她怎麽可能相信……哎,不對,她為何要認真考慮一個少年的求婚啊!
可麵前的少年,模樣認真堅定……
趙以瀾心中一歎,任何人都有年少無知的時候,偏還固執得很,隻怕無論她怎麽說,都無法打消他的念頭。不如不說了,等將他托付給值得信賴的人,到時候她便一走了之,而他,找不著她,時日一久,自然就會忘了,將來哪一天他們若能再見一麵,說不定還能將今日的事從記憶中取出來當做笑談,他也會感激她如今的不嫁之恩。
“這個……晚些時候再說吧,如今最要緊的,還是逃脫追兵,以及治好你的傷。”趙以瀾避而不答。
魏霖麵露失望,隻是想到自己如今的處境,他又咽下了不滿。他不能以逃犯的身份娶她,他要給她最風光最尊貴的地位和排場,他必須回到許都,拿回原本就該屬於他的一切。
見魏霖不說話了,趙以瀾心裏一鬆。她讓魏霖靠在牆上,自己起身拉伸了下腿腳,蜷縮了一夜,她渾身酸痛。
魏霖將蓋在她身上的衣裳還她。
趙以瀾並未拒絕,拿回後飛快穿上,思索著下一步該怎麽辦。踱步間,她看到了地上掉出來的玉佩,忽然眼睛一亮:“殿下,我有一個想法。”
魏霖道:“不要叫我殿下,我名魏霖,字子林,喚我子林便好。”
趙以瀾一愣,見魏霖神情嚴肅,隻怕若拒絕又是一番言語官司,便有些尷尬地應了一聲,含糊帶過:“我想,我先回許都去探探情況。當時我蒙了麵,回去後也無人認得出我,弄清楚情形,再做打算。”
魏霖皺眉:“太過危險,我不願你以身涉險。”
趙以瀾道:“躲在這破廟也不是辦法,遲早要出去瞧瞧的,我闖蕩江湖多少年,這點危險還不放在心上。你先前不也見識過了麽?我的輕功和內力,在這世上無人能敵。”
魏霖想起她先前展露的那一手,雖不知道究竟有多厲害,卻也明白隻要不被軍隊圍上,許都任由她出入。
見魏霖仍然眉頭緊皺,趙以瀾柔聲勸道:“你且安心,我保命的手段多著呢,又豈止武功一項?”
魏霖道:“你還有什麽手段?”
趙以瀾看著他:“……不能說。”
魏霖似有些不悅,到底不再阻攔她:“那你……小心著些,我在此處等你安然歸來。”
趙以瀾笑笑:“一言為定。”
她拿上玉佩,走出破廟,於門口又回頭看他,笑著擺了擺手。魏霖一眨不眨地看著她,待她身影消失在視線中,才收回目光,垂眸靜靜等待。
趙以瀾走了一刻鍾,便有些痛苦了。
當時她借著輕功和內力才能輕輕鬆鬆帶著魏霖來到那間破廟,如今得用她的兩雙肉腿走回去,實在折騰人啊……
趙以瀾走到半途就餓了,忽然想起破廟中一人待著的魏霖,怕他給餓壞了,不過她走之前采摘的那包拐棗都還在他身邊,稍微能解解饞,總比她出來得急,身上什麽都沒帶來得幸福。
趙以瀾走了半個多時辰,路上遇到輛進城的牛車,花了一錢銀子搭了趟順風車。銀子給得多,車夫便對趙以瀾十分客氣,她說自己累了想睡覺,等到了城內再將她叫醒便可,萬一有人問起,說她是他孫女,也好少些麻煩。
車夫也不去管她究竟為何這麽說,見她側躺在馬車稻草堆上睡了,他趕車時的動作越發小心,省得吵醒她。
趙以瀾昨夜沒怎麽睡好,再加上走了半個多時辰的路早已累得渾身酸痛,躺下沒一會兒便睡著了。
牛車到了城門口,照舊與昨日一樣,隻留一道側門供人出入,旁邊站了兩排士兵,虎視眈眈地盯著側門口,若有人有異動,便會被當場拿下。因這肅殺的氣氛緣故,側門這兒出入的人雖多,卻寂靜無聲,百姓們排隊進出,誰也不敢說話。
領頭的目光落在牛車上,視線掃過蜷縮在那兒的稚齡少女,隻稍稍頓了頓便挪開了目光。雖城門守衛依然固若金湯,然而領頭的幾位都有數,昨日上頭要抓的人早跑了,他們如今繼續守在許都城門口,早已抓不著人,心底鬆懈不少。
趙以瀾是被車夫叫醒的,她揉了揉眼睛,發現自己已到了城內一條她不認識的街道中。她跳下車,將身上沾的稻草拍下,問了車夫石獅子街的方向,這才邁步而去。
路上經過一家包子鋪,她忙停下買了倆包子,邊吃邊往石獅子街走。想她前日還吃著明月樓的珍饈宴,今日就落魄街頭隻有包子吃,實在可憐。她也想頓頓吃大餐,然而她實在舍不得拿好感度換銀子啊,隻好忍了。
石獅子街相對僻靜,趙以瀾找了好一會兒才找到段府,摸到門前對門房道:“叔叔,段大人在嗎?”
趙以瀾在破廟中坐坐躺躺,又在稻草堆裏打過滾,這會兒模樣狼狽,門房當她是要飯的,擺擺手趕人:“快走快走,我家大人哪會見你這小乞丐?去別的地兒要飯去吧!”
趙以瀾摸出懷中銀兩遞給他看:“叔叔你瞧,我有銀子,我可不是來要飯的。”
門房愣了愣,上下打量趙以瀾片刻,皺眉問她:“你找我家大人何事?”
趙以瀾道:“其實並不是我要找你家大人,是一位小哥哥,他有話讓我帶給你家大人。”
門房略一皺眉:“什麽話?”
“不能說給你聽的,要親口告訴你家大人。”趙以瀾一派天真無邪的麵容,“那小哥哥說了,若我能幫他傳話,便給我很多很多銀子。”
趙以瀾將自己擺在傳話的位置,而不是救下魏霖的人,也是為了給自己留條退路,雖說魏霖信他的外祖父,但她可不敢全信,總要留點心眼。
門房原本打算直接趕人,可見麵前這髒兮兮的丫頭全沒有那些小丫頭片子的懦弱嬌羞,又有些不卑不亢,心裏到底有些遲疑不定,咬咬牙說:“那你等著,我去通報我家老爺。”是否要見,還是交由他家老爺決斷吧!
“多謝叔叔,我等等無妨的。”趙以瀾笑道。
門房進去後沒一會兒,便快步走了出來,對趙以瀾道:“小姑娘,我家老爺請你進去。”
“多謝叔叔。”趙以瀾笑著邁進了段府大門。
在門房的引導下,趙以瀾穿過一道長廊,前花廳,又跨過兩道門,才被門房帶到一間古樸典雅的屋子。裏頭文玩古物,鱗次櫛比,角落一張紅木書桌,桌上文房四寶,書桌旁背對她站著個仙風鶴骨的男人,即便隻是背影,也是儒雅端莊。
聽到門房的稟報,他轉過身來,目光灼灼地看著趙以瀾。
趙以瀾心裏暗暗評價,魏霖的鼻子長得有些像他的外祖父,一樣高挺,但魏霖的身上並無他外祖父的儒雅氣質,反倒是更多些專屬於皇家的清貴。
“是誰讓你來傳信的?”段正開門見山,語氣略有些急切。
趙以瀾語氣天真:“是一個比我大不了多少的好看小哥哥。”
段正目光一凝,眼裏閃過一絲焦躁:“他在哪兒?如今可好?”
“不太好,快死了。”趙以瀾歪了歪腦袋,“他讓我來傳信的時候便已流了不少血,如今說不定已經死了呢。”
段正身形一震,幾步走到趙以瀾跟前急切地說:“快帶老夫去尋他!”
趙以瀾仰頭看他:“那我的賞銀呢?那小哥哥說了,隻要我替他傳話,便給我好多好多銀子。”
她此刻目光純潔,眼裏似乎隻有銀子,任誰都隻會認為她跟她口中的小哥哥毫無瓜葛,一點兒都不關心他的死活。
段正愣了愣,立刻道:“你給老夫指路,老夫便給你……一百兩!”
趙以瀾高興地點點頭:“好啊!不過,那小哥哥說了,有人在追殺他,我看他挺可憐的呢,段大人您是不是也想殺他,所以他想讓您給他收個屍啊?”她頓了頓,歎息了一聲說,“若段大人您也想殺他,我也不知該不該給您指路了,那小哥哥長得可好看了,我不太想他死。”
段正正色道:“他是我的外孫,我唯一女兒的獨苗,我怎會害他?你快帶我去,遲了怕他撐不下去!”
他邊說邊高聲呼喚家人,急忙準備馬車。
趙以瀾道:“段大人,小哥哥說,想殺他的人不是旁人,正是皇帝,您敢跟天子作對嗎?”
段正有些意外地看向趙以瀾,他沒想到她居然知道那麽多,他麵上閃過一絲悲憫,眼底有些凝重,片刻又鬆開皺緊的眉道:“皇上兩日前是被賊人蒙騙,然而今日早上,他已得知真相。隻可憐了太子殿下,在獄中自盡,竟未等到皇上為他沉冤昭雪的一天。”
趙以瀾心中一震,太子竟然果真死了?而這事,魏霖還一無所知……她心裏有些酸澀,那個倔強的少年,等他得知自己父親慘死之事,也不知會多傷心,他說過他母親已逝,如今連父親都去了,而他如今才十四而已。她倒想寬慰他幾句,隻是她今日見了段正送完口信後便該銷聲匿跡了,安慰他的事,自有他的外祖父勞心。
作者有話要說: 女主心想,真是個小可憐……然後頭也不回地走了→ →
雖然這章沒有換地圖,不過也確實跟皇孫告別了,下一回再見也不知道是幾歲了呢→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