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磨鏡之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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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般小說影視作品中, 總是會有說別人壞話卻被人當場逮住的套路,因此趙以瀾編排舒斷念時雖十分認真,卻還是分出一部分精力關注外界,她跟雲水姝說話時壓低了嗓音, 周圍又相對空曠, 舒斷念若出現,她立刻就能發現,因此並不怕他偷聽到她的那些個話——他要是得知她背地裏是怎麽往他身上潑髒水的,非弄死她不可。

    見雲水姝已經信了七八分,趙以瀾忙又愁眉苦臉地叮囑道:“雲姐姐,聽到此處你應當明白我先前的顧慮了吧?此事太過驚世駭俗, 天理難容,若那麵具男曉得我竟敢將此事告知他人, 我隻怕下一秒便要被他殺死泄憤了啊!”

    對於雲水姝來說, 趙以瀾的話確實是“驚世駭俗”, 見她這恐慌的模樣,雲水姝肅然道:“趙姑娘請放心,我既然已答應你, 便不會食言。”

    趙以瀾一臉感激:“多謝雲姐姐!”

    雲水姝跟她有共同的敵人, 如此一來, 之後也能互相照看,逃離舒斷念便更為容易一些。關於如何從舒斷念手中逃離,並且還要他不去傷害賀齊等人,她心中有個隱約的想法, 然而實施起來困難重重,她得到了地宮之後再審時度勢,尋一個可行之法。

    或許是信任度高了,雲水姝也略略說了些自己的想法:“天陽地宮危險重重,想必機關不斷,九死一生,到時候我們必定能趁著那麵具人疲於奔命之時找到機會逃走。”

    趙以瀾點點頭,有些隱憂並未說出口。地宮裏機關多的話,舒斷念是疲於奔命了,她們倆也不見得能好啊,說不定還是先死的那一批炮灰……不管了,一切都隻能等到時候再看了。

    眼看著時間差不多,趙以瀾和雲水姝不敢再耽擱,準備回去車隊。

    趙以瀾和雲水姝二人都不是舒斷念能完全信任的對象,因此雖因性別的關係暫時讓二人離開視線,卻時刻注意著這邊,隻要有一絲不對勁,他便會察覺。為了降低她們逃跑的可能,他不知從哪兒找來一個腳鐐,將雲水姝拷上,令她隻能小步走。

    戴著腳銬走路畢竟不便,雲水姝走了兩步,忽然一個踉蹌,走在她身邊的趙以瀾見狀,忙伸手抓她,這一抓,便把自己搭上了,二人雙雙倒地。

    因兩人離開的時間過久,舒斷念慢慢踱過來,站在小山坡上居高臨下地往下看。

    他看到山坡下,趙以瀾趴在雲水姝身上。

    兩人正唇貼唇。

    眼前的一幕對舒斷念來說相當陌生,他先是感到茫然,畢竟磨鏡之好在大梁並不多見——當然哪個朝代都不多見。隨即,他心中湧上震驚和憤怒,提氣衝去,瞬息間便來到二人身邊,抬手將趙以瀾的衣領一提。

    “你們在做什麽?!”他陰森森地問。

    趙以瀾踉蹌在地上站穩,唇上仿佛還殘留著雲水姝雙唇的柔軟觸感,她呆呆地看著舒斷念,雙眼猛地瞪大:“我……不小心摔了……”

    她居然親了一個姑娘!天啊啊啊!她可是筆直筆直的直女啊,居然親了一個姑娘!

    雲水姝慢慢從地上爬起,麵上也帶著一絲茫然,麵頰飛霞,低了頭不敢看人,羞窘得很,心裏又有些恐慌。

    她的心跳得很快,這麵具男對趙姑娘別有企圖,見到這意外的一幕,隻怕會暴跳如雷吧!

    隔著麵具趙以瀾都能感覺到舒斷念那殺人的目光,她隻覺得欲哭無淚。

    舒斷念似咬著牙道:“不小心?”

    他來得晚,隻看到二人躺地上那一幕,並沒有看到她們摔倒的模樣,因此對於趙以瀾的話是將信將疑。

    趙以瀾就差賭咒發誓了:“對啊,不信你問雲姐姐!她被腳銬絆了一下,差點摔了,我拉了她一下才會……”

    “雲姐姐?”舒斷念對趙以瀾對雲水姝的親密稱呼相當不滿。

    趙以瀾真要哭了:“雲水姝雲水姝,我就隨便那麽一叫!”

    舒斷念盯著趙以瀾看了半晌,抓著她手腕往前走去,又回頭冷冷地看雲水姝:“跟上。”

    趙以瀾隻覺得舒斷念抓著自己手腕的位置特別緊,都有些疼了,卻隻能幹忍著,憋屈地跟上他的腳步。

    這種烏龍事件是她想發生的嗎?她也很絕望啊!

    她回頭看一眼雲水姝,後者正低頭慢慢跟在後頭,剛才的烏龍事件對她似也有所打擊。她一收回視線,就見麵前一張放大的麵具,陰森的聲音從麵具後傳來:“你在看什麽?”

    趙以瀾說:“……怕她跑了。”

    舒斷念冷哼一聲,倒是不再說什麽。

    再度踏上歸途時,舒斷念和趙以瀾依然坐進馬車之中,然而雲水姝卻被舒斷念丟給了他一個手下騎馬帶著。

    趙以瀾縮在馬車一角,心裏特別憐憫雲水姝和她自己,卻也對目前的狀況無能為力。

    傍晚,在山林間顛簸了許久之後,大路到了盡頭,接下來的路隻能步行。

    趙以瀾在馬車上時不願意麵對舒斷念,因此起先是裝睡,裝著裝著真睡著了,這會兒精神還不錯。

    她下了車四下走動,舒展在馬車上坐太久僵硬了的四肢。因要開始徒步,要有所取舍地帶上一些東西,黑衣人們安靜又忙碌,隻有趙以瀾最閑,還有空暇觀察四周。

    舒斷念總共帶了十個人,包括那個護法。那護法身形特別纖細,因此即便他蒙著麵,趙以瀾也能一眼就認出他來。還有那個幫她去找肉包的小哥哥,有一雙意外清澈的眼睛,因此她也能透過他的麵罩認出他來。其餘人她就分辨不清了。

    在馬背上坐了許久,雲水姝麵露疲憊,坐在一旁休息,她是俘虜,身上的東西都被搜走了,也不需要她準備什麽東西帶上。

    很快,一切準備就緒,一行十三人繼續上路。

    雲水姝走在前頭帶路,身後是舒斷念帶著趙以瀾,其後才是黑衣人們。一路寂靜無聲,大概走了快一個時辰,天色已黑,隊伍才停下。

    趙以瀾苦著臉一屁股坐下,她嬌嫩的腳底都走出了水泡,這會兒痛得不行,還隻能憋著,這兒又沒有她可以撒嬌的對象。要是在許都家中,她還能跟素衣賣賣萌,叫叫苦。

    “就在前麵的山腳下。”雲水姝道。

    地宮入口已近在眼前,片刻之後他們便能到達。

    趙以瀾心中也不禁升起些許激動和好奇,地宮之中,究竟有什麽在等待著他們?

    稍作休整後所有人又繼續上路。

    趙以瀾忍痛繼續往前,片刻之後,一行人在一棵三四人合抱都不一定抱得過來的參天大樹旁停下。

    “入口……應當就在這附近。”雲水姝四下張望。

    舒斷念便下令,讓所有人散開去尋找入口。

    趙以瀾覺得“所有人”並不包括自己,就很自覺地靠坐在樹下,看著他們忙碌。

    許久之後,所有人都一無所獲。

    雲水姝被帶到舒斷念跟前,他冷冷質問道:“你該不會帶我們到了完全不對的地兒吧?”

    雲水姝雖不想將地宮這等好地方讓給這變態神秘的男人,可如今被人俘虜,自然是保全性命更要緊,在地宮一事上她並未說謊,聞言亦是冷聲道:“我的同門還在你手中,又怎會騙你?”

    “找不到地宮入口,我留你也沒什麽用。”舒斷念話音極冷。他本就不怎麽喜歡雲水姝,先前路上又發生了趙以瀾那件事,他對雲水姝就更是不喜,這會自然就借題發揮了。

    雲水姝心中一緊,她茫然四顧,這兒便是她所得知的地宮入口,可怎會找不到呢?

    眼看著舒斷念要對雲水姝不利,趙以瀾忍不住緊張起來,連忙道:“主上,雲水姝也不過就是得到地宮消息之人,她並未來過,找不到也是正常……”

    舒斷念冷颼颼地看向趙以瀾。她居然還為雲水姝說話?他頓時真正起了殺心,雲水姝這人,他不想留了。

    趙以瀾瑟縮了一下,若不能找到地宮入口,雲水姝隻怕要被遷怒,還沒進地宮呢,雲水姝可不能出事!

    趙以瀾忽然啊了一聲,一臉疑惑地說:“主上,入口會不會在樹下?”

    這地兒唯一醒目的就是她先前靠坐的那棵參天大樹,實在可疑。

    舒斷念還未開口,他身邊的護法便道:“樹下已找過,並無可疑之處。”

    趙以瀾的目光卻落在那棵樹上並未移開。這棵樹的根係相對發達,有小部分裸.露在外。先前是她懶得思考,這會兒細細想來,最有可能的還是這棵樹。按照傳說,這地宮是數百年前所造,那時候這棵樹應該還小,這會兒長大了,將地宮入口遮住了也不是不可能。

    趙以瀾道:“露在外頭的樹根下有沒有找過?”

    答案自然是沒有。

    於是,在舒斷念的示意下,護法又帶著幾個人沿著樹圍一點點摸索排查。片刻之後,護法驚喜道:“主上,找到了!”

    舒斷念眉頭一挑,複雜的目光看向趙以瀾,半晌道:“瀾兒真是聰慧。”

    趙以瀾無視了他的稱呼,嗬嗬幹笑:“我也是亂猜的。”

    “亂猜?”舒斷念諷刺一笑,不再多話,提步走過去。

    趙以瀾連忙跟上。

    因為到處挖坑,這棵可憐的大樹周圍已是一片狼藉。護法找到的,是埋藏在一處根係下的石質平板,上頭壓著它的根係都被斬斷丟到一旁,才堪堪露出它的真容來。那是兩個手掌長寬的平板,竟然可以平行推開,裏頭藏著個奇怪的六邊形孔洞。

    舒斷念給了護法一個眼神,後者便從懷裏掏出之前雲水姝主動上交的地宮鑰匙。那是一個六邊形的石柱,周邊布滿了花紋溝壑,十分精致。

    護法將這六邊形鑰匙插入那六邊形孔洞,順時針轉了半圈便聽到哢噠一聲。

    所有人都屏息靜氣地等待著,片刻之後,距離眾人十來米遠的位置發出轟隆隆的聲響,一條通往下方的地道出現在眾人麵前。

    地宮。

    下地宮時候,眾人的順序便變了,走在前頭的是護法,趙以瀾走在隊伍中間,舒斷念在她麵前。雲水姝走在隊伍最後。

    天色已暗,火把照亮了地宮入口的一小片位置,然而前方卻黑黢黢的,猶如凶獸張開的血盆大口。

    眾人謹慎地往前走,入口很快便被拋到了後頭。火把是唯一的光源,幽幽的如同鬼火,若不是此刻人多,著實嚇人。

    這是一道很長的走廊,空氣新鮮,石壁幹燥,摸上去有淡淡的凹凸感,冷冰冰的似乎在警告不速之客。

    一段路後,趙以瀾忽覺扶著牆壁的手一鬆,手掌下方的石壁被她輕輕一碰便向內陷落,毫無準備的她猛地墜入黑暗之中,石壁合攏,將她的尖叫吞沒。

    走在趙以瀾前方的舒斷念反應雖快,等他轉過身來時卻隻看到石壁合攏的一幕,再用手去推,卻推不開了。

    “瀾兒!”他惱恨地在石壁上拍了一掌,不過震碎了些許石頭渣而已,他麵色陰沉,思索片刻後道:“繼續前進!”他相信,他會在地宮內部找到她的。

    趙以瀾在跌入石壁之後便不斷下落,比過山車還刺激,等終於腳踏實地,她才扶著牆壁站起來,腿都有些發軟了。

    值得慶幸的是,她好像隻有些擦傷,並不嚴重。

    周圍一片漆黑,趙以瀾扶著牆壁不敢亂動,片刻後她想起來,跌進來的似乎就隻有她一個人。

    她脫離舒斷念的掌控,自由了?

    雖說跟她一開始的設想不同,被機關害到的人是她而不是舒斷念,但從結果上來說,她確實跟舒斷念分開了。

    然而現在的問題是……這裏是地宮,前方不知道有多少機關危險在等著她,她覺得她一個沒武功的弱女子,可能會死得特別快吧……

    下一秒,趙以瀾聽到周圍傳來嘶嘶的聲音,空氣中似乎有一陣陣難聞的腥臭味。

    不、不是她想的那樣吧?

    當撐在牆壁上的手被什麽滑膩膩的東西碰到後,趙以瀾再也繃不住,麵色劇變,拔腿就跑。

    蛇、蛇蛇啊啊啊啊——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少一點,突然得了不想碼字的絕症,明天應該能痊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