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未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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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小院外頭的羅銳和護衛們聽到那轟然巨響而驚慌失措地趕到院內時, 看到的便是一片煙塵,以及那迷蒙煙塵中已經成了廢墟的破廟殘骸。

    羅銳麵色大變,聲音都變了調:“快!快挖開!”

    當外頭眾人正在爭分奪秒地人力挖掘時,廢墟下趙以瀾緩緩睜開了雙眼。

    身上壓著什麽, 她動不了, 空氣中滿是灰塵的味道,還有一種腐朽的令人覺得窒息的絕望氣息。

    她漸漸回想起來,在倒塌發生的刹那,她衝向了魏霖,抓住他的那刻,上方的碎瓦片已轟然而至, 最後關頭卻是魏霖一把抓了她將她壓在身下。

    斜上方是魏霖的身體,他垂著腦袋, 似乎已經昏迷。

    “子林, 子林……”趙以瀾小聲地叫著他的名字。

    他的額頭緩緩流下幾滴血, 落在趙以瀾麵前的肮髒土地上。

    趙以瀾心頭一緊,忙查探了魏霖的情況,見他呼吸正常, 想到外頭羅銳他們都還在, 一定會立即展開救援, 不禁稍稍鬆了口氣,她隻要等待就好,魏霖隻是暫時昏迷了,他不會有事的。

    趙以瀾嚐試著挪動自己的右手, 片刻後終於忍著昨天傷口引發的疼痛從有著鋒利邊緣的瓦片間將手挪到了上方,輕輕碰了碰魏霖那近在咫尺的臉。

    魏霖眼瞼微動,漸漸清晰的視野之中趙以瀾那滿含擔憂的雙眸尤為醒目。

    他笑了笑,又閉上眼,蹭了蹭趙以瀾的手,頭垂下靠在她的肩頭,喃喃道:“真好……”

    趙以瀾隻覺得心中一陣酸澀,什麽話都說不出來。

    外頭的挖掘正進行得如火如荼,趙以瀾已能聽到一些動靜,她放空思緒,雙眼似無神地看著眼前的碎瓦。

    “以瀾,我真想這般與你在此一輩子。”魏霖忽然開了口。

    說什麽渾話啊……

    趙以瀾心中一動,忽然多了個猜想,沒有回應魏霖,而是打開了係統問答,問道:破廟是年久失修自己倒的嗎?

    係統秒回:是。

    趙以瀾鬆了口氣,同時又有些自責,她居然懷疑魏霖在玩苦肉計,懷疑他那種下意識救她的反應是出於算計而非真心。

    可即便如此,她也不知她能回些什麽。

    於是,她眼一閉,頭一歪,裝昏。

    許久沒有得到趙以瀾的回應,魏霖強撐著抬起頭,去查看趙以瀾的狀況。見她清麗絕俗的麵容上沾染著些許灰塵,他嚐試著抬手擦拭她的麵頰,卻牽扯到了先前的傷口,悶哼一聲,無力地垂下腦袋,沉甸甸地壓回趙以瀾的肩上。

    趙以瀾感覺肩上一重,到底擔心他,裝作剛剛醒轉過來的模樣,低聲道:“子林,別亂動,羅護衛他們正在救我們,我們再等等便好。”怕魏霖再提起先前的話題,她又問,“你身上可有受傷?”

    魏霖沉默片刻,也不抬頭,隻是悶悶地說:“不過是小傷,無妨。”

    雖說這種想法有些怪異,可趙以瀾莫名覺得,魏霖在跟她置氣,說自己無妨,不過是故意跟她鬧別扭,昨日她離開莊王府時,他也是這樣說的。

    她不知該如何回,下一刻便聽魏霖道:“反正你又不關心。”

    趙以瀾這下可以確定,魏霖確實在跟她鬧別扭。她從西洋回來之後,早已成年的魏霖何時展露過這種委屈脆弱的模樣?聽聽,這話裏的委屈,都快滿溢出來了。

    明明是這樣的狀況,趙以瀾卻忍不住想笑,她仿佛看到了七年前的那個魏霖,傲嬌可愛。

    “我當然關心你,我是看著你長大的。”趙以瀾忍不住反駁道。

    魏霖不甘心:“我比你大。”

    “可你忘記那時候你在我懷裏哭得跟孩子似的嗎?”趙以瀾說。

    魏霖道:“我沒有。”

    “你有,別耍賴了。除非你殺了我滅口,不然你就是有。”趙以瀾道,“你那時候發燒了,你不記得,但我記得可清楚了,你哭得稀裏嘩啦,特別慘。”

    魏霖被趙以瀾篤定的語氣所惑,極力回想七年前的事,說出口的話便不那麽堅定了:“我……沒有。”

    “唉,這有什麽好否定的啦。誰還沒有個不堪回首的過去?你小時候肯定哭過鼻子,尿過床,隨地撿過蟲子吃。”趙以瀾一臉篤定,鄙夷道,“男子漢大丈夫,居然這點小事都不肯承認。”

    魏霖……魏霖覺得不管自己反駁還是不反駁都不對,一時間竟說不出話來。

    然而,他卻控製不住嘴角的笑意,他真是愛極了她這般肆無忌憚地跟他說話,即便是揶揄他,也讓他甘之如飴。

    一道亮光突然竄入,隨之而來的是羅銳那驚喜的聲音:“殿下,趙姑娘!”

    但令羅銳呆愣的是,明明他是來救殿下的,怎麽他家殿下還冷颼颼地瞪他?

    在羅護衛的帶領之下,壓在二人身上的碎瓦礫被挪開。二人也算是運氣好,一根長梁橫在二人身上,隔出了一個不小的空間,雖說移動不了,但除了灰頭土臉之外,基本沒受什麽傷,有也就是之前受的傷。

    羅護衛將魏霖扶起,趙以瀾剛要自己坐起,就見魏霖對她伸出了手。先前趙以瀾跟魏霖那麽一番嘴架,早忘記了更早之前跟魏霖用充滿暗喻的手法說過讓他放棄的問題,自然地伸手讓他將自己拉了起來。

    本以為趙以瀾會拒絕的魏霖眼睛一亮,拉了人起來便沒有鬆開趙以瀾,還是她詫異地看了他一眼,他才不舍地又裝作自然地將人鬆開。

    趙以瀾和魏霖站在已經成為廢墟的破廟外,看著眼前這已成為過去的一片狼藉,趙以瀾說:“破廟還是塌了。”

    魏霖看著一地碎瓦,嘴角卻帶著淡淡笑意:“是啊,它塌了。”

    是啊,破廟塌了,可是那又如何?

    趙以瀾有些詫異地看著魏霖,先前他不還將這破廟當成了某種象征,不讓她“褻瀆”的麽?如今怎麽如此雲淡風輕,好似完全不在乎?

    魏霖笑著笑著,忽然捂住了胸口,因痛苦而皺起了眉頭。

    羅銳急道:“殿下,你的傷……”

    趙以瀾本以為魏霖還會說什麽無妨,但出乎她的意料,他卻緊皺眉頭道:“大約傷口裂開了。”

    羅銳麵色一變:“殿下,屬下失職,請讓屬下替殿下處理傷口後領罰!”

    “這破廟的倒塌,與你無關。”魏霖道,“先拿金瘡藥來吧。”

    “是,殿下!”羅銳聞言,立即去取藥,而另一個護衛,也從一旁搬來一張椅子,讓魏霖坐下。在被魏霖輕飄飄地瞥了眼後,他立即又跑去搬來了另一張椅子,恭敬地請趙以瀾坐。

    魏霖處理傷口,趙以瀾也不好意思現在就走,隻能在椅子上坐了,卻有些坐立不安。剛剛在廢墟底下,她都說自己關心他了,這時候自然不好說走就走。年少時的冤孽,真是剪不斷理還亂。

    羅銳不一會兒就回來了,手裏拿著金瘡藥。他看了眼手裏的藥,又掃了眼魏霖和趙以瀾,恭敬道:“殿下,您和趙姑娘是否要稍作梳洗?”

    被埋在了廢墟底下的二人,這會兒灰頭土臉,一個兩個都跟花貓似的。偏魏霖還端著皇太孫的架子,正襟危坐,一副我是朵出淤泥而不染的白蓮花的正經模樣,可鼻尖上的那抹灰怎麽看怎麽好笑。當然,包括羅銳在內的護衛們每人敢笑。

    但有一人是例外。

    趙以瀾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魏霖看了過來,抿緊唇盯著趙以瀾:“以瀾,你笑什麽?”

    趙以瀾眉眼彎彎,笑而不語。

    魏霖驀地起身,眼睛看著前方,也不知在跟誰說話:“我去梳洗。”

    這包圍了破廟的院子很大,旁邊還建了些屋子,魏霖便向著其中一間屋子走去,走到一半,他回頭看趙以瀾,清澈的目光裏帶著一絲期盼:“以瀾,等我出來,你還會在的吧?”

    趙以瀾沉默幾秒,也站起來道;“我也整理整理。”她看向魏霖,“這裏有空的屋子麽?”

    羅銳這時候倒是想說並沒有隻有一間趙姑娘您就跟殿下擠擠吧順便幫殿下看看傷口上點藥什麽的,但覷著趙以瀾和魏霖的臉色,他還是說:“趙姑娘,這邊請。”

    難得的是屋子很幹淨整潔,還有水,趙以瀾仔細地將自己身上的灰拍掉,又擦幹淨臉上手上的灰塵,對鏡自照覺得已經幹淨了,還是美美的自己,便走出了屋子。

    雖然趙以瀾自覺動作已經足夠快,但她出去的時候,魏霖卻不知什麽時候已等在了外頭,見她出來,便對她一勾唇角,氣質端方,瀟灑斐然。

    趙以瀾呆站幾秒才走上前,趕在魏霖開口前說:“我該走了。”

    魏霖眼中的亮光一點點黯淡下來,他澀然一笑:“好,我派人送你回去。”

    “多謝。”趙以瀾點點頭,離去前還是說了一句,“你身上的傷小心著些。”她本還想再多叮囑幾句,可又覺得那就像是個老媽子一樣,隻好悻悻住了嘴。

    魏霖眼裏的光驀地大亮,嘴角含笑,溫聲道:“好。”

    羅銳將趙以瀾送回了家中,他也沒有試圖跟趙以瀾說什麽,怕弄巧成拙。

    趙以瀾回到家中休息了會兒,便找出卷七,交給小徐:“小徐,這是你家主上要的東西,你就替我給他吧。”

    然而小徐不但沒接,反而後退了兩步,皺眉肅然道:“趙姑娘,這個您還是直接給主上吧,我不敢碰,我這便去通知主上。”

    趙以瀾根本來不及攔住他,小徐便飛簷走壁跑遠了,仿佛怕她手中的書冊是炸.彈,晚跑一步就會將他炸個粉身碎骨。

    趙以瀾無語,看來還得再麵對一次舒斷念……

    她將卷七收一收放好,等著舒斷念的大駕光臨。

    舒斷念並沒有立即到來,在趙以瀾吃過晚飯又溜達過一圈之後回到自己屋子,才被不知何時到她屋子裏的舒斷念給嚇了一跳。

    “舒閣主,我跟您商量個事如何?”趙以瀾看著舒斷念皮笑肉不笑。

    舒斷念慵懶地坐在圓桌旁的椅子上,抬了抬下巴,示意她說話。

    趙以瀾笑道:“你能不能別跟鬼似的神出鬼沒?”

    舒斷念挑眉一笑,也不理會她的話,伸手。

    趙以瀾也不想再跟他糾纏,從枕頭下拿出卷七丟了過去。舒斷念原本懶洋洋的模樣稍稍一變,雙眼微眯,用了幾分認真將書冊接住,不看書冊卻看趙以瀾:“瀾兒,你這一手,可真不錯。”

    “過獎過獎。”趙以瀾高深莫測地一笑,她可是小李飛刀的正經傳人,這飛東西的本事能不厲害麽?

    她看著舒斷念道:“東西已經拿到了,舒閣主,我已經相當真摯地表達我的誠意了吧?”

    舒斷念高唇角一掀,勾起一個足以令萬千少女瘋狂的邪肆笑容。

    趙以瀾心頭一跳:“你還想幹什麽?”

    卻見舒斷念從地上一撈,一個包裹被他拋到了桌上,黑布滑開,露出裏頭的六本書冊。

    《天命》卷一到卷六,再加上新拿到的卷七,七本書冊完整了。

    七本《天命》,居然都收集齊了,是不是可以召喚神龍了?

    舒斷念道:“瀾兒,百曉生死前可有跟你說這《天命》的秘密?”

    趙以瀾雖然也曾經好奇過這《天命》之中藏著怎樣的秘密,但本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則,即便舒斷念曾經想要說給她聽她也不想聽。但此刻,她早有了自保的能力,再加上也很好奇,又見舒斷念似乎有主動跟她說的意思,便笑道:“百曉生沒來得及說這個……怎麽,舒閣主打算說給我聽了?”

    舒斷念嗤笑道:“瀾兒,我尚記得多年前你死活不肯聽的模樣。”

    趙以瀾一本正經道:“此一時彼一時,如今我想聽了。若舒閣主不願意說就算了,門在這邊,不送了。”

    大不了,她就問係統唄,這世上就沒有係統不知道的事,隻要問對了問題,她就是先知!

    舒斷念道:“《天命》之中的秘密……”

    趙以瀾豎起了耳朵。

    他繼續道:“我也還未參詳出來。”

    趙以瀾一臉你特麽在逗我的表情,不知道《天命》裏到此藏了什麽樣的秘密,他有病才花了七年時間找這個啊!

    舒斷念似乎覺得趙以瀾此刻的神情很是有趣,竟哈哈大笑了起來,半晌後指著桌上的七本書冊道:“瀾兒你一向聰慧,便幫我一道參詳參詳如何?”

    趙以瀾沒動,盯著他不放:“那可不行,萬一你要滅我口呢?雖說我是不怕你,可打起來也很麻煩的。”

    舒斷念似是詫異地笑道:“瀾兒,你先前不是說我們是朋友麽?既是朋友,我又如何會滅你的口?”

    趙以瀾眯著眼像是在思索,實則打開係統,準備向係統問答提問。她要從答案來評估這件事,萬一是個極度危險的活,她肯定不能接。

    她想了想,問道:七冊《天命》裏藏著什麽樣的秘密?

    係統秒回:未明。

    趙以瀾呆了幾秒,隨即差點驚得跳起來。

    未明?!無所不知的係統問答,從來都會給她一個答案的係統問答,居然會給她一個意味著不知道的答案?

    這、這《天命》裏,究竟藏著怎樣的秘密啊!

    作者有話要說:  不好意思更晚了……擼了下大綱,接下來完結得可能比你們想象得快,但是相應的,番外會有很多,按照我的習慣,很多後續都會在番外裏交代~

    ps:感謝謝意童鞋,︶童鞋和原來是含笑飲毒酒童鞋的地雷,親親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