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下山，沈光義默默地跟在眾人身後，沉默的完全不像當初在村子裏時那個巧舌如簧的書生，甚至連目光都變了。不管當初在村子時，他是裝的還真的，不得不承認那時的沈光義長了一張光明磊落的臉。

    而此時的沈光義看人的目光卻閃著賊光，雖然沈小玉覺得可能是她想多了，但沈光義變了卻是事實，他不再是那個青年才俊，不再是讓大姑娘小媳婦愛慕的書生了。

    秦延雖然一路都表現的興致很高，但看沈光義的目光難免帶了幾分鄙夷，沈小玉就知道，今科就算沈光義考得好了，秦延對他的第一印象不好，他將來的前程也不過就是那樣了。

    因大家是順著台階一路走下來，到山腳下時天就已經有些暗了，韓眉沈小玉和沐二小姐上了彭大郎趕的馬車。

    沈光義也想要上去，卻被彭大郎攔下，怒斥道：“你什麽人？”

    彭大郎在村子裏時見過沈光義，但此時的沈光義鼻青臉腫，天色又暗，也難怪彭大郎認不出人。當然，就算認出沈光義，以他們那家人的人品，彭大郎也不可能讓他上夫人和小姐坐的馬車裏。

    沈光義道：“大郎兄，我是沈光義……”

    彭大郎驚訝地圓睜雙眼，更顯得兩隻眼睛大小分明，“你是沈光義？”

    沈光義笑著點頭，彭大郎卻撇著嘴道：“那更不能讓你上馬車了，我家將軍出征之前特意吩咐我要防著你。”

    回頭就見秦延等人噙著笑意看著他，沈光義的臉上掛不住，想要發作卻知道隻是自取其辱。

    好在秦延對離得最近的護衛吩咐道：“你的馬讓給沈公子。”

    護衛答應一聲，牽馬過來，將韁繩遞給沈光義，他則與另一個護衛同乘一騎。

    等秦延和沐貴妃的馬車緩緩前行後，沈光義試了幾次才上了馬，好在雖然不熟練，馬倒是會騎，隻是跑得快一些就會東搖西晃，坐得極不穩。

    回城時，果然看到城門關閉，秦延讓人拿著令牌去將城門叫開，等人都進了城，沈光義還一臉不可思議，雖然看出秦延貴不可言，卻沒想到他竟然連城門都叫得開，不免動起了心思，隻是秦延與沐貴妃坐在馬車裏，他幾次打馬想靠近都被侍衛給攔下，完全不給他接近的機會。

    進到城裏，不多時就看到客棧，韓眉讓彭大郎去問問可有房間。

    但因開考在即，繁城的客棧十有八九都住滿了來趕考的舉子，彭大郎連問了幾家都沒有空房間，沈光義心裏得意，他就不信韓眉能把他扔在大街上，越是往城裏走客棧的房間隻會越緊張，到時他就可以名正言順地住進沈府了。

    秦延一直讓馬車等著韓眉幾人的馬車，見彭大郎一直沒找到客棧，便派人過來詢問，若實在無法安置沈光義，他可以幫忙。

    見韓眉從善如流地就答應了，沈光義氣的鼻子都要歪了，暗恨秦延多事卻沒有拒絕的理由，到了沈府門前，韓眉與秦延和沐貴妃告別，沈光義隻能繼續騎馬跟著秦延的馬車，一步三回頭地看著韓眉幾人的馬車進了沈府。

    秦延卻從馬車裏探出頭對沈光義笑道：“那地方有些亂，待會兒沈公子可莫要嫌棄。”

    沈光義隻當秦延是客氣，畢竟護衛都瞧著個個不凡的人，又住在多是官員們居住的皇城附近，家裏再亂又能差到哪裏？他們這些有錢的、當官的就是喜歡說虛的。

    沈光義道：“能有個容身之處，學生已不勝感激，哪裏還敢嫌棄？”

    秦延點頭，“不嫌棄最好，這樣我就放心了。”

    結果又兜兜轉轉走了一陣子，沈光義都不知道走到了哪裏，秦延的馬車停在一個側門旁，秦延對著一個護衛耳語幾句，護衛應了聲‘是’，跑去敲響了側門，從裏麵出來一個穿灰衣的男子，護衛與他說了幾句，男子朝這邊看過來。

    秦延對沈光義道：“沈公子，可隨他過去。”

    沈光義見秦延沒有要同進的意思，不免疑惑，卻又不好開口問，隻能點了點頭，走過去時心裏卻忐忑不安，可想到韓眉再怎麽不喜他，應該也不會害他，便咬著牙隨那男子進了門。

    一進門，荒涼之意撲麵而來，雖然不至於斷壁殘垣，可這院子裏雜草叢生，也是夠瘮人的，聽院門被關閉的聲音，沈光義下意識回頭去看，卻看到之前開門的男子陰森森地站在門前看著他。

    沈光義心裏發慌，為掩飾心裏的不安，問道：“你家院子很大，為何不修葺一番？”

    男子冷笑，“主人都不在了，我就一看院子的，哪管得了那許多？”

    沈光義心裏更慌，總覺得這處院子太荒涼，他在這裏被殺人滅口都不會有人發現。

    等被男子安置在一處相對還算完整的房間裏，夜裏蓋著一床破被，聽著從窗紙吹進的呼呼冷風，總覺著下一刻就會有人舉著刀破門而入。

    窗上映著的樹影也像張牙舞爪的怪物，沈光義連眼都不敢合一下，就這樣睜著雙眼到了天亮。

    早起，男子在院子裏‘呼呼哈哈’地打拳，沈光義想出門去看看，卻困得東倒西歪，也管不了那男子會不會舉刀殺他，躺在床上呼呼大睡。

    一覺睡到下午，聞著一股飯香，沈光義從床上爬起來，就看到男子手裏端著一碗麵，蹲在院子裏大口大口地吃，吞了吞口水問道：“這位兄台，不知能否給小生一碗？”

    男子斜了沈光義一眼，朝不遠處煙囪裏還冒著輕煙的廚房揚了揚下巴，沈光義小跑地奔著廚房跑去，卻聽到男子小聲嘀咕：“一覺睡到這時候才起，還讀書人呢。”

    沈光義咬了咬嘴唇，可肚子實在太餓，也顧不得被鄙視，衝進廚房就奔著灶台跑去，就見鍋裏還有小半鍋的湯水，麵條卻是可憐的幾根。

    雖然吃不飽也聊勝於無，沈光義找了隻碗把麵條都挑進碗裏，又倒滿了湯水，幾口就灌了進去，又將剩下的湯水也都盛進碗裏吃下，雖然是灌了個湯飽，肚子卻不空了，感覺自己總算是活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