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季顏老遠就看到季儒，隔著挺遠呢，就叫開了。

    傻爸爸特別喜歡她喊他，尤其是略帶含糖量的那種叫法，一叫他就笑開顏，什麽憂愁都沒有了。

    “小顏。”季儒果然立刻就笑開了。上前幾步，將她身上背的包給取了下去。其實包裏根本沒什麽東西，她作業都在學校裏做完，作業、書本從來不往家裏帶。就是這麽輕，他還是怕把她壓到。

    “來，寶貝，這是爸爸的戰友，你要叫羅叔叔。”

    季顏立刻叫人：“羅叔叔好。”她其實些驚訝，來到農村好幾年了，她可從來沒見過家裏來什麽陌生客人，這位是五年來頭一個。再看這位羅叔叔，身挺腰直，一身正氣。果然是戰友，也許對方現在還是在職的戰士。

    “小顏好。”羅叔叔笑眯眯的，“小顏長得真漂亮！”

    “謝謝。”

    “走吧，我們回家。”

    到是羅叔叔好奇：“裏麵發生了什麽嗎？怎麽這麽吵鬧？”

    “一個同學在學校裏發生點不好的事情，她的爸爸媽媽覺得是小鬼鬧事，所以請了道士過來作法收鬼。”季顏三兩句話將事情交待了。

    見羅叔叔好奇，季顏又將王霞的事情三言兩語說了。對方便皺著眉頭：“孩子出事，不開解教導孩子，做這些又有什麽用？”

    “大概是想要個心理安慰吧。”季顏隨口道。“做父母的大概都這樣，隻要是對孩子好的，能做多少做多少。”

    “寶貝說的對。”

    羅叔叔無語的了一眼傻爸爸，從再見麵，這家夥三句裏有兩句都說他寶貝女兒的。實在是讓人看不下去，但卻也放了心。雖然有遺憾，但他過的很好。於是不再說話，反正他這半天早就明悟。任何時候，都絕對不能說他女兒不對，不好。不然，他立刻就能跟你翻臉，什麽都不好說。簡直了！以前在部隊的時候，怎麽不知道他有這毛病。

    回到家裏，季顏才知道這位羅叔叔是幹嘛來的。

    “羅叔叔要搬到這裏來？”而且都已經在他們對麵租了房子。“羅叔叔也退伍了嗎？”聽口音對方並不是他們這邊的人，

    “我來這裏有事，時間要長一點。所以就租了房子，方便。”羅叔叔坐在季顏對麵：“以後可能要經常麻煩小顏了。小顏可別嫌棄叔叔啊！”

    “不會，不嫌棄。”季顏坐得筆直，十分認真的道：“我很高興羅叔叔來，這樣爸爸就有朋友一起玩了。”

    對方輕笑，顯然當她是兒童稚語，並未當真。天曉得她說得是真的，傻爸爸雖然挺開心，但他的生活重心全都放在她一人身上。沒有朋友，沒有愛人……她不知道當她上學，或是去師傅家的時候，他一個人是怎麽過的。但總不能真的一輩子就隻她一人吧？她上初中他跟著搬，將來上大學了還跟著搬？乃至將來上班嫁人他還搬？好吧，雖然她可能不會上班嫁人，但她肯定不會永遠待在一個地方，難道就這麽一直跟著搬？

    偏她還不能說什麽，就怕傻爸爸以為她是嫌棄他。現在有朋友自己送上門來陪他，當然是再好不過的。

    晚飯是傻爸爸做的，三人一起吃飯。羅叔叔對傻爸爸的手藝讚不絕口，直道他手藝見長，比以前好多了。飯後依舊親子時間，隻是多了一個羅燈泡。因此今天結束的略早，等她關門休息了。傻爸爸就跟著對方去了對門，顯然，是有話要談。

    季顏正在打坐，就聽九尾突然道：【我知道季儒是幹什麽工作的了。】

    “什麽？”對這一點她雖沒究根追底，但真心好奇。

    【器械改造。】

    季顏想了想，似乎並沒有見到他做過這方麵的工作。

    【包括一些普通器械、車輛、武器。對了，他還改造槍械，炸藥之類的。】

    “哈啊？”

    【放心，他是給一家保全公司工作。那個公司應該是他們這些退伍軍人一起合開的，是正當公司，不犯法。他幹的是幕後技術支持這一類，所以不用上班。技術宅一名！】

    “真是……看不出來。”話說回來，以前也就看過兩回，他給人家修拖拉機什麽的。還有家裏的一些東西，用著特別順手。別的，真心沒感覺出來。

    【真沒想到幹這一行會這麽不賺錢。】

    “……”這是錢的事嗎？好吧，就算說錢，一個保全公司又能有多少活？

    【不過，以後賺錢應該會多一些。姓羅的帶了不少東西過來，希望他能幫忙改造。都是槍械，他以前都不接槍械方麵的工作。】

    “槍械啊。”這東西一個不好，可是會有麻煩的。

    不過，想了想她就不管了。她相信傻爸爸心裏有數，就像他說的，他不會幹危險的事。畢竟，他還有女兒要養呢。

    但自此後，他們家的一日三餐，就多了一個食客。不過，因為傻爸爸的莫名堅持，從姓羅的來了之後，他就完全不要季顏下廚了。用他的話話：“我家寶貝的手藝，不給別人吃。”

    萬一吃上癮了怎麽辦？他可是知道這些戰友的，在某些方麵完全就是沒臉沒皮的貨。他可不想這貨為了吃，一再哄著女兒下廚。女兒偶爾下廚他都心疼的不得了了，哪能再讓這貨搗亂。

    轉眼到了周末，季顏放學回來就開始收拾東西。跟絮絮約好了的，周末放假就回去。不然，她就哭給她看。那丫頭真的很愛哭，也會哭，她一哭起來，她就沒辦法。

    結果周六一大早，人還沒出門，電話到先響了。

    “小顏，你的電話。”一大早過來蹭飯的羅成峰拿著電話，衝她揚了揚。

    季顏連忙接過：“喂。”

    是師傅：“小顏，周末不用回來了。我跟絮絮要進城……晚上去你家看你。”

    “哦，好。”她皺了下眉，待將電話放下，又將包放了回去。

    羅成峰：“怎麽了，不是要出門？”

    “不去了。”她跑到廚房：“爸爸，師傅跟絮絮今天來縣裏，我不回去了。”

    “不回了？”季儒將洗好的碗放好：“不回就不回，他們什麽時候過來？”

    “好像是有事，晚上才過來。”她眉微擰，“也不知道是什麽事。”

    “那晚上你跟絮絮睡你屋，徐老睡爸爸那屋。爸爸跟你羅叔叔睡對麵，你看行嗎？”

    “行。”

    “一會兒咱們出去買點東西，好招待你的小朋友和徐老。”

    “好。”

    羅成峰好奇：“什麽人？怎麽小顏還有師傅嗎？學什麽的？”

    “學功夫。”季儒上下打量了他一下：“不是我說，就你現在這身手，都未必是我家寶貝的對手。”

    羅成峰眼睛一下瞪得像牛眼，明顯就是不信。但鑒於這小子完全就是女兒奴，他女兒什麽都是好的，三分本事能說成十二分。所以，到嘴的話就成了：“行，你閨女就是仙女下凡，肯定比我厲害。”

    這話一聽就沒誠意，不過季儒也不指望他信。如果不是他看過，他也難以相信。

    但這是事實！本來他也不想拿這個來說，可總比跟他說，他女兒跟人學看相算命望風水要好。他不是說那不好，他家寶貝女兒喜歡的哪能不好。可他更知道對方是個什麽樣人，他就不信這個，跟他說還不定怎麽嘲笑了。嘲笑他沒事，可寶貝女兒還在邊上站著呢。

    之後父女兩出去買了不少東西，招呼老的的，招呼小的的。

    等到了晚上，直到八點，徐老跟郭絮才來。

    一進門，郭絮就抱著季顏的胳膊不鬆手。

    再晚一些，羅成峰跟季儒去了隔壁，師徒三這才有時間說話。

    季顏也才知道他們幹嘛來了！

    這事說起來，還是那個王霞的事情。王霞受傷住院，她父母找了個半吊子道士。本來這事，裝神弄鬼的，折騰過去也就過去了，頂多舍些錢財，求個心理安慰。王家有錢，那點錢也不放在心上。

    可壞就壞在那道士貪心不足上，那事過後，他就說人家祖墳出了問題。也沒說大問題，就說要作法祭祀一翻。

    王家父母信的真，便同意了。

    道士急著撈錢，前天晚上就開始置辦。卻忘記了那天乃是陰曆七月十五，正是陰路暢通，鬼門大開之日。他是裝神弄鬼不錯，結果卻真招了鬼來。

    道士一看不行，卷了錢財跑了。可留下招了鬼的王家人就麻煩了……後來不知怎麽就打聽到了徐老。剛好王家跟郭絮家還有點親戚，就找著門路，上門來請。

    之前兩人把事情給辦了，這才過來。

    郭絮雖然學了這麽多年，真正跟師傅出來辦事卻是頭一回，又是害怕又是激動：“真沒想到，居然真的有鬼啊。”

    季顏失笑，怎麽沒想到，難不曾以前都不信的麽？

    果然，就見師傅一眼瞪了過來。郭絮瑟縮了一下，又道：“本來我還想著小顏你也一起的，師傅非不讓。”說起這個她又是一肚子不滿，還挺直了腰問徐老：“師傅，您到是說說，怎麽就不叫小顏一起了？不然，今天這事兒肯定更簡單。”她今天第一次出手，十分驚險，差點不成了。

    原來，今天這事都是郭絮動手處理，徐老在一邊掠陣。一聽這話，季顏就知道，徐老這是準備帶她出道了。

    她到是明白，為什麽原劇情中，郭絮年紀輕輕就那麽有名氣了。這是一次次的事件堆起來的，在業頁有了口碑。

    “她性子野了，不像你沉得下心。”徐老好歹也是看相算命的，怎麽能看不明白季顏。她對這一行感興趣，有天份，肯努力。便她心不在這行上，也不愛管閑事。不然，她伸伸手就解決的事，哪還用他們師徒兩跑這一趟。

    季顏也不在意，隻是招呼他們休息。

    郭絮跟好朋友隔了將近半個月才再相聚，心情十分激動，一時睡不著。徐老也在看這屋裏的擺設，檢查自家徒弟的本事。看完之後，對徒弟的本事十分滿意。

    三人直鬧到十一點多才休息。

    第二天，郭絮起晚了。季顏則被徐老叫到一邊考較功課，她半點沒懈怠，自然經得住考驗。

    到了下午，師徒兩離開。徐老將季顏這段時間畫的符都帶走了，又給她留了不少材料。臨了的時候，還給了她幾塊玉石：“你這裏別的還好，就是擺櫃子上的那塊木頭難看了點。這玉石你自已能處理，湊和著先用。”

    那塊木頭可是桃木，哪裏差了？

    不過，玉石她也喜歡。正想著給傻爸爸做個好一點的護身符，這塊玉到是剛剛好。

    季儒對徐老一出手就是上等玉石的事到沒什麽感覺，他知道他們學的是什麽。這職業，要說來錢，那是真容易，所以徐老肯定是不缺錢。再者，那是他們師門的事。他雖然人家爸爸，可在這事上真沒立場。

    到是羅成峰嚇了一跳，拉著季儒小聲問他：“這位什麽來頭？一出手就這麽大手筆？”那幾塊玉要是放市場上，沒幾百萬可拿不下來。

    季儒白了他一眼，沒答理他。

    再之後，一切便又歸於平靜。

    季顏安安穩穩的上學，每次考試都拿個第一讓傻爸爸高興高興。隔個一兩星期，回一趟鄉下，看看師傅和絮絮。小日子過的美美的……至於任務，最後一個她已經放棄了。讓她現在為個不知道什麽玩意的人，來毀了絮絮的前程，她肯定做不到。而前麵兩個，卻還早的很。她完全無事一身輕，隻安心研究道術。哄傻爸爸開心！

    話說回來，最初習武的時候，她學的那些都跟道門有關，腦子裏的道經著實不少。此時一一回憶起來，慢慢研究，又有收獲，境界是日進千裏，哪怕是徐老都跟著吃驚。每次見她都不住歎息，歎她對於此道這麽有天份，卻又不專心於此道。但他同樣也高興，哪怕她不專注於此道，到底也進了這一門，是他的弟子。

    將來走出去，有這麽個厲害的徒弟，他也臉上有光。至於對她的要求就隻剩下一個了，不走歪路就行。不用他教的本事作惡，就夠了。

    到是絮絮。去哪都帶著，慢慢也就有了些名氣。又過了兩年，圈子裏的人都知道，徐伯遠有一個小徒弟，一身道術了得。她的本事越來越厲害，名聲越來越高，賺的錢也越來越多。

    人的精力到底有限，她一心赴在道術上，學校那邊的成績就隻是將將夠看。

    所幸，到了此時，她家人也不在乎她成績如何。畢竟那些成績好，考名牌大學的孩子，一輩子賺的錢，都沒她多。有了家人的支持，郭絮就更忙了，隔三差五的出遠門，最長的時候，一兩個月不在家也是有的。

    她上高中那一年，徐老離開了。也沒跟她們道別，隻留了封信。說是絮絮能獨擋一麵了，也沒什麽可教她們了。他正好有私事要處理……讓她們不必念他，更不必找他。該回來時，自然就回來了。

    絮絮為此哭了一場，也沒地找人去，也就隻能接受。隻是以後要用符時，尤其是一些高等的符咒，都要季顏給她準備。絮絮到底學藝時間短，修行的速度也隻是尋常。普通符咒她自己就能畫，高等的卻不行。

    季顏的生活依舊安安穩穩，平平靜靜。羅成峰把對麵的房子買了下來，人卻離開了。雖然隔三五個月也會來一趟，但次數不多。隻他每次一來，傻爸爸就要忙一陣子。而每忙一陣，家裏存折上的存款數，都要添上一筆。

    季顏知道他們在折騰什麽，可傻爸爸不說，她也就當不知道。

    一晃神的功夫，她高三第二學期都已過半。對於大多數學生，這一學期非常重要。每個學生隻恨不能將時間掰成三四份來用，好在最後一場考試中，能考出更好的成績。季顏心裏輕鬆，但卻不得不忙起來。

    老師發放的試卷實在太多，多到她在學校根本完成不了，不得不拿回家來做。傻爸爸比她緊張多了，天天擔心她太累，又擔心她營養跟不上，更怕給她壓力，天天都是好好好，小心翼翼，連走路的聲音都輕了許多。

    這一天，又到休息日。當然，作為可憐的高三生，一個月就隻有一天的休息時間。

    前一天晚上，許久不見的徐老突然打電話來，說要見她們。有重要的事情要跟她和絮絮兩人說。

    師傅有令，不敢不從。自然乖乖動身，去約好的地方。

    早在兩年前他離開村裏，去了哪裏誰也不知道。現在突然冒出來，讓季顏有種不好的預感。她可沒忘記劇情裏，在郭絮上大學的時候，她的師傅就已經過世了。

    時間一到，她來到約好的地方。

    郭絮早已經到了，看到她就像小時候那樣上來挽著她的胳膊：“小顏你可來了，我好想你。”

    她這一次出去又是一個月，兩人除了偶爾通通電話，確實好久不見了。

    季顏見她身上金光又厚了些，心知她又做了不少事，且件件都是好事，心裏亦為她高興：“現在你可是忙人，哪能見到你。”

    “你就欺負我吧。”郭絮鼓著臉：“如果不是你不管這些，我哪用得著這麽辛苦，都是奔著師傅的名頭來的。”

    “你們兩個，還不進來？”老爺子在裏麵哼了一聲，才沉聲叫道。

    兩人相視一眼，一起進去。

    一看到老爺子，季顏眼睛就是一暗：“您這是幹什麽去了？弄得一身死氣，臭死人了。”

    “臭丫頭。”老爺子瞪眼，可惜沒什麽威力。

    季顏從包裏拿了個玉石手鏈，給他戴在手腕上。可惜，也隻是稍稍壓製那些死氣，並不能清除。季顏眉又皺了，剛要動作，就被他打斷：“行了行了，老天爺要清算，哪是你能阻止得了的。”

    所以，是必死之局？

    死亡並不可怕，徐老也沒什麽遺憾，此時還能笑得出來。“我乃正一門第十九代掌門。我們正一門曆來一師一徒，單脈相傳。可我這輩子運氣好，收了你們兩個弟子。今天，我將掌門之位交給絮絮，希望你能克守本心，護正維義，將正一門……傳承下去。”

    “師傅，小顏比我厲害，您將掌門們置傳給她吧！”絮絮眼睛早就因為之前的話而紅通通的，眼淚掛在眼角，要流不流。她這話不是客氣，是認真的。尤其是這兩年，她用的都是她畫的符咒，效果有多好，她自己心裏最清楚。因此，她也更知道，她跟她之間的差距有多大。

    “絮絮很好，很合適。”季顏鼻子發酸，卻依舊道：“我這輩子不會收徒，正一門依舊會按著規矩往下傳承，您放心。”

    徐老歎了一聲：“這確實是委屈了你，可我也知道，你本就無心。”他將手上一直戴的青銅扳指取下，抓過絮絮的手，硬套在她左手大拇指上：“正一門第二十代掌門郭絮聽令。”

    郭絮已然淚流滿麵，直直的跪下：“弟子聽令。”

    “從此後，你就是正一門第二十代掌門。”徐老眼睛也微微發紅：“以後需謹守門規，不得為惡。”

    “是，師傅。弟子謹遵師命，克守門訓，定將正一門發揚光大。”郭絮大聲道。可說完，便哭得不能自已，涕泗橫流。

    徐老又放鬆下來：“別哭，師傅這一輩子什麽都經過，如今七十有九，也算高壽之人，你們該替為師高興才是。”

    “師傅。”郭絮嗚的一聲，直接哭開了。

    徐老歎了一聲，“絮絮出去吧，我有話跟你師姐單獨說。”

    “恩。”

    等郭絮一走，季顏便又打量他：“要不我再試試？”哪怕是跟老天搶命，她也未必就搶不過。

    “命裏該有的。”徐老搖頭：“絮絮雖然學的不錯，可是個心軟的。以後若是她有事，你能幫就幫一把。”

    “您放心，絮絮跟我情同姐妹。她若有事，我定不會袖手旁觀。而且，您該對您的眼光有信心，絮絮定不會負了您的期望。”

    “這我就放心了。”徐老歎了一聲：“說起來，你這丫頭真是可惜了。”但可惜什麽，卻並沒有細說。之後又拿了個箱子出來：“掌門之位雖不能傳給你，師傅就隻能給你這些身外之物了。”

    “真不要我幫忙？”

    “不用。”他又擺了擺手。

    事不過三，三次他都拒絕，季顏便當真不再開口。“您接下來有什麽打算？”雖然死氣彌漫，但他還有至少一個月的生命。

    “我還有點舊怨，要去處理一下。估計……就不回來了。”這是準備直接死在外麵的麽？季顏眼睛微紅：“您這樣，可叫我跟絮絮難辦了。以後，我們該到哪去祭拜您啊？”

    “身後事我都已經處理好了，也不要你們祭拜。哪天我一死，直接就去投胎，去下輩子享福去了。可不想再看著你們兩個丫頭……鬧騰的要命。”

    這是真的沒什麽放不下的了。

    季顏也不再勸，隻是哽著嗓子：“您想好了？”

    “老子都快八十了，還用你這小丫頭擔心。”他瞪了她一眼，才又道：“說起來，為師一輩子，就你的命脈看不透，也不知道你是什麽來路。但不管如何，對你我是放心的。行了，去吧。”

    季顏知道他這是要離開，從包裏將她來時準備的東西一一拿出來，“這些是我這些年研究出來的，您拿去用。不到最後，別認命。”

    對於這些，徐老到沒拒絕。一一看過，全都收了起來。“行了，行了，小小年紀，真是囉嗦。”

    季顏不再說話，拎著箱子出去了。

    她一出來，郭絮就又撲了上來。“小顏，師傅怎麽辦？”

    “別哭。以後你就是掌門了，再哭可就要被人笑話了。”從小到大，她最是會哭，每次都哭的讓人心軟。

    郭絮抹幹了淚，又進屋。但立刻就又出來了，徐老已經走了……這位真是半點念想也不給人留，走得幹脆利落。

    季顏問她：“你接下來準備幹什麽？”

    “回學校去，我要考大學。”她如今早就能出師，自然也知道師傅的情況：“順便，也算替師傅守……守孝了。”

    季顏覺得可行，“那就努力吧。”

    到家附近，季顏已將心情收拾好。在樓下看到季儒時更是高興，雖然徐老的命她搶不回來，可傻爸爸的命，她卻留住了。

    “爸爸。”她上前挽著他的胳膊。“我回來了。”

    “乖。”季儒將她手裏的箱子接了過去：“你師傅又給你準備東西了？”

    “恩，這是最後一次了。”心情到底還是受了影響。

    季儒心中有感，歎了口氣，拍拍她的頭：“你師傅快八十了，是有福氣的人。”

    是啊，八十了，有福氣。但對於他們的親人，哪怕一百歲呢，也是舍不得他離開的。這也是為什麽，不管哪個世界，她都不願跟人太過親近的原因。等她走的時候，留下的人該多傷心啊！

    還好，傻爸爸比她年老，總是走在她前麵的，將來不必傷心的。

    …………

    整好一個月，這天晚上，季顏心中有感，早早便關燈休息。

    季儒在她關燈後十分鍾，才去了隔壁。前兩天，羅成峰跟他打了將近半個小時的電話，也不知道說了什麽，反正從那之後，他每天都會在她睡覺之後去隔壁忙活。

    今晚亦是如此。

    月上中天，陰陽交替之時。突就見徐老的魂從遠處飄來，晃晃悠悠，十分緩慢。此時他的魂已是死魂，身俱功德，卻虛浮不穩。這魂成了這樣，根本無法引動鬼門，無鬼差接引，便成了孤魂野鬼，哪裏還能投胎。

    “這是誰下的毒手？”她眼睛微厲：“連鬼門都不給您進。”

    “別氣別氣。我雖進不了鬼門，可那幾個老鬼，卻是直接魂飛魄散。不虧不虧！”他的聲音虛弱，似有似無。

    季顏連忙找了一塊墨玉，打了許多手訣上去，“您進來養養，過些天，我送送您。”

    “哈哈哈，我就知道你這丫頭有辦法。”直接投身進了墨玉，毫不猶豫。那墨玉上的幽光一明一滅，很快就恢複如常。

    季顏又擺了陣法，將墨玉放在中間。見周圍有能量緩緩進入墨玉，這才真正放下心來。

    接下來就是高考！

    她不緊張，但有人替她緊張。好在時間不過兩天，轉眼也就過去了。她自己沒覺著怎麽樣，到是事後，傻爸爸病了一場。季顏天天給他做好吃的，花了好長時間，才把人養回來。

    成績出來，她自然是第一，狀元之名沒跑。郭絮也打電話來，雖然她這些年三天打漁兩天曬網的，但沒想到，考運不錯，成績雖不拔尖，但也不壞。

    之後就是報考哪所學校的問題。

    早在一年前，傻爸爸就說過，不管她去哪，他總是要跟著的。因此，去哪裏讀書，也就意味著他去哪裏生活。可能是四年，也可能還有未來的好多年。所以，得好好考慮。

    “寶貝想去哪，咱們就去哪。”傻爸爸的答案一如繼往的以女兒為先。

    “那就去京城吧。”季顏如此道。一來，那裏是劇情多發地。二來，他服務的保全公司也在那裏。

    前者意味著他的前妻，她的生母就在那裏。後者意味著，到了那裏，他就可以見他的那些戰友們了。平時她不在時，他也有些誌同道合的朋友，一起聚聚。

    “好，那我們就去京城。”傻爸爸想也沒想就同意了。

    “爸爸不在意嗎？”她擔心他在意他的前妻。這麽多年來，他們從未提到過那個女人。甚至於，他的另一個女兒，他也從未提起過。她不知道他怨不怨那個前妻，又想不想那個女兒。

    “爸爸早就放下了。”季儒笑著揉她的頭：“爸爸這輩子，有寶貝你，就心滿意足了。”至於前妻他早已無感。離婚時，那個女人早就出軌多年。他不怨她，那時他常年在部隊裏，對家庭照顧不周，不能給她想要的一切。她帶著兩個女兒不容易，他能理解。

    至於另一個女兒，以前他也是想的。想著另一個女兒是不是跟寶貝一樣可愛，惹人疼。會不會想爸爸，跟著她媽媽去後，會不會受委屈。可在半年前，他曾做過一個夢。

    夢裏他依舊跟前妻離婚，可跟他的女兒卻不是寶貝，而是另一個女兒。

    那個女兒長得跟寶貝很像，可性子卻完全不同。離開京城那天，她哭的厲害。回到村裏，她對一切都不適能應。每天哭著鬧著，嫌棄家裏的一切。也嫌棄他這個爸爸。她怪他、怨他、嫌棄他、乃至恨他。

    對著這樣的女兒，他想疼她、寵她，卻無從下手。最後，兩人的關係越發冷淡，及至惡劣。她不願上學，嫌棄學校不如她以前的學校好。她跟同學相處不好，跟左鄰右舍天天吵罵，跟他更是沒有任何話說。後來慢慢大些了，她又跟一些街麵上的人玩到了一起，從此再不願回家。他擔心，天天去找她。可她罵他是廢物，當著她朋友的麵，說他不是她爸爸，隻是一個殘廢，要飯的……那一刻，他真是萬念俱灰。直到她拿到身份證，便毫不猶豫的想離開，他去找她，卻因為看到她的身影，而太過著急，被車撞到。

    即便是夢裏，他也永遠無法忘記，在他被車撞到時，他看到的那個女兒，回頭看他時的表情。冷漠，厭惡，以及高興！！

    他本不願相信，隻當是夢一場。可連著兩天，做的都是同一個夢。且就那麽巧，做夢的那一天，剛好是他被車撞的那一天。而兩天，正是他在醫院裏熬了兩天，最終沒熬過去，死亡的時間。而夢裏的一切又那麽真實，那麽清晰。心痛的感覺，萬念俱灰時的悲哀，亦是那麽深刻。一切，都由不得他不信！他想，如果跟著她的真的是另一個女兒，那這一切，就將是他麵臨的人生。

    他自己躲到外麵，痛哭了一場。之後，就再不想那個女兒了。他有寶貝這一個女兒就夠了，隻要這一個寶貝。

    “那咱們就去京城。”季顏拍板決定。

    “好，去京城。爸爸聯係那邊的朋友，讓他們給我們找個大一點的房子。”他摸著她的頭，笑得無半絲陰霾。季顏也終於放了心！

    過了些天，她收到錄取通知書，京都大學。又過兩天，郭絮也接到錄取通知書，同樣是京城的。兩人約好，到時一起出發。郭絮自己有車，不隻一輛。她有專用的司機，助手。於是說好了，到時用她的車，大家一起走。

    對此，季儒當然同意。對女兒的決定，他就沒有不同意過。

    臨到出發那天，他們是大包小包，真正是搬家一般。季顏挎著個小包，裏麵裝著個盒子，師傅待的那塊墨玉就放在裏麵。而郭絮，卻隻有一個人。但她卻帶了兩輛車，一輛坐人，一輛專門給他們拉東西。

    “季叔叔，您對小顏可真好。”車上，郭絮抱著季顏的胳膊，一臉的羨慕。“我爸媽根本沒把我出門當一回事，都沒把我送出門。果然是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

    季儒笑了笑：“你是經常在外跑，我們家寶貝可是第一次出遠門，不一樣，不一樣。”

    季顏則得意：“我爸爸當然是最好的。”傻爸爸笑得更開心了。(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