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沙沙……

    沙沙沙……

    雖然寶裏翁說得篤定，但唐墨聽到的聲音並未斷絕，反而變得更加清晰。

    身處臨近天黑的寂靜深林中，這春蠶啃食桑葉一般的聲音反而營造出一種讓人詭異的氛圍，讓人忍不住心底發毛。

    到了後來，就連寶裏翁都豎起了耳朵，開始追蹤聲音來源的方向。

    但是，那聲音捉摸不定，好像並不是從一個固定的方向傳來，顯得古怪又蹊蹺。

    “阿翁，你以前遇到過這種情況嗎？”

    唐墨縱然出身山區，從小便膽色過人，這會兒也忍不住心底發毛。

    寶裏翁沒有回答，隻是擺了擺手，貓起腰來將手中的火槍瞄準了一個方向。

    沿著那個方向看過去，一雙幽藍色的眸子在一顆巨樹後麵出現。

    然後是一顆毛茸茸的狼狗一樣的腦袋。

    不，不是狼狗！

    等它現出全身的時候，就連唐墨都知道了，它不是狼狗，而是狼！

    一隻全身毛發蒼黑、雄壯如小牛犢一般的狼！

    那蒼狼出現之後，對寶裏翁手中的火槍視而不見，一雙幽藍色的眸子牢牢鎖定寶裏翁，不急不緩地朝兩人立足之地行來。

    也不知道為什麽，一生槍不離手，在大山裏來去自如的寶裏翁似乎畏懼起來，竟然一步一步朝後退，最後撞到了唐墨的身上。

    唐墨歎了口氣，伸手握住寶裏翁的火槍，將槍口壓向地麵，然後站到了寶裏翁的身前。

    蒼狼將視線投向唐墨，唐墨也將視線投向那蒼狼。

    一人一狼，四目相對。

    良久。

    良久。

    春蠶啃食桑葉的沙沙之聲再次出現，而且還帶著某種奇異的韻律。

    唐墨寒毛根根直豎、心中警鈴大作，剛剛擺了個太極起手式，就見那蒼狼前腿微彎、後腿一彈，便朝自己撲擊而來。

    危急之間，唐墨拳勢由太極變形意，急搶入中線，全身勁力運轉，一式形意拳中的橫拳架子甩向蒼狼。

    “嗷嗚！”

    蒼狼雖然勢大力壯，但恰恰也是因為勢大力壯避之不及，被唐墨這一式蘊含了摔跤法的橫拳甩中，竟被貼身甩了出去，撞到旁邊的一棵樹上，撞得那樹身都是一顫。

    “砰”的一聲，蒼狼掉落在地，隨後伏地一滾，張開血盆大口再次朝唐墨咬來。

    大約是因為繼承了唐紫塵的國術記憶並修習國術，唐墨的五感變得極為敏銳，再加上之前一拳建功，心中懼意漸去，唐墨也不害怕，一股炸力自腰間升起，全身根節劇烈跳動，一拳如炮彈般淩空擊下，轟向蒼狼的腦門。

    “咦？”

    唐墨明顯聽見一聲輕噓，然後沙沙之聲更急。

    像是得到了什麽指令一般，那蒼狼竟然在撲咬過程中以一種不可思議的方式弓身一滾，堪堪躲過唐墨的拳頭，與唐墨擦身而過。

    唐墨一個鷂轉，將麵門轉向蒼狼，防備它暴起發難，卻見它再次靜止，定定地盯著自己。

    一陣冷風吹過，唐墨覺得自己滿背都是冷汗。

    沙沙沙……

    沙沙沙……

    奇怪的聲音再次響起，蒼狼一步一步後退，直退出十來米遠，和唐墨拉開一段距離，這才蹲坐在地。

    隨後，一個兩米左右、好像披著身蓑衣的雄壯身影出現在蒼狼身邊。

    “野人！”

    唐墨還沒來得及有所表示，卻聽寶裏翁輕聲驚叫。

    野人？

    唐墨一怔，定睛望去，才發現對方哪裏是披著什麽蓑衣，實實在在是因為全身上下都覆蓋著長長的毛發，暮色之中看起來像是蓑衣而已。

    野人的傳說自古就在各地流傳，神農架“野人”更是與北美“大腳怪”、藏區“雪人”一樣，被稱為世界未解之謎，還被正式寫入非物質文化遺產代表性名錄，但真的遇上野人，卻讓唐墨很是極為意外。

    此時此刻，那個“野人”正對著唐墨，朝外揮手。

    “阿翁，看他的意思，是要趕我們走？”

    唐墨有些奇怪。

    “好像是哩，我們還是回去吧！”

    寶裏翁顯得有些忐忑，低聲道：“老祖宗們口口相傳，月亮山裏有野人，隻不過誰都沒有見過，傳說這些野人一個個都是力大無窮，娃娃，雖然我看你好像也很能打，不過肯定不是野人的對手哩！”

    “阿翁，您等等！”

    唐墨確實不願意和野人扯上關係，別的不說，隻說遇到野人這件事情傳出去，隻怕就會在社會上引起軒然大波，不過想起之前自己和蒼狼打鬥時那一聲“咦？”的輕噓，他總覺得有什麽地方不對勁。

    想了想，唐墨低聲朝寶裏翁問了些什麽，然後朝“野人”的方向走了過去，直到他腳下的蒼狼有些不安並蠢蠢欲動起來，這才停住腳步，試探道：“你能聽懂我的話嗎？”

    這句話，唐墨是用剛剛向寶裏翁學來的苗語說出來的，不過“野人”就好像壓根沒聽到他說什麽那樣，繼續朝外揮手。

    “你是一直生活在這裏？”

    唐墨繼續用苗語問。

    “野人”依舊沒有任何表示，依舊朝外揮手。

    唐墨皺起了眉頭，突然朝另外一個方向一指，喊了聲：“咦？那裏也有個野人！”

    這句話，唐墨是臨時起意，並沒有請教寶裏翁，因此是用漢語說出來的。

    但是，他這句話一出口，“野人”，包括一直在關注他舉動的寶裏翁，兩人都齊齊轉頭，朝他所指的方向看過去。

    “哈哈哈，你根本就不是什麽野人……”

    唐墨哈哈大笑，卻見那“野人”不再揮手，而是抬起另一隻手中一截蘆葦杆似的小棍子放在嘴邊。

    “噗”的一聲，有微弱的亮光一閃而過，一股巨大的危機感瞬間籠罩了唐墨全身，也讓他的笑聲戛然而止。

    “吹針！”

    無數影視作品中的影像在唐墨腦海中閃過，讓他大吃一驚，八卦掌勁發動，腿部如一塊鐵穩穩紮在地麵，上身卻如弱柳扶風一般連閃幾下。

    噗！

    噗！

    噗！

    唐墨剛剛閃過第一枚吹針，耳邊又接連響起三聲吹氣的輕響。

    “完了！”

    唐墨心底暗道，隻來得及叫了一聲“阿翁你快走！”，就感覺自己大腿像是被蚊子叮了一口，一股酥麻的感覺瞬間傳遍全身，然後仰天摔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