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真正的江湖人，很少有錢，也很少會衣著亮麗。他們每天都在奔走的路上，為了金錢，為了地位，為了美人，為了名譽，為了報仇，為了逃命，為了生活。

    生活，生下來，活下去。

    對於大多數江湖人來說，生下來的意思，似乎就是為了活下去，比別人活的久一點，再久一點。

    那些外表看上去就光鮮亮麗的，要麽是正在肆意揮霍祖輩們世代積攢下來的財富，要麽是正在想盡一切辦法為後輩積攢財富，僅此而已。

    坐在旁邊桌的，是個外表凶悍的青年男子，光頭，左側臉頰連同脖子上紋著傳說的凶獸，又粗又黑的一字眉幾乎連在一起。

    聖賢講究身體發膚受之父母的說辭，但在江湖上斷發紋身卻是很常見的事情，尤其是江一帶更是稀鬆平常的一件事。

    可能是因為光頭男看上去太過於凶惡，別說同伴，便是連一個願意拚桌的人都沒有。

    光頭男一大早就大口喝酒、大塊吃肉，酒是最烈的燒刀子，肉是最膩的豬肘子。他吃的滿是油，也隻是隨意的在褐色的衣服上抹了兩把。

    有身穿煙灰色海青的僧人走進來，身材矮胖，頭上有青色的發茬，衣服上縫著彩色補丁。

    海青的款式是腰寬袖闊，圓領方襟，比較其他衣裳肥大很多。正式場合或者外出化緣，出家人大都喜歡這種穿著。

    胖和尚雙合十，念了一聲佛號，“阿彌陀佛！”

    千歲紅一甩袖子，迎了上去，笑罵道，“這不是空空師傅嘛！你不在佛祖跟前侍奉，怎麽有空到我這裏來了？”

    “阿彌陀佛！”空空又念了一聲佛號，“女菩薩有所不知，佛祖慈悲，不喜歡看到侍奉的人日漸消瘦！”

    “嗬！”千歲紅冷笑了一聲，“佛祖大抵上也不會喜歡巧言善辯的人侍奉左右！”

    千歲紅很少會這樣對待客人，更何況這空空的年紀都夠當她的父親。

    空空嗬嗬一笑，“有些人，有些事，不是一句兩句喜歡或者不喜歡就能決定的！”

    “哼！”千歲紅落了臉色，轉身就走，“小六子！趕緊的！沒看見店裏來了個滿口道理的大和尚嗎？”

    空空也明白自己不受待見，不用他們招待，自己就坐到了光頭男的旁邊。

    大堂裏似乎靜了那麽一瞬間，誰也沒有想到空空這個和尚會選那麽一個地方坐下、會和那麽一個人拚桌。

    光頭男也沒想到，錯愕地抬頭看了一眼。

    空空笑眯眯地說道，“施主，不用懷疑，佛祖永遠都在！不管你生的如何，佛祖都不會放棄你！”

    光頭男竟然還點了點頭，表示聽到了。刨除那能嚇哭稚子的長相，他骨子裏麵竟然還是個溫柔和善的。

    果然，人不可貌相！

    空空貌似欣慰地點了點頭，說出的話卻讓人忍俊不禁，他說，“施主，豬肘子好吃嗎？燒刀子好喝嗎？能給貧僧嚐一嚐嗎？”

    “啊？”光頭男懵了一下，粗瓷大碗“哐當”一聲掉在了桌子上，打著旋兒，酒水濺了他一臉。

    這響動來的突兀，又有些大，整個大堂的人都看了過去。

    空空卻沒有一絲一毫的不自在，還繼續說道，“施主，貧僧隻是想嚐一嚐，沒說都搶了來！”

    光頭男大張著嘴，好半天才合上，猶猶豫豫地說，“可是，大師不是出家人嗎？”他的聲音沒有他的外表粗狂，反而溫柔尖細如女子。

    “酒肉穿腸過，佛祖心留！”空空義正言辭，“貧僧是修心不修口！”

    “還能這樣？”光頭男不相信，可他還是把盤子推過去了一些。

    空空滿意地笑了一下，也不用筷子，直接抓起一塊就送進了嘴裏。

    旁邊有相熟的人開始起哄，“空空，這就是你的不對了！欺負新人，可不是江湖人的氣節啊！”那是個年男人，麵白無須，書生打扮。

    江湖人的氣節？江湖人哪有那個名為氣節的東西！

    欺軟怕硬，以強淩弱，本來就是人之常情。

    都說新生牛犢不怕虎，其實，是因為老虎的第一目標就是牛犢而不是成年的大牛。江湖更是如此。

    空空給自己倒了一碗酒，直接灌了一大口，“施主哪裏看出是貧僧在欺負光頭施主了？佛祖說，這酒肉即是地獄，貧僧分明是在幫助他！”

    那人也是相熟的，說起話來百無禁忌，“空空，你可別往自己臉上貼金了！酒肉都是地獄了，你怎麽不遵守清規戒律？”

    “非也，非也！”空空搖頭擺，“佛曰，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

    “嗬嗬！”那人無奈一笑，低著頭去吃飯了，似乎是不打算繼續和空空這樣巧言善辯的和尚交談了。

    空空也不看他，繼續望著那光頭男，“施主請貧僧吃飯，貧僧心生感恩，也得提醒施主一句，人心險惡，施主還是多加小心吧！”

    光頭男雙合十，“阿彌陀佛，多謝大師指點！”

    空空為他倒了一碗酒，雙捧著遞過去，“施主請喝酒！”

    光頭男小心翼翼地接過來，動作虔誠的不行，“多謝大師！”說完，仰起頭一飲而盡。

    空空臉上是一副悲天憫人的神情，嘴上的話卻並不見得多麽善良，因為他說，“施主，貧僧在酒裏麵下了藥，日醉，足夠施主睡上天夜了！”

    “什麽？”光頭男大驚失色，“我與大師遠日無怨近日無仇，大師害我做甚？”

    “就是因為無怨無仇，所以才是日醉，而不是什麽腸穿肚爛的毒藥！”空空如此說道。

    藥，已經開始作用，光頭男掙紮著起身，揮間打落了一桌子的盤碗杯盞。

    空空竟然還雙合十念了一聲佛號，“阿彌陀佛！施主，江湖險惡，還是早些回家吧！”說著伸過去攙扶。

    光頭男惡狠狠地打掉他的，“不用你扶！”

    空空卻說，“之前不過是點蒙汗藥，日醉其實塗在我的上！”

    “你……”光頭男隻來得及說這麽一句話，人就已經栽倒到地上，人事不知了。

    果然，日醉不愧是日醉，成效遠非普通蒙汗藥可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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