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月十六，泗水城八百裏加急傳進了京都，送信的人在大殿之上麵見女帝，還未開口說話，人就已經因連日奔波昏了過去。

    當是時正是早朝，輪到沈畢之在禦前當值伺候。

    她將密函呈給女帝，女帝看後，勃然大怒，直接就將信函折子甩在了大殿之上，“你們都看看！宵小之輩，如此猖獗，簡直是欺人太甚！”

    眾官員相互看看，誰也不想在女帝盛怒之時當這個出頭的鳥。

    通常，沒人願意幹一件事的時候，都是右相梅似雪來辦。

    別看梅相名字詩意風流，其實卻是個須發皆白的糟老頭子。

    左相致仕兩年有餘，相位懸而不決，朝堂上倒是成了梅相一人獨大的局麵。

    如此情況之下，梅相也成了眾人爭相拉攏的對象。

    隻是，他慣會裝糊塗，表麵上瘋瘋傻傻的，下了朝不是處理公務，就是含飴弄孫，誰也見不上一麵，朝堂上下都覺得他是個不折不扣的老狐狸。

    這當口，沒人去撿地上的折子，雖然有些讓女帝難以下台，但也沒人願意去觸這個黴頭。

    梅相等了片刻，便隻能自己栽栽巍巍地俯身去拾，拿起來時，還故意大聲念了出來，“六日辰時，城主府多處走水，街上出現數起打砸事件，臣令城主府一幹人等全力滅火，又著城部分兵將上街疏散人群、絞殺賊人，因擔憂百越趁來犯便親上城頭一觀。半個時辰之後，近百人闖進城主府，趁亂劫走先夫遺體，下落不明。臣心深感悲痛，又恐他人遭難，特上表奏請陛下，望陛下垂憐，臣願此生長留泗水城，守衛大涼社稷，護佑百姓安康。臣，慕蟾宮拜上。”

    陸翊的屍體被人劫走了？眾人大驚失色。聽說過偷金偷銀的，這什麽時候連屍體也有人偷了？但眾人顧忌著身在朝堂，顧忌著女帝臉色鐵青，到底也不敢造次，隻眼觀鼻、鼻觀心地杵著，任由心掀起萬丈波瀾。

    梅相停了一下，又繼續開口說道，“賊子固然無法無天，但慕將軍高義，也實在令人敬佩！”

    “慕卿會生出這樣的想法，的確是忠肝義膽！她既有此一求，朕便應了她的要求，將泗水城和邊關的百姓交托於她了！”女帝的臉色和緩了一些，雖然依舊不好看，卻也比之前好了不少。

    “陛下宅心仁厚，實乃萬民之福！”梅相適時地誇讚了幾句，雖然是拍馬屁，卻不會讓人心感到不舒服。

    “泗水城出了這樣的事情，眾愛卿可有應對之法？”女帝問道。

    眾人低下了頭，裝鵪鶉，誰也不想做第一個吃螃蟹的人。

    女帝將下麵那一個個烏黑的頭頂一一掃過，“平日裏眾卿個個都是能言善辯，怎麽今日一句話都不說了，恩？”尾音上翹，帶著帶著威脅和一絲絲慵懶。

    沒有人說話，似乎他們把頭又低了一下。

    “沈愛卿，不如你來說一說，這事你怎麽看？”女帝把目光轉向沈畢之，眼帶笑，隻是那笑卻透著挪揄和譏誚。

    躺槍……

    沈畢之回以一個無可奈何的苦笑，這才說道，“那些人既然將屍體劫走，派人追回來就是了！至於縱火和打人砸物之事，據臣所知，泗水城臨近邊關一帶，故而民風一向彪悍，此類事件時有發生。但此番未免太過巧合了些，恐有細作故意滋事，還應徹查！”

    這話說的，和沒說也沒有什麽太大的區別。

    沈畢之，你還敢編的再扯一點嗎？這樣的回答，就算是事先已經通過氣了，朕也還是不知道該如何接下去啊！

    “那愛卿以為該派何人前往查探呢？”女帝順著問道，心裏卻將沈畢之從頭到腳罵了個遍。

    “錦衣衛百戶公儀南出身江湖，人脈廣闊；百戶葉紅妝理智聰敏，擅長偽裝。臣以為，他二人相互配合，取長補短，天衣無縫，定然能擔此重任，為聖上分憂！”沈畢之難得正經，倒是把這二人誇的天上有地下無的。

    女帝明白，這二人便是沈畢之從之前那一幹錦衣衛挑選出來的人，此番推舉他二人也不過就是為了讓他們白拿功勞罷了。既然已經知道是做戲，那麽是誰領了這樣的差事出去，又是誰得了這樣的功勞回來，都無所謂，順著她的意思也就是了。

    “公儀南？公儀家是四大家族之一，他是公儀家的後人，倒也的確當的起人脈廣闊四個字。至於那個叫葉紅妝的，似乎是青山書院葉山長家的孫子輩，葉家家風鮮明，家規嚴苛，想來他也是個天資聰明之輩。”女帝感概了一番，這才說，“既然如此，便依沈愛卿所言，命他二人打點行裝，即日起程吧！”

    “諾！”沈畢之彎腰行了一禮，“聖上聖明！”

    女帝把臉扭到了另外一側，不願意聽她在這繼續花言巧語，“眾卿可還有本要奏？”

    沒有人行動，也沒有人開口。

    女帝站起身來，往門外走去，淡淡地說，“退朝吧。”

    “退……朝……聖上，起駕！”沈畢之喊了一嗓子，然後立刻就跟了上去。

    等到隻有兩個人在禦書房站定的時候，女帝突然說道，“方才在大殿之上，沈愛卿似乎是有些心不在焉啊！”

    “臣不過是攝於聖上的演技，一時之間無法自拔。若不是當初計劃是臣親自告知聖上的，臣真的要以為聖上是毫不知情的！”沈畢之這樣說道。

    女帝可不相信她的話，但也沒有必要出言反駁，隻是說，“朕的這些暗衛，個個都是精英，培養起來十分不易。但是，自打去年交到沈愛卿以來，已經折損了成有餘。”

    “聖上是在興師問罪嗎？”沈畢之抬眸淺笑，“不聽指揮、內鬥嚴重的精英，要來何用？況且，暗衛存在的價值，不就在於此嗎？若是暗衛都需要抬個板供起來，不能磕著碰著，那還不如棄而不用！”

    女帝倒也不是真的就心疼那些個暗衛，人命在她的心，很重要，卻也不重要。就算這些暗衛真的都死了，但隻要目的達到了，她還是會很高興的。

    揮了揮，女帝下了逐客令，“你下去吧！”

    “諾！”沈畢之應了，快步出了禦書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