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 大浪淘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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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天的暴雨下過一陣,道路變得泥濘,街道中的積水有馬蹄邁過去,牽馬的身影望著四周熱鬧的街景、行人,不久,走出了鄴城。

    天空隱隱還有雷聲,隨著陰雲在遠方響起,牽馬的身影旁邊,還有一人,臉和這陰天一樣難看,倆人走出城門片刻,相送的身影托起寬袖拱手:“主公一直以上賓之禮相待,兄長此時離去,可有想好去處,做弟弟的也好告知。”

    說話間,臉上多有不舍。

    拱手之人,名叫荀諶,乃是牽馬者的兄弟,二人原同侍河北袁紹為主,隻是最近幾日,上書言了一些事情,被袁紹委婉駁回後,便有了離去之心。

    馬匹打了一個噴嚏,牽馬的身影撫了撫馬脖上的鬃毛,轉過頭來,擺擺手:“去哪兒,為兄暫時不知,應該會去東郡曹操那裏看看,你就不要告訴袁本初了,就送到這裏吧,快些回去。”

    “我再送送兄長此時天尚早,再走一段吧,這一別,將來我兄弟再見已不知哪年哪月了。”荀諶看著去意已決的身影,歎了一口氣,並肩而行,途中多次張了張嘴又合上,欲言又止,最後方才咬牙:“主公待兄長乃座上賓,豈能以一言否定,而心灰意冷離開。”

    牽馬的身影一身純白交領長袍,身材頎長,頷下一縷短須,名叫荀彧。他嘴角含笑搖了搖頭:“我非心灰,而是在這座上賓三字上,此乃待我為客啊,非真心接納,前幾日我與袁冀州談過一次,中山黑山賊出沒,沿途襲擾世家大戶,是那外人拙劣之計,根本無須調遣兵馬前去,隻需一封書信,一名巧言之吏便能化解。”

    “弟有些不解,還請兄長明言。”

    “北方賊寇看似打的凶猛,卻沒占一鎮一城,乃是兵少,若是張燕真想動手,豈能這點人手?”荀彧牽著韁繩,望了一眼天空積厚的陰雲,“若是早一些,或許還能補救,此時張燕怕已是不得不動手了。袁紹多謀而少斷,麾下謀士如郭圖、逢紀、許攸之流,貪小利而忘本、善忌而不齊心,此處非良臣歸屬,為兄自然該離開,否則啊,將來會落一個深陷牢獄,枉死之災。”

    說道這裏,他便是笑了一下,回頭發現荀諶停在原地,也停下了腳步,轉身拱手:“友若在袁營安身,當謹記少言多行事為重,兄便告辭了。”

    荀諶伸出手想要挽留,卻懸在半空,望著那邊身影挎劍上馬徑直的離去,回頭望了望鄴城,搖頭歎了一息。

    天光在走,陰雲漸漸散開。

    荀彧獨自一人上路,行進在官道上,他今年不到三十歲,前年被舉為孝廉,入朝為守宮令,後來董卓入京獨霸了朝綱,便是知曉京畿、關東都會成為四戰之地,遷了宗族到冀州避難,隨後也被袁紹征用。

    然而這一次,他同樣也看的清楚,為一賊匪而動幹戈,袁紹並非久侍之人,但這次他不能隨意再遷走的宗族,不然事情牽扯太大,一個不甚很可能城頭擺滿荀家人頭。荀彧想了兩日後,還是決定離開冀州,去東郡看看。

    正想的出神,視野盡頭的官道上。

    一匹馬。

    一個人。

    一把劍。

    在馬背上晃晃悠悠的過來,一襲寬袖長袍,麵容俊秀文氣,口中念念有詞,偶爾高興時,笑上兩聲,飲上一口酒,臉上帶著放蕩的酒暈。

    “奉孝?”

    待近時,荀彧認出了過來的是誰。那邊,馬蹄近前,馬背上的青年醉眼迷離的望了一眼,嘴角勾起笑容,便是將酒囊拋過去,跌跌撞撞的下馬:“正愁途中無人陪飲,荀兄便是湊來了。”

    這邊,荀彧自然飲了一口,下馬將他攙扶,“你如何到的冀州,途中危險,也不忘喝酒,當心被賊人捉了去。”

    “哈哈”那青年腳步偏偏從他手中滑開,笑道:“當真有匪人捉我,送他一個大造化,可惜冀州坦途,無人敢攔。”

    隨即,一屁股坐到道路旁的矮草上,“不知文若又是怎的到了這裏,你不是在袁本初那裏嗎?”

    “剛出來不打算回去了。”荀彧也在旁邊坐下來:“原以為到了冀州,四世三公門下做得了事情,看來也無法如願。”他從郭嘉手中取過酒囊,看了對方一眼:“你呢?跑來冀州也是投袁紹門下?”

    郭嘉揉了揉脖子,隨後拉起喝酒人的手腕,“走了走了,袁本初連你都看不上,我豈能再去,倒是省了一截路,你現在要去何處?”

    “東郡曹操那裏。”荀彧將酒囊還回去。

    青年大笑著拉著他上馬,揮手:“走,同去,路上有伴也不煩悶。”

    夕陽照著二人向南而行時,幽州薊縣,原本不對付的二人,裂痕越加撕裂開了。

    書房,手掌拍在幾案砰砰作響,公孫瓚的聲音大聲喊出來:“調走四千騎兵與袁術合兵一處救陛下,可邊境就不守了?當初你隻設一萬邊軍守地界,抽調四千,幽州守的過來嗎?”

    “我那犬子遣人來信,袁公路從南陽出兵,隻是騎兵太少,隻需四千湊夠萬騎,便能長驅直入長安。”上方,劉虞跪坐下來,手敲在幾案上,語氣也頗為激烈:“陛下困於長安日久,各地太守州牧便是越加放肆,你看那袁紹,欺奪韓馥之位,可有陛下旨意?長此以往,天下便是陷於混戰,老夫如何不心急如焚。”

    嘭的一聲。

    披甲的身形大手一拍桌麵,起身:“劉虞,我看是袁術脅持了你兒子,方才這樣說的,我告訴你,四千騎兵真要調走,我公孫瓚一百個不同意!一旦調走,邊界不守了?若是烏桓、鮮卑打下來,誰來守?指望我右北平一兩萬人?”

    “那是陛下”老人也憤然起身。

    公孫瓚跨前幾步,爭鋒相對:“本將守的是幽州百姓,我漢家土地”

    正廳內,兩撥人劍拔弩張起來。隨後,劉虞緊抿雙唇,盯著對方好一陣,方才長袖一拂,背過身:“兵權在我手中,且兵馬已調,此時你說再多也沒用了。”

    “好的很!”公孫瓚退後兩步,拱手:“那本將告辭”

    甲葉嘩的一下抖動,披甲的身形走到門口停下來,單手按住腰側劍柄,側臉盯著屋內背對的老人:“還有一件事!”

    那邊,也側過臉:“何事?”

    “我兒公孫止”公孫瓚握拳捶捶胸口:“這件事,我記在心裏”說完,披風一揚,大步離開。

    正廳內,老人緩緩轉過身來,仰頭歎息了一聲。

    不久之後,天光降下時,一隊白馬騎拱衛公孫瓚出了薊縣城門,數裏外,他從一名身披銀甲的將領手中接過長槍,最後望了一眼巍峨的城牆,撥馬轉身,聲音在同時響起。

    “回去準備然後殺過來!”

    西去長安,早有預謀的事已經到了發酵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