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請旨就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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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許衍暗地裏告戒素波,相府裏的許多事情都隱含著外人所不知道的內情,她就越發不願意出門,隻怕相府的亂事卷了進去。

    好在,自己在這裏不會住太久的,這樣想著,素波低垂了頭,突然發現許衍的深衣下擺有一個破洞,便指了問:“怎麽弄的?”

    許衍還不知道,現在拎起衣襟一看,怔了一下便明白過來了,“最近丞相令膠東王學習劍術,我每天都要陪他練上一兩個時辰,可能是不小心刺破的吧。”

    “膠東王還能學會劍術?”素波還真有些不信呢,膠東王雖然過目不忘,但他畢竟是個問題兒童,練劍於他一定是十分難的。

    “皇子是一定要習武的,”許衍看素波不解的目光,便又笑道:“其實膠東王習的就是個花架子,總共才二十四式的劍術,一般人練幾次就會了,可是膠東王每次學過第二天又全部忘記,每一招都要練幾百次才能勉強練出來。”

    素波歎道:“你做膠東王的陪讀還真不容易啊!”

    許衍卻笑道:“不過,他現在能在眾人麵前舞劍了,看起來還很不錯。隻是我每日都要再陪他練上幾回,免得再忘記了。”

    “可是,對於膠東王來說學劍術有什麽用呢?”素波越發地奇怪,“丞相為什麽一定要如此用心地培養膠東王?”

    許衍怔了一下,然後便笑道:“丞相可能是希望膠東王與別的皇子看起來一樣吧。”又輕輕拍拍素波的頭,“不是說讓你和叔父不要再管膠東王的事了嗎?”

    “你以為我喜歡管,不過就是好奇問問而已。”素波確實不關心膠東王,但卻果真很好奇,膠東王那樣的人很難不引起人家的好奇嘛。當然,她覺得許衍說得很對,膠東王的事少問為妙,便又笑道:“我隻是隨意打聽而已,你去前麵叔父那裏換件袍子,我幫你補好再送回去。”

    雖然隻是一個小小的破洞,但是補起來卻很費思量。如今許衍的衣袍都是名貴錦緞所製,因此不能隨便縫上就罷了,而要小心地按原來錦緞的花紋修補出來,達到不細看分辯不出的效果。素波並沒有假手於別人,而是自己用心地做了。

    一則她跟著何老太太學會做各種針線活兒,便是這樣極難的也能上手。再則如今她沒有別的事情,多的就是時間。

    就在徐家叔侄享受著在精舍中的生活時,外麵已經發生了很多的大事。

    陸丞相在讀過徐先生的諫書後,夤夜來訪請救,第二日便在朝堂上奏請皇上令膠東王就藩。

    陸相在朝中深刻自省,“老臣因思念女兒,愛及外孫,便生婦人之仁,如昔日趙媼之愛幼子一般,將膠東王接入在文瀾閣中讀書習武,又見膠東王聰穎,喜不自禁,四處相告。卻不知此等小慧,決非朝堂之才,且藩王在京,終非正道,特來請旨,請皇上命膠東王就藩。”

    皇上聽到丞相提起了靜妃,亦感慨良多,“吾微賤之時,娶於陸氏,因將兵征伐,遂各別離。靜妃雅性寬仁、賢淑多才,卻中年遽然而逝,隻留膠東一子,病弱非常,如今得丞相教導,方漸長成,且孝且慧,現若令其出藩,固為大義,但父子深情一時難以別離,陸相且退。”

    陸相一次未能求得,次日又求,朝中大臣附議者良多,尤其是光祿勳張宗,流涕上奏,“皇上愛膠東王,更要為膠東王長遠計,送膠東王早日就藩。”

    諸臣之意洶洶,皇上終於隻得應允。

    於是,皇上令宗正為膠東王準備就藩一應事項,丞相府亦緊鑼密鼓地為膠東王打點行裝。

    素波聽叔父告訴自己這個消息,又笑著說:“藩王出京,並非小事,總要準備半年一年的,到時候你們已經成了親,路上也方便。”

    素波聽了就覺得不對,“叔父不是也與我們一同去嗎?”

    沒想到徐叔父搖頭道:“我當然不去。”

    “什麽?”素波急了,在這個時代,出門是非常難的事,先前她與徐叔父從江陰到京城就走了幾個月,現在膠東王出藩,她和許衍隨著同去,想再回來至少要好幾年,甚至還可能一輩子再回不來了,叔父身體並不好,她哪裏能放心呢?“我不能把叔父一個人留在京城!”

    “傻孩子,你嫁到許家,就是許家婦了,我是徐家人,怎麽能跟你們一起走呢。”

    “什麽徐家許家的,要是結親了就是一家了,你是我的叔父,自然也是許衍的叔父!”素波一急,便將心裏的想法說了出來,前世的時候家家都是獨生子女,自然會對雙方的父母都一樣的。

    “素波,你怎麽能這樣想呢!”徐叔父也急了起來,“女子成親又稱歸家,就是因為夫家才是你真正的家,而娘家隻是你未嫁前所居之處……”

    素波見徐叔父長篇大論地講下去,想到他連印刷術都不能接受,便明白自己根本不可能向他講通男女平等的道理,而且,在這個農耕的冷兵器時代,講什麽男女平等也確定不合時宜,便一嘟嘴、一跺腳道:“我不管,反正我就是要和叔父在一起!”

    平時叔父見素波撒嬌時總會心軟,可是今天他卻歎起了氣,“都是我的錯啊,平日沒有好好地教導你。好在還有些時間,我給你講一講女德……”一著急又咳嗽起來。

    素波便不敢再與他爭了,叔父請了名醫又吃了許久的藥,咳疾也不過略緩,依舊沒有痊愈,是生不得氣的,因此隻得閉嘴聽著他苦口婆心的勸導。

    但是,她想著,自己可以去勸許衍,隻要許衍同意了,幫著自己勸叔父,或者為叔父在膠東王身邊謀得一個小小的職位,大家一起離開京城不就行了嗎?

    反正自己一定不離開叔父的!

    既然有了打算,素波便不住地點頭,“叔父,我明白了,我明白了。”

    “你果真明白了?”

    “果真明白!”素波肯定地答應著,又笑道,“我剛剛是因為舍不得離開叔父,現在想通道理自然就懂了。”

    徐寧點了點頭,轉身回了房,獨自坐在桌前落下了淚。他其實也一樣不舍素波,這幾年他們相依為命,一日不曾分開,素波若是要嫁了,比剜了他的心頭肉還痛。但是,他還是要將素波親手嫁出去,為她安排好前路,讓她有一個永久的依靠。

    因為他知道自己的身子,恐怕撐不了太久了。

    素波便盼著許衍再來看自己,好在如今住在精舍中來往方便,沒幾日他就又來了,素波將茶遞過去便急著問道:“我們既然要跟著膠東王就藩,那就隻剩下叔父一人在京城了,他身子不好,我實在不放心,你能不能想辦法勸他與我們一起去呢?”

    許衍瞧瞧素波卻問:“你願意離開京城嗎?”

    素波到了這裏之後就是從江陰逃到京城的,一路上經過所有的州郡比起京城都差得多了,以她一個初來者的眼光都看得出京城之外各處不論城市、道路、人口、環境、經濟等種種方麵皆非常落後貧窮,且新朝初定,四處尚且不夠平穩,反叛、民亂還時有發生,她當然不願意離開富足而安全的京城。

    “不想。”不素波老老實實地說:“不過,你既然要去,我自然也跟你一起去了。”

    許衍笑了,素波的回答的其實一點也沒有出乎他的意料,她是個心思純正的姑娘,雖然留連京城的繁華但還是會陪著自己出京,就如在自己重病的時候一點也沒有嫌棄,反倒每日為自己精心打點飲食一般。

    這樣的人,是能與自己同甘苦共患難的,正堪為妻室。

    隻是素波還是太小了,心性又太過直接簡單,有很多事情看不懂,就比如現在,她根本沒有聽懂自己的意思。

    不料素波卻沉下臉,原來她見許衍頗有些不以為然,便以為他不願意帶著叔父,急切地問:“你是不願意嗎?”

    當初許衍說起買了宅子的時候說過我們一起去住,在素波的心中,就認為包括了叔父的,難道是自己領會錯了嗎?如果許衍不能接受叔父,素波便不願意嫁他了。

    她出嫁,根本不是想嫁,而是因為不願意違逆叔父的心意。

    許衍本意真沒想將他們一同接出,畢竟沒有那個道理,娶了妻子還要把對方的長輩帶過來。但是如果徐家叔侄都願意,倒也沒有什麽,家裏不過多一個人而已,又不是供養不起。再看素波將一張俏麗的小臉繃了起來,整個人都緊張不已,便覺得好笑,“這算什麽,隻要你們都願意就行。”

    素波鬆了一口氣,許衍性子平和,倒不是十分難以相處的人,又與叔父相得,果然答應了。卻又嘟了嘴道:“就是叔父不肯,我才要你想辦法。”

    許衍便被她如此可愛的神情弄得心癢癢的,本想說恐怕素波是一廂情願了,徐先生這樣的一個人,再固執迂腐,堅守禮節不過的,怎麽也不會住到侄女婿的家中。但是話到口邊,卻變成了,“好,我一定能想出辦法來!”

    他不忍心讓素波難過。

    素波便開心地笑了,“謝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