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書閣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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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朝會真是名符其實的大朝會, 從一大早開始, 一直到傍晚才結束。

    素波乘輦回到長樂殿,扶著皇上挪到床邊一下子就倒下了, “天後, 還真是累死人的活兒啊!”

    皇上揮手示意百靈和青雀下去, 親手替天後拆了頭發,換了衣裳,又端一碗燕窩銀耳粥一勺勺地喂她, “先墊一點兒, 一會兒吃大餐。”

    其實皇上想什麽時候用餐就可以什麽時候傳,但是天後說那樣不好, 還是要規律飲食,所以重新改了禦膳房的規矩, 眼下還沒到晚餐的時候, 所以還要等一等。

    留福隨後走了進來,“老奴方才送回鄭安,聽他的意思已經將聖上身邊的一應事體都教給老奴了, 就要離開皇宮去為先皇守陵。”

    自先皇過世後,素波對鄭安十分禮遇, 並將留在新皇的身邊。畢竟是先皇身邊最信任的人,他對整個朝中其實是有著巨大的影響力,而且,素波也早知道他一直是嗬護新皇的。

    但是鄭安一直表態,他會將手中的事務都交給留福, 然後就去陪伴先皇。素波搖搖頭,“也罷,三軍不可奪帥,匹夫不可奪誌,鄭安要去守靈就去吧。”又吩咐留福,“你幫著他打點好,務必要他在皇陵那邊過得舒心,不比宮中少什麽。還有,他走前我和皇上還要送送他。”

    留福趕緊應著出去了,又有人進來回稟它事,素波這一碗粥倒停了三四次,新皇便悄悄地問:“其實你是不願意當天後的吧?”

    素波就捏了捏小美男的臉,“這不是願意不願意的事,這是責任!”

    “也許我們一直留在膠東能更開心?”

    小美男這一次恢複得真快,連這些道理都悟了出來,素波就看了看他道:“我們在膠東當然好,可是皇位這東西,我們固然不想去搶,但到了手的,更也不會推啊!”

    “而且,你本來是非常聰明睿智的,特別適合當皇帝,”素波隻怕他不信,又強調了一回,“真的!隻要你恢複了,一切就都好了,隻是以後千萬別摔到頭!”

    然後她又向後一仰,倒在床上,“等到你全都正常了,我可就幸福了!”

    “你一定會幸福的!”新皇心裏想著,其實他本也不想天後這樣辛苦,但是在這段新舊交替最緊張最辛苦的時候,天後想當然地把自己當成被照顧的對象,事事都擋在前麵,倒讓自己不好立即全部改好了。而且,受到這樣的關照,感覺還真不錯呢!

    鄭安的離意十分堅決,他很快就做好了出宮的一切準備。

    天後也如自己承諾的那般為他辦了個小小的送別宴。

    皇上和天後是主人,鄭安是客人,又請了留福陪客,酒菜亦很簡單,但鄭安還是感覺到深深的暖意,天後大約就是想告訴自己宮裏是溫暖的,也永遠會為自己提供溫暖吧。

    自從做為膠東王妃嫁了過來,鄭安就認識了這個小姑娘,看著她慢慢長大了。從懵懂無知到學會處理家國大事,可是她心中的善良卻一直沒有改變。

    想到自己即將對她的傷害,鄭安無比地內疚,也無比地痛苦,可是他還是不會改變主意,因為那是皇上,不,已經是先皇了,但在他的心中永遠是他的皇上,吩咐他這樣做的。

    的確,昔日的膠東王,當今的皇上,無論文韜武略皆勝過先太子,改立他為太子並不錯,但唯有一項,他卻比不了先太子。那就是他的心上有一處特別軟弱,軟弱得不不堪一擊,那就是他的皇後,現在封了天後的膠東王妃。

    雖然如果沒有當年的膠東王妃,膠東王未必能變得如此出色,但成了皇上之後,其實並不需要天後。沒有了天後對他心靈上的製約,他就會成為一個無懈可擊的天子,隻把萬裏江山當成他真正的伴侶。

    就像先皇一樣。

    盡管鄭安覺得自己不錯,但是他還是沒有采取最決絕的辦法——那就是除掉天後。鄭安不是怕死,自先皇大行後,他留在世上的也不過是一具行屍走肉而已,死對於他其實根本不算什麽的;他也不是沒有能力做到,做了那麽多年的中常侍,他在宮裏一直有不弱的力量,即便過去膠東王府的屬官正漸漸全麵接手,可在他離開前還是有能力一試的。但是他還是決定隻讓皇上和天後離心。

    畢竟先皇沒有說過一定要除掉她,隻是不想皇後對皇上沒有那樣大的影響,

    鄭安選擇性地忽視了先皇根本沒有想到皇後會直接成為天後,而且還幾乎掌控了全部的朝政。如果那樣,先皇一定會除去天後。

    可是,自己還是離間皇上與天後就罷手吧。

    酒菜都很素淡,大家不覺憶起了先皇,鄭安感慨地道:“老奴還清清楚楚地記得,皇上帶著大家打下京城,進皇宮的時候有多麽意氣風發!登基的那天,皇上向群臣們道,有生之年,定要平定天下,一統一京十三州!不想如今還有幽州、益州、交州還沒能收複,皇上便先走一步了。”

    國家的統一自然是皇上的頭等大事,身為天後,素波便表態道:“這三州,我們一定要收複的!”

    正說著,便有人進來到天後身後輕聲道:“趙太美人身邊那個前幾天出宮的親信回來了,他請假時說回家探望父母,但其實卻去了長沙王府,正好這期間趙無敵也派人進京到了長沙王府。”

    素波輕輕點了點頭,鄧家和趙家她都派人盯著呢,隻是這種事她並沒有告訴皇上,他如今還有如一張白紙,還是先學些治國的正道為好,至於這些瑣事,自己就先擋住吧。於是她便站起身道:“我先出去有點事兒,一會兒就回來。”

    長樂殿本就是含元殿的一部分,先皇也時常在這裏處理政務,因此十分便利,素波便到旁邊的一處書閣裏坐下,聽來人細說詳情,“趙無敵自先皇駕崩消息離世後並沒有一絲異動,這一次遺人到京城雖然不知究竟與長沙王說了什麽,但來的隻是一個文人,身邊僅兩個隨從。”

    天後頷首一笑,趙無敵雖然還在西北領兵,但如今朝廷已經在西北設郡,派郡守郡尉管理一方,他早不能如過去一般專權,是以也不敢鬧什麽事吧。但是,如今正處於新舊交替之時,自己還是不能容宮內宮外隨意勾結,便擺手道:“將趙太美人的親信扣在宮裏,派人審一審他,再有什麽消息回來報本宮。”

    含元殿的書閣雖然與剛才辦宴之處隻隔一牆,但卻經過特別的裝置,外麵的人聽不到裏麵的聲音,因此素波說話並沒有什麽顧及的,“吩咐在東海王、河間王處的人一定要小心。”自己不想傷他們,但是也絕不能被他們傷害,更要保護小美男不受傷害。

    事務處理好了,素波便準備回去,卻有人進來通傳鄭守謹求見。

    鄭守謹是鄭安的養子,今天陪著鄭安過來,隻是他的身分夠不上在宴上相陪,素波心裏一直記得他曾救過自己,便令阿仁在殿外另開一席請他。此時他過來,素波亦給他足夠的麵子,讓人宣他進來,又和氣地笑問:“有什麽事?”

    鄭守謹便跪在下麵道:“小的厚顏打擾天後,原是為的義父——先帝時常在這間小閣裏看折子,便將一本《史記》也放在此處,閑時翻上幾頁,還在上麵親筆做了批注。義父一直想將那本《史記》帶到皇陵,時常看看。隻是他老人家再不肯說出來,是以小的冒死求天後見賜。”

    原來是這樣一件小事,素波一笑,“這又算什麽,你隻管替中常侍拿去。”

    鄭守謹再三告罪,起身到了素波身後打開一處暗格,原來這間閣子裏竟有機關,先前素波並不知道,如今便停住腳好奇地一看,暗格並不大,裏麵也隻放著幾本書,鄭守謹求的那本《史記》也正在其中,上麵微微有些灰塵了,可見有些日子沒有動過。

    鄭守謹拿了書用袖子擦去浮塵呈給天後,素波略翻了幾頁,見正是一本《史記》,上麵零星寫了些批注,正是先皇的筆跡,隨手又還了鄭守謹,才要吩咐他到了皇陵好好照顧鄭安,卻聽鄭安道:“依皇上所見,先皇可曾也中了毒?”

    素波嚇了一跳,抬眼細看方才發現原來那處暗格不隻能放東西,也是隔開長樂殿堂與書閣的牆壁,打開暗格其實也就是打開了通向長樂殿的一扇窗子,隻是這扇窗子裝得十分巧妙,窗子上的雕花正與長樂殿牆壁上的裝飾融為一體,因此她伏在窗上能清楚地看到皇上、鄭安和留福,而他們卻根本看不到自己。

    此時皇上就回答道:“雖然一直少量用毒是很難查出來的,但朕覺得父皇並沒有中毒,父皇隻是一直疑心自己中毒而已。”

    鄭守謹顯然早知道這個暗格的秘密,但似乎卻沒有想到此時正聽到了皇上與義父間的對話,立即神色大變,就要關了暗格。

    素波一抬手擋住了他,示意書閣中的人將他拉下去,隻怕他吵起來被長樂殿的人聽到。在自己離開的時候,皇上與鄭安談起中毒之事,很顯然,這是他們間的秘密。

    且不說鄭安這位先皇最忠心手下的問話有多不合情理,可皇上怎麽會知道中毒之事?自己尚且不知道呢,而且他明明摔了頭,什麽事都不記得了。

    難道,他騙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