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觀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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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幕低垂,寒燈客棧仍亮著燈,簷角掛著的風鈴隨著夜風叮當作響。

    其實易宣並不知道為什麽靜姐要自己前往四候之門,然而他本也就對十大門派不感興趣,待在學院之中倒不如外出遊學,去哪裏都無所謂。倒是之前蘇師兄說去上雲界做與性命攸關的大事,可是瞧模樣卻並不急著趕路。

    店小二之前殷勤的送來了一大碗杏仁茶,說是大廚在研發新茶飲,特意叫客棧各位客人嚐個鮮。

    杏仁茶沒什麽稀奇,但既是研發,想來是有些新花樣的,所謂君子遠庖廚,易宣對廚藝並不精通,隻看杏仁茶雪白滑膩,摻著嫩黃桂花,不由得心生好感,暗道:這家客棧的大廚倒是個細致人。

    不過要說味道,易宣除了好喝,倒也別無想法,他並非老饕,對其中微妙的滋味變化說不出門道來,不多時就把一碗杏仁茶喝完了,隻覺潤肺生津,本就不多的睡意也都盡散了,左右睡不著覺,便端上碗打算遞還給店小二,順道誇一誇這位大廚。

    這時夜已深了,易宣端著碗走了一路,卻見各處房間都已滅了燈,想來是睡下了,倒是大堂還亮著燈,掌櫃的點了盞豆燈,正在算賬,可見其神態也頗有困倦之意,易宣不忍打擾,隻將空碗輕輕擱在櫃台上,輕手輕腳的離去了。

    飛鷹城並非嚴寒酷暑之地,然而卻十分幹燥,家家戶戶似乎都養了鷹,隨處可見長長的腳絆,易宣不願回屋休息,就繞路去了庭院裏散心。

    客棧養得是一頭漆黑色的遊隼,個頭不大,氣勢卻不小,易宣進庭院的時候,正遇見它在進食,獵物已被撕成了小塊的碎肉,看不出原樣,隻模糊見得大概是隻鳥,血腥氣不濃,卻極明顯。

    見著來人驚擾了進食,遊隼也不驚慌,隻覷了他一眼,隻顧自己進食完後,便展開翅膀,故意掠過易宣的頭頂飛上了屋簷。鷹奴是個膚色黝黑的男孩,約莫十五六歲的模樣,紮著頭巾,悶不吭聲的走出來打掃完一片狼藉,便安安靜靜的離開了。

    倒很是有點脾氣。

    易宣並不討厭這凶猛的禽物,然而他性情貫來謙和溫吞,對這樣極血淋淋的殘殺也稱不上多麽欣賞,因此隻是笑了笑,沒有對那遊隼掛心,隻是如此一來,遊玩之心也都盡散了,睡意更是不見蹤影。

    寒燈客棧不算太大,但格局卻很精巧,每一寸地方似乎都被利用了起來,雖不如九澤書院那般雕梁畫棟、四季如春;但也有自己極具風格的特色。

    這算是易宣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的出遠門,之前在荒蕪的天狼澤,縱有蘇懷靜作伴,仍然覺得備受煎熬;可如今有了人煙,眼下雖說孤身一人,但卻也不覺得孤寂。

    繁星璀璨,殘月半隱,易宣在長廊上走了一會兒,忽見庭院之中的石凳上坐著人。

    易宣走路沒什麽聲音,加上那人半邊身子隱在花叢後,不知是誰,便沒有出聲,哪知那人卻好似背後長了眼睛一般,忽然開口道:“你也出來賞月麽?”那聲音又清又冷,再熟悉不過了。

    “蘇師兄。”

    易擎期期艾艾的應聲道,卻見著蘇懷靜穩穩當當的坐在石凳上,側過身來瞧著他,那雙霧茫茫般的煙灰色眼眸仿佛剔透的琉璃,通徹明亮,可又毫無半分暖意。

    “我……嗯,我出來散散心。”易宣也不知如何回應,極拘謹的說道,倒也邁開步去,坐在了蘇懷靜的身側。

    出乎意料的是,貫來冷若冰霜的蘇懷靜並未生氣,甚至隱隱默許了易宣就近坐在他身側的舉動,這種過近的距離讓易宣多多少少覺得腦子有點發沉,他茫茫的看著蘇懷靜,有種不著邊際的沉浮感,仿佛自己此刻正在做夢。

    既混沌沉迷,又清晰無比。

    他知道蘇師兄貫來不假辭色,對任何人都是如此,且獨來獨往,不好親近,因此雖隻不過是坐在他身側,但也頗為受寵若驚了。

    其實蘇懷靜對易宣一直很有好感,尤其是在易擎對比後,易宣就顯得更為可愛。

    溫順聽話,忠厚老實,九澤書院雖搜羅天賦驚人的學子,然而十三四歲能入築基已是極了不起了,就算九澤書院資源豐厚,卻也要學子上進,易宣與他不同,《太古無遺》雖然增加靈力,但不能暴漲修為,因此融合期的確是他自己辛苦修煉來的。

    三年便踏入一個境界,不過是因為靜姐一句話,易宣這孩子順從的叫人格外省心。

    蘇懷靜看了看易宣低眉順眼的模樣,若非親眼所見,隻覺得自己定然無法相信易擎跟易宣是一個人。分明同一張臉,易擎便是滿麵桀驁不遜,叫人心生畏懼;可易宣卻又溫良如玉,令人心生好感。

    兩人默默無言的看了半個時辰的月亮,直到烏雲籠罩,殘月盡消,這才各自回房。

    直至回房,易宣仍覺得腳下輕飄,有幾分不敢置信,他入學數年,與蘇師兄這般融洽相處的時間,恐怕還沒有這個晚上來得長久。

    待到洗漱後上了床榻,易宣仍在被褥內翻來覆去,怎麽也睡不著覺,他今夜又驚又喜,頗想找個人說說話,便不由想起了靜姐。然而真正想起靜姐,易宣卻忽感寂寥了起來,他已許久不曾見到靜姐了,也不知對方是不是在四候之門等待著自己。

    去四候之門,是跟我的身體有關係嗎?

    易宣翻了個身,將手枕在腦後,想起了靜姐堅毅冷靜的容顏,隻覺得世上千難萬苦加諸於身都渾然不怕。在易宣的心裏,靜姐就好像是極親密的長輩,又像個值得憧憬的美夢,那樣神秘又強大的美麗女子,到底是因為什麽而來照顧著自己。

    這個疑問一直在易宣的腦中盤桓難消,然而每每當他想起靜姐關切溫柔的雙眼,卻又覺得這個問題微不足道了起來。

    他閱曆不多,又受書院教授,對知恩圖報四字極為重視,雖說防人之心不可無,然而卻也始終不願把靜姐往壞處想。

    總之,靜姐待我好,我便也待她好。

    作者有話要說:  超級大坑比·蘇懷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