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成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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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靜姑娘也許久未入世,對這些事不知情也是有的。”

    易鳳知輕飄飄的說道, 駕輕就熟將這篇章翻過, 他身體微挪, 不動聲色移開一個位置讓給了蘇懷靜, 又瞧了瞧閭丘真的神態,不由納悶:“不知道靜姑娘想要龍晶石做什麽?”他雖說算是過來人, 但到底對男女□□並不純熟,隻是覺得閭丘真神情有異,便留蘇懷靜坐上一坐。

    “擎兒最近很生氣。”蘇懷靜頓了頓,平靜道, “我做了個小玩意給他,但少了龍晶石。”

    “哦?是什麽東西?”

    一聽與易擎有關, 易鳳知立馬來了興趣,而閭丘真自然是對靜姑娘的一切都感覺到一種磅礴的求知欲,所以兩個人都格外好奇的看向了蘇懷靜。蘇懷靜對此倒是沒有什麽太大的反應,畢竟是易擎的玩具, 易鳳知要求看了一看也很合理,所以他沒怎麽想,就將傀儡召喚了出來。

    “轟”得一聲, 月洞門連著牆壁一同轟然倒塌, 二層樓般高的傀儡碾壓過花草樹木,安靜無聲的站在了蘇懷靜身後,它看起來高大威武,沉寂而無聲, 非木非鐵,流光在它的外甲與臉頰上輾轉過,像是正在沉睡的巨人。

    而它的臉,看起來與易鳳知似乎有些相似,可又有些許像是易擎,總體來講,更像是成年後的易擎。

    易鳳知看起來有點呆,他沉默了好一會兒,用一種難以言喻的神態打量著蘇懷靜,若有所思道:“小玩意?”

    其實蘇懷靜也從來沒見過傀儡的模樣,所以一時間也被震住了,他可完全沒想過係統給出的會是這麽霸氣的東西,事實上自從鳳梧之後,他就沒怎麽想過高達這種方麵的,還以為都是人形的,所以這會兒自己也有點沒回過神來。

    但是最終蘇懷靜還是厚著臉皮點了點頭,故作平靜道:“嗯。”

    巨型傀儡造成的轟動引來了不少易家人,易鳳知看了蘇懷靜兩眼,便去為他打發掉這些麻煩了,庭院裏便隻剩下一具單膝跪地在蘇懷靜身後的傀儡,與蘇懷靜、閭丘真二人。閭丘真眉心的金色晶體比後世那個要更純粹清澈的多,晶體之內似乎有什麽不知名的東西在日光下流轉,蘇懷靜目不轉睛的看了好一會兒,忽然張口問道:“你眉心的,便是龍晶石,對嗎?”

    這雖不是什麽秘密,但顯然眼前的女子並不知曉。

    閭丘真點了點頭,抬頭看了看那具傀儡,這實在是做得完美無缺,就他所知,恐怕隻有巫溪跟笑老可以相媲美,不過自然是沒有那兩位大家那般厲害。起碼就資源上,倘若由巫溪與笑老來做,定然不至於要用到龍晶石,不過作為兒童的玩具來說,它實在完美無缺,甚至可以說是過於奢華了。

    “擎兒如今才不過八歲,對如今的他而言,這傀儡也許並不合適。”閭丘真不算太婉轉的說道,“更何況,擎兒過分活潑,倘若將自己弄傷了,怕是不太好。”好在蘇懷靜不知道他對自己有意,否則他一定懷疑對方完全不會泡妞,哪有想搭訕說這麽掃興的話的。

    剛開口就是你送的禮物不太明智。

    好在蘇懷靜自己也很清楚,他並未生氣,反而微微笑了笑,淡淡道:“你是想說,擎兒衝動易怒,又焦躁好勝,倘若他得了這具傀儡,必定不會做什麽明智之舉,是嗎?”閭丘真便有些訕訕,有時候話講得太過明白,難免叫人覺得尷尬,但閭丘真又看了看靜姑娘,隻覺得她率真坦誠,像是渾然不知人情世故,不由得又愛又憐。

    “不錯。”閭丘真苦笑了聲,有些局促的模樣,歎聲道,“擎兒的脾氣,咱們都是清楚的。”

    蘇懷靜看著他,忍不住笑了起來,女人垂著頭,眼眸像是琉璃般清澈,等笑完了方才開口道:“緊張什麽,你又沒有說錯話。不錯,擎兒他的性子,我再清楚不過了,連易鳳知都管不住他,多少確實是有些被寵壞了,這是易鳳知的錯。”

    話音剛落,剛剛解決完被傀儡驚動而來的易家人這件事的易鳳知就回來了,他先是瞪了眼閭丘真,然後又看了一眼靜姑娘,有些惱怒與無奈:“正如靜姑娘所說,這傀儡對擎兒怕是有害無益,他性子暴烈,倘若送給他,還不知道要平添多少災厄。”

    “是啊,可咱們又有什麽法子哄他。”蘇懷靜搖了搖頭,平靜道,“我自然希望他聽你的話,可如今他連我都生氣了,我還能指望你嗎?”

    閭丘真暗暗鬆了口氣,他雖然早有預料,但直到此刻,他又真真實實的確認了一遍,這個女子的確非同一般,她說起話來一針見血的對象也絕非隻有自己一個人,看到易鳳知鐵青的臉,他打心眼裏感覺到了歉意與幸災樂禍。

    “對了,我還不曾問過。”為了轉換這尷尬的氣氛,易鳳知異常識趣的忍耐了下來,閭丘真於是在心裏為靜姑娘又多添了一句非同凡響。

    “你是想問擎兒為何生我的氣嗎?”蘇懷靜猜測如果有個搶答遊戲,自己多半能得個冠軍,再不濟也是個亞軍,不過這事兒其實也沒有什麽難猜的,易鳳知之前來找自己的時候,他正在喝悶酒說了些神神鬼鬼的話,亂七八糟的,還好古代不存在瘋人院跟精神病院,否則易鳳知恐怕難免要動點心思。

    易鳳知一啞,隨即點了點頭,歎氣道:“不錯。”

    “我說過,他近來一直在做噩夢。”蘇懷靜平靜道,“我為了安慰他,便撒了些謊,他看穿了。”

    “撒了些謊。”易鳳知重複了一遍,目光有些深邃,他問道,“什麽謊?”

    蘇懷靜沉默了片刻,輕聲道:“擎兒夢見了咱們都不在了,剩下他孤零零的一個人。我便撒謊說,不會的,咱們會陪著他一輩子,永遠不會離開的。”

    這話一出,易鳳知就有些答不上來話了,他總不能怪罪蘇懷靜太過誠實,連撒謊都不會,但要他怪罪內心童真稚嫩的易擎,自然也是沒有道理。然而天下總歸都是如此,由生自死,父母親友總歸是有一日要離開的,天下無不散的宴席,與孩子說這些事時,撒謊無可厚非,但被擎兒識穿,難免就有些尷尬了。

    閭丘真在旁覺得頗有意思,眼前這兩個人都是當世少見的大能,靜姑娘修為已至元嬰,加上她的手段,恐怕也非泛泛之輩,而易鳳知更不必提。這兩個人竟被易擎一個娃娃弄得一個頭兩個大,如尋常凡人一般坐著困擾該如何教導孩子,然而正因如此,閭丘真才感覺到奇怪,靜姑娘究竟為何要這般照顧易擎。

    蘇懷靜將傀儡收了回去,目光一揚,忽然道:“擎兒出來了,我去找他,龍晶石一事之後再提。”

    女人的身姿曼妙,廣袖連雲,如飛鶴衝天般拔地而起,輕輕躍起,盈盈落在牆頭上,半點塵土也不沾,不過片刻便連影子都見不著了。蘇懷靜落在地麵上的時候,易擎剛剛從屋子裏出來沒多久,女人輕輕挪步走過去,柔聲道:“擎兒。”

    “靜姨。”易擎嚇了一跳,但很快就反應了過來,他頗為稀奇的打量著蘇懷靜,忽然低聲笑了起來,一雙漆黑的眼睛微微眯起,語調輕柔的喚道,“是你,靜姨。”

    自然是我。

    蘇懷靜心裏一跳,登時打了個激靈,想起這熟悉的腔調,神情頓時古怪了起來,然而他氣息半點未亂,暗暗做了決定,便溫聲道:“擎兒,你怎麽了嗎?是不是還在怪我之前的事。”女人半跪下來,輕輕撫摸著易擎的眉骨,又說道,“那靜姨對你道歉,好麽?”

    “這倒不必。”易擎伸手放在了蘇懷靜的手背上,看起來在猶豫甩開還是放下兩個選擇之中,他沉默了片刻,還是輕輕放了下來,平靜道,“靜姨,你今日怎麽來找我了?”

    “我瞧你好幾日都不出門,心裏很擔心你。”蘇懷靜慢慢站起身來,淡淡道,“你最近怎麽都不出門,憋在房間裏不悶嗎?”

    易擎虎頭虎腦的撓了撓頭,眨巴了下眼睛,故作頑童模樣道:“是有些悶了,所以我出來了呀。”

    果然是易擎。

    擎兒是不會這個模樣的,那孩子正因稚嫩衝動,因此在蘇懷靜麵前總想裝得成熟穩重,所以從不會在他的靜姨麵前露出這麽孩子氣的舉動。蘇懷靜慢悠悠的摸了摸易擎的頭,若有所思,擎兒尚且年幼,他有時候生了氣,不願意跟靜姨說,也不想跟他父親吵架,就會去易家的似光湖旁一棵大樹上打麻雀,久而久之,就成了他一人的小天地。

    似光湖那棲息著許多鳥類,還有一棵巨木,倘若蘇懷靜沒有猜錯,易擎近日應當會去那兒靜靜心。

    如果蘇懷靜想要試探易擎是否真的是後世那個易擎,是不是真的拿回來了自己的記憶,似光湖也的確是個不錯的地點。

    畢竟那裏足夠安全。

    蹲點大概蹲了兩三天,易擎才終於來到似光湖。

    期間蘇懷靜還特意找易鳳知問了問情況,才知道易擎這幾日看見他就跑,與往日的暴躁相差甚遠,他心裏便越來越敲定這個易擎鐵定是想起什麽了,又或者說,已經完全融合成了後世由蘇懷靜所熟悉的那個易擎了。

    所謂近鄉情怯,易擎對易鳳知的感情何等複雜,與此也相差不大,因此他才會不敢麵對易鳳知。

    但也正是因為如此,易擎的狡猾也會遠遠超過他作為一個完全懵懂無知的幼童時的程度,好在這會兒蘇懷靜隻想跟他坦白結盟,否則他對易擎處處小心戒備,提防不已,易擎本身倒也罷了,要是落在易鳳知眼裏,不知要惹出多少是非。

    芳草萋萋,零星的點綴著些許花兒,似光湖連著天地,像一麵巨大的水鏡,兩旁重巒疊嶂,濃霧在水麵上彌漫,一眼望去頗有水墨畫的意境。

    易擎其實本沒打算來此,然而他的確不能總是躲在房間之中,需要有一個地方讓他宣泄一二,緩緩氣。

    而似光湖正是這樣一個好地方。

    易擎幼年的時候很愛來此,對著山光水色大吼大叫,以此來發泄自己的怨憤與不滿,隻不過後來年紀漸長,便也就此作罷。他已漸漸長得足夠強大,強大到將這個幼年時的小天地輕而易舉的拋棄在身後,放下那些天真稚嫩的過去。

    似光湖其實與易擎記憶中相差的並不大,真正叫他煩惱的是靜姐。

    在夢境之中,他曾經恍惚的夢到過靜姐這個女人,那時的易擎隻以為對方是他寄托在姒明月身上的期望還未曾放下的一個縮影。可是按照如今的記憶之中,卻未必如此,這個女人的的確確陪伴著自己的幼年成長,為何回返千年之前,他多多少少有點眉目,靜姐的來曆似乎也有了合適又恰當的理由說明。

    魂燈雖然保護了易擎許許多多年,但是畢竟一次又一次的被強迫奪舍他人,早已讓易擎的三魂七魄飽受折磨,痛苦不堪,在歲月的長河裏,許多記憶的消失是無法避免的事情,可是唯一不該的是,他的確對靜姐毫無任何熟悉之感。

    所有的記憶,哪怕遺忘,隻要再度重逢總歸是有跡可循的,可是唯獨靜姐,他毫無半分熟稔。

    易擎若有所思的走了許久,不片刻便來到了似光湖外,這會月兒盈盈,照得格外清楚,一道俏麗的倩影坐在水邊,長裙拖曳在地上,像是雲朵落在花草叢中,女子微微弓著身子,仿佛搭在弓上蓄勢待發的箭矢,這背影倒是很熟悉。

    是靜姐。

    易擎暗叫一聲糟糕,他雖然有這數年來的記憶,但是靜姨是靜姨,靜姐是靜姐,要知道後世靜姐對他可算不上體貼備至,兩人感情也是淡淡的;然而靜姨不同,靜姨陪伴了他八年,與他如同母親也無差別,他能輕而易舉的應付靜姐,可不能那麽對待靜姨。

    這難免叫易擎打起了退堂鼓。

    不過顯然對方也沒有坐以待斃的打算,他慢慢轉過頭來的時候,易擎幾乎屏住了呼吸,脫口而出道:“蘇師兄?!”

    女子婀娜的倩影轉瞬之間變成了男性剛毅的身軀,神態從容閑適,寒涼的眼眸順著水光移到了易擎的麵孔上,語氣淡淡道:“是我。”他好像一點兒也不為這個秘密被泄露而感到吃驚,也沒有半點打算解釋的樣子。

    “原來一直是你?”易擎眯起眼來,語氣之中說不出酸甜苦辣的滋味,他抬頭看著男人平靜的麵孔,眼睜睜的看著對方點了點頭,輕飄飄的拋下一句。他想起自己往日與靜姐說話的模樣,又想了想蘇懷靜,無奈的搖頭歎息道,“我竟一點都沒有聯想到。”

    他如今才不過是個孩童模樣,露出這般老成持重的表情,就免不得有些滑稽。

    “不錯,是我。”蘇懷靜緩慢的站了起來,他淡淡道,“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倘若用女子的身份,許多事情便會好做一些。我想的果然不錯,你已經融合好了。”

    易擎目光一轉,忽然道:“我原先有許多事情想不明白,猜不出來,但既然靜姐與蘇師兄你是同一個人,我便能夠明白了。”他忽然上前走了兩步,握住了蘇懷靜冰涼的手,低聲道,“你是裂天囊,對嗎?”

    現是傀儡,又是什麽裂天囊?

    蘇懷靜搖了搖頭道:“我不是。”

    “你隻是不知道罷了。”易擎的目光裏懷有一種奇異的神采,像是想要放聲大笑,卻又並非是表達喜悅那般的詭異古怪,他怔然的看著蘇懷靜,平靜道,“難怪你能修行《太丹隱書》,因為你根本不是人類,你隻不過是一個誕生了靈識的器靈,所以就算忘記了我,你也會找到易宣。”

    奇怪。

    這個聽起來怎麽像是在說係統。

    蘇懷靜心裏頓時好陣子古怪,他看著易擎悲喜不定的模樣,最終選擇了最為直觀的手法告訴他:“我的確是人類。”他凝聚靈力到指尖,緩慢的劃開了手腕上的肌膚,血液與被切開的皮肉都證實著蘇懷靜所言非虛,而易擎隻是茫然的看著他。

    “你是人。”

    易擎似乎想笑,卻最終沒有笑出來,他輕輕握住了蘇懷靜的手,然後猝不及防的在傷口處摁了下去。蘇懷靜疼得差點臉部一陣扭曲,險些將巴掌甩在男童臉上,好在他自控力在修煉這段日子裏變好了,強行忍住了衝動,而始作俑者易擎隻是低頭看著那道傷口,湊上去輕輕嗅了嗅血腥味,然後伸出柔軟的舌頭輕輕舔了舔。

    男童天真的臉龐襯著鮮血有種詭異無比的惡寒,蘇懷靜冷著臉,沒能抽回手來,易擎的力道有幾分凶狠,倘若說擎兒是隻憤怒的幼狼,那麽易擎已經是一隻傷痕累累的老狼了,他理智、殘忍、冷酷而狡詐,難以捉摸到讓蘇懷靜不敢輕舉妄動。

    “的確是人。”易擎淡淡道,“鳳梧那樣的奇跡不可能出現第二次。那麽你所有的喜怒哀樂,都隻是偽裝出來欺騙我的?”

    他曾經見識過靜姐的強大,能夠與千年後的赤尊者抵抗而不落下風,而且赩光便是她給予自己的,所以易擎才會毫無猶豫的猜測蘇懷靜應當就是裂天囊,畢竟這些無論是《太古無遺》也好,赩光石也罷,都曾經被他儲藏在裂天囊之中。

    更何況想要修煉《太丹隱書》到如此境界,絕不可能是人能做到的。

    裂天囊之所以稱之為裂天囊,正是因為它本身不受時空與時間的局限,那也就能很好的說明為何如今與千年之後,蘇懷靜都出現在自己的身邊。

    可是蘇懷靜有血有肉,鳳梧是得到了巫溪注入畢生心血所成的絕筆,他尚且無法誕生血肉,器靈隻不過是靈力所凝結,開啟聰慧的靈識,與人本身就有很大的區別。

    所以蘇懷靜隻能是人。

    可……他倘若是人,那豈非是活生生在易擎臉上甩上數十個耳光。

    每個耳光都清清楚楚的告訴易擎,他曾經為蘇懷靜任何一個舉動所誕生的怦然心動,為對方一顰一笑而油然生出的歡喜雀躍,隻不過是無用功而已。他也許並未曾愛蘇懷靜到至死不渝的地步,利用起對方來也全不留情,然而千年之後,叫他那顆死寂的心曾經動過波瀾的,也隻有這麽一個人。

    如今對方卻告訴他:你以為自己足夠冷酷無情了,他壓根就沒有為你動過情。

    真是諷刺。

    易擎早已不是什麽小孩子了,也不是懷春少女,說不上什麽柔情萬種,談不上什麽真愛實情。可是他如今還是覺得感到了荒謬的惡心感緩慢擠上了喉嚨口,隻要想到眼前這個男人的心裏平靜無瀾,像是操控木偶一樣叫自己這張毫無波動的麵孔露出歡喜憤怒,可偏偏他還為這細微的喜怒哀樂而隨之歡欣喜悅,就感覺到了巨大的怒意像是洪流席卷過身體的每一個部分。

    這個人就站在他麵前,毫無半點破綻,平靜的像是在敘述一件易擎早該習以為常的事。

    蘇懷靜並未承認,但也沒有否認,他的目光淡淡掠過了易擎,有一種攝人心魄的孤高與冷漠,他倒並非是故意做作,隻是覺得易擎有點不對勁。

    易擎很忽然的笑了開來,這樣的笑容很不適合一個孩子,但卻讓蘇懷靜很熟悉,他麵無表情的盯著蘇懷靜,眼眸之中殺意頗濃,突兀的欺上身來,一雙幼小軟嫩的手掌就掐在了蘇懷靜的咽喉之上,快得讓人幾乎反應不過來。就算蘇懷靜有所準備,可易擎與他的差距又哪是警惕與準備所能跨越的,當即被扼得兩眼發話,險些昏迷過去。

    喉嚨傳來了一陣劇痛,跌撞在巨木上的背脊被硬生生的撐著,巨大的衝擊疼得蘇懷靜眼前一黑。

    “所以,你到底是個什麽東西。”

    易擎懶洋洋的笑著,他的個子如今較蘇懷靜矮了少說半個身體,但是壓迫性卻絲毫未減,那張充滿著稚氣的男童麵孔上充斥著淩厲可怕的扭曲恨意,語調卻是興致盎然,叫蘇懷靜隻覺得心裏發寒。

    蘇懷靜一下子沒能喘上氣來,自然話也說不出聲,易擎見他並不回應,臉上的笑容愈發猙獰,鬆脫了左手落在了蘇懷靜的肩上,隻用一隻手扼著他的喉嚨,剛要斷去蘇懷靜的肩膀,忽又想起那一雨夜裏,這人偎在自己懷中的模樣,不由得卸了手上力道。

    人的身體何其脆弱,便是練得金剛不壞,也總有罩門,修士雖好些,可是對身體有損傷,痛苦也能叫他們減弱戰力。

    易擎殺過的人不少,對如何折磨一個人到崩潰並不陌生。

    隻是他心裏雖然恨極了別人虛情假意的騙自己,卻騙不了自己,蘇懷靜除了不愛他,也不會為他有所動容以外,一言一行,皆是為他好。

    他向來是自私自利的人,倘若自己好,別人死活全然不管,死法痛不痛苦也是由著自己的性子,可偏偏他這次想殺的人,是蘇懷靜。

    而且蘇懷靜全無反抗,像是將命完完全全的交到了他的手中。

    易擎最後還是鬆了手,他冷冷的看著眼前這個無動於衷的人,想起往日裏自己與蘇懷靜爭鋒相對的日子,不由得又是心酸,又是痛苦,隱隱約約之中還帶了半點甜蜜。那些記憶雖然是對方偽裝的,可是他卻真真實實的曾經以為蘇懷靜身上還存在過七情六欲,如今想來,自己那時還真是可笑。

    本就做好了不可能得到回應的準備,如今得知對方從未因自己動過情,也隻不過是更壞一些。

    他的人生,早就已經在易鳳知死去那一刻,一塌糊塗了,多這一件,少這一件,都沒有什麽差別。

    作者有話要說:  emmmm樹大招雷印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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