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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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前去尼泊爾停了兩日課程, 故而安德莉亞占用了孩子們整個上午時間, 一來為他們補課,二來為躲開查爾斯。

    好在學生們都知道安德莉□□緒不快,即便是往日最調皮的約翰,今天也都乖乖巧巧地坐在位置上。

    受到可愛孩子們的影響,安德莉亞心中的鬱結也舒緩了些。

    直到下課鈴聲響起時,學生們才放鬆了肩膀, 開始接頭交耳地細聲討論起作業。

    “叩叩。”

    查爾斯敲了敲門,在威斯徹特的課堂上,鮮少有關門的時候, 可今日他卻不敢不請自來地走進去。

    大拇指比著門, 查爾斯放低了姿態,問道:“我能進來嗎?”

    看見學生們後恢複些許的情緒再度因查爾斯生疏的語氣而陷入不快之中,安德莉亞刺了回去:“你是校長。”言下之意, 你樂意去哪就去哪,她管不著。

    安德莉亞說完這話後, 又覺自己太過衝動。於是隻顧埋頭收拾好教案起身,閃躲著查爾斯的視線,故作鎮定地挽起臉頰旁的碎發,撥至耳後, 環視周身的學生們,溫聲道:“明早將關於三角函數的作業交上來,下課吧。”

    如獲大赦般的孩子們手忙腳亂地收拾好自己的課本和筆記,一個個腳步如飛的跑出教室, 不敢多加逗留。

    “安德莉亞……”查爾斯見學生們都已離開,這才走入教室,他為在餐廳發生的事而來,吞吞吐吐地說道:“早上的事……”

    “早上的事我得說聲抱歉。”安德莉亞打斷了他的話,以她對查爾斯的了解,無非是來勸她不要任性這類的話。

    來到威斯徹特後她聽了太多這種話了,與其再聽一遍,倒不如她先人一步。隻要這是查爾斯的希望,她就算放下自尊說句抱歉又有何難呢?

    她抿著唇低頭不去看查爾斯的眼睛,“是我太失禮了。”

    查爾斯心中呼地舒了一口氣,他溫聲道:“沒關係,莫伊拉不會介意的。”

    為了掩飾隱隱發熱的眼眶,安德莉亞飛快地低下頭,抱著教案的雙手在查爾斯看不見的地方狠狠掐著自己,越痛便越清醒。

    安德莉亞不在意莫伊拉對她的感受,要討厭那就討厭吧。

    從頭到尾,她隻在乎查爾斯一人的想法。

    昨夜甜蜜的夢和今早所發生的事,如今已交織成一股酸澀的滋味,洗滌過她的心靈,將她嫉妒的醜陋麵孔暴露無遺。

    她眉眼低垂,仍是查爾斯熟悉的溫順模樣,聲音也平靜的聽不出一絲波瀾:“那就好。”

    安德莉亞仰頭,目光落在他眼睛下方,睫毛一顫,落在查爾斯眼中,便覺她有幾分我見猶憐的模樣,她道:“琴在找我。”

    查爾斯目光定定地注視著安德莉亞的綠眸,如一汪幽潭毫無起伏,方才楚楚可憐的眼神,似乎隻是他的錯覺。

    安德莉亞喚道:“教授?”

    查爾斯回過身來,腦袋裏還未計較起安德莉亞的稱呼,便先回頭望去:“琴在哪……”

    門後不遠處,琴牽著還不到她腰邊的妮娜走來,妮娜見了安德莉亞便鬆開小爪子,小碎步般撲到安德莉亞的大腿上,抬頭道:“安,你還好嗎?”

    這一瞬間,安德莉亞鼻頭一酸,幾乎要再度紅了眼眶。她借著蹲身與妮娜談話的動作,避開查爾斯投來的視線,摸著妮娜暖呼呼的小臉蛋,柔聲道:“我沒事,謝謝你。”

    天真的孩子總是能最快地感受到大人的情緒變化,即便是再怎樣堅強鋼鐵一般的意誌,麵對她們用甜膩得像是新鮮出爐的蜂蜜蛋糕般的語氣,真心地關心你時,都會綿軟地化作繞指柔。

    妮娜伸出小手拉著查爾斯的衣角,怯怯地問道:“查爾斯叔叔,你能不要讓安……”

    “妮娜。”安德莉亞攬住妮娜小小的身軀,擋在她和查爾斯中間,背對著查爾斯,她的眼中流露出一絲脆弱和請求,她輕聲道:“別說,好嗎?”

    盡管妮娜不太理解安德莉亞明明那麽傷心,卻還是不願意和查爾斯叔叔和好的舉動,她遲疑地想了會兒,最終聽話地點了點頭。妮娜窩在安德莉亞的懷中,努力伸長了胳膊摟住她的脖子,學著爸爸往日安慰自己那樣,摸著安德莉亞的後腦勺,軟糯地說道:“寶貝別難過,我在這裏陪著你。”

    安德莉亞抱起貼心的妮娜,避開查爾斯疑惑不解的眼神,“琴和妮娜找我有事,我……”

    眼下不是討論這事的時機,況且查爾斯看得出來,安德莉亞有心躲開他。

    查爾斯垂下眼簾,“你去吧。”

    獲得許可的安德莉亞默默點頭,側了側身子,避免與查爾斯發生肢體碰觸。

    就在經過他之後,查爾斯聽見她的腳步聲停頓了兩秒,終歸,她什麽都沒說,靜靜地離開了。

    查爾斯愣怔地站在教室裏,心中似乎知道方才妮娜要說些什麽,而安德莉亞又是為何要攔下妮娜的話。

    可他不願去想,也許是害怕。

    害怕答案背後所隱藏的真相,會打破他和安德莉亞一直以來所小心翼翼維持的平衡。

    倏地,查爾斯腦海中不經意地回想起艾瑞克所說的話。

    你將安德莉亞視作妮娜一樣對待,才是真正的不尊重她。

    可是……若不能像對待妮娜那般嗬護、教導安德莉亞,那他又該處在哪種立場上,去和安德莉亞相處?

    長輩?

    安德莉亞所認定的長輩,是來自未來的x,起初她將他視作x,他尚能理直氣壯地以長輩的身份開導她。可自從安德莉亞將現在的他和未來的x劃清界限後,這個身份便站不住腳了。

    親人?

    這世上沒人會比讀取過安德莉亞記憶的查爾斯更清楚她的身世,哪怕她離開了家庭,但她仍然擁有自己的血緣至親。他和安德莉亞,不過是恰好同姓的毫無血緣的關係。

    還是朋友?

    安德莉亞願與琴敞開心扉,將心事說與她聽,兩人躲在被窩的小天地裏,悄聲細語地談論任何事。甚至是天賦出現了新的變化這等大事,安德莉亞第一個想到的也是琴,而不是自己。

    這一刻,查爾斯找不準自己在安德莉亞心中的定位。

    *

    自上午匆促見過一麵,直到夜幕低垂,天上疏星朗闊,學校裏所有人都聚集在了餐廳裏。這是他們默不成文的規定,除了生病、外出,每晚大家都要共享晚餐,一齊坐在長桌上。

    查爾斯找不到安德莉亞的身影,他環視長桌,問道:“有誰看見了安德莉亞?”

    說這話時,他正盯著巴奈特,以巴奈特的聽力而言,學校裏發生任何事,他都了如指掌。

    然而,沒有人回答他的問題,就像他們都沒聽見那樣,自顧地聊天、吃飯。

    艾瑞克坐在查爾斯的左下方,對麵便是原本安德莉亞的位置,如今莫伊拉正穩坐在那。

    他側過身子,低聲道:“他們不會告訴你的。”

    是的,查爾斯一目了然他們的小心思,無非就是覺得安德莉亞受到了委屈,要替她申訴、反抗他這個罪魁禍首。

    他歎了口氣,手中晃著叉子攪亂了盤中的食物,卻提不起勁來進食。

    莫伊拉見他憂慮,便放下餐具,細細地擦拭幹淨唇角,主動問道:“要不然我去幫你找回安德莉亞。”

    查爾斯明曉莫伊拉的言下之意是她主動去與安德莉亞談和,可……

    思索一番,他搖頭道:“安德莉亞很有主見,不會輕易更改自己的決定,還是算了。”

    艾瑞克聽到這話,心中暗想安德莉亞麵對你時,可從來沒有自己的主見。若你敢壓著安德莉亞向莫伊拉道歉,隻怕她會真的放下尊嚴,低這個頭。

    唉,這份珍重的感情似乎隻有查爾斯自己看不清了。

    “好吧。”莫伊拉不再強求,她輕聲安慰道:“別想太多了,我了解這個年齡段的女孩,她們正處於青春期,易怒、暴躁、脾氣善變都是很正常的事。”

    “才不是這樣的!”巴奈特耳聰目明地聽見了這話,憤怒地摔掉了手中的叉子,在木地板上發出一聲悶響。

    長桌上頓時一靜,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巴奈特和莫伊拉。

    曾經對安德莉亞抱有莫名害怕的巴奈特漲紅了臉,站起身雙拳緊握,咬著牙替安德莉亞喊冤道:“安德莉亞是位很負責的老師,也很關心我們!早上她明明那麽生氣,可上課的時候還是那麽溫柔!”

    皮奧特隻恨自己手慢了一步,沒能及時拉住巴奈特。他向查爾斯道:“教授,巴奈特他平時不是這樣的,抱歉。”

    “我沒錯!”巴奈特甩開皮奧特的手,大喊道:“我討厭她!她不了解安德莉亞的為人就擅自評論!”

    身在政府從事多年的莫伊拉聽過無數次他人對自己的評價,卻從未在一個孩子的口中聽見討厭二字。

    她楞在那兒,不知如何反應。

    查爾斯一手揉著額角抽動的青筋,眉頭緊緊地擰成一團,訓道:“巴奈特,坐下!不能對客人這樣!”

    皮奧特和約翰一人一邊拽住巴奈特的胳膊,試圖將心不甘情不願的巴奈特拉著坐下。

    這時珍妮弗抱著她的娃娃跳下椅子,小跑道莫伊拉旁邊,噘著嘴道:“這裏是安德莉亞的位置,不準你坐!”

    查爾斯驚訝地望著學校裏最聽話的女孩,什麽時候珍妮弗都變得這樣無禮衝動了?

    查爾斯決定打消他們之間固有的那些觀點,比如座位:“珍妮弗,餐廳的座位不是固定的,誰都可以坐在這裏。”

    “才不是的!”珍妮弗翹著嘴,圓圓地杏眼裏已布滿潮氣,可她還是一臉嚴肅地反駁道:“安德莉亞來得那天,你說對她說過“從今以後你就坐在離我最近的位置。”我都記得!”

    被大聲訓斥的珍妮弗眼眶裏聚氣淚水,她抹著眼淚,轉過頭,不甘示弱地對莫伊拉喊道:“我討厭你!安德莉亞不準你喊她的名字,你就讓查爾斯凶她!你是個壞女人!”

    “查爾斯!我也討厭你!”珍妮弗哭得滿臉是淚,她不明白大人之間需要維持的客氣和禮儀,她隻關心那些疼愛她的人。“都是你惹安德莉亞傷心的,查爾斯大壞蛋!”

    莫伊拉手足無措地從座位上離開,她環視著長桌上的每一個孩子。

    他們每一個人的眼神中都透露著反感和不喜,哪怕不是為安德莉亞的遭遇而感到不公,也是因為她挑起了事端而對她冷眼相對。

    安德莉亞不在時,琴便成為了孩子們中的領頭者。

    琴沉默地上前抱起珍妮弗,並未代她向莫伊拉或查爾斯說聲抱歉,而是輕柔地拂去她臉上的淚水。

    妮娜坐在母親的旁邊,她甜膩的嗓音打破了沉寂的場麵,她天真地問道:“媽媽,我能討厭她嗎?”

    這個‘她’不言而喻。

    瑪格達噓了一聲,“妮娜,大人說話的時候小朋友不能隨便插嘴。”

    頭疼不已的查爾斯卻問:“妮娜,你為什麽討厭她?”

    今年才4歲的妮娜咬著手指,如小鹿一般的純真眼神飛快地掃過莫伊拉,軟軟的回答:“安救了我和爹地媽咪,我喜歡她。我不喜歡讓安生氣的人,可是媽咪說,好孩子不能隨便對一個人下評論……”

    她的語速雖慢,偶爾還因詞匯量太少而用錯了單詞,可話中的道理卻重重地槌在查爾斯的心上。

    嗡的一聲。

    混沌沉重的腦海清明了許多。

    就連孩子都明白的事情,為什麽他卻遲遲沒能看懂?

    對於孩子們來說,安德莉亞日夜與他們相處、生活在一起,她亦師亦友的身份頗受他們的喜愛和尊重。莫伊拉卻是不了解安德莉亞性格就冒然判定她為人的陌生人,何況這陌生人還招惹了不少是非。

    於他而言,莫伊拉是相識多年的朋友,有著並肩作戰以命相抵的情誼。於不知情的安德莉亞而言,莫伊拉不過是突然拜訪的陌生人,為何要給她直呼名字的權利。

    因為當年莫伊拉射出的那發子彈,艾瑞克的隨手一揮,致使了他無法行走的那幾年。而他不願讓莫伊拉沉浸在後悔的情緒中,承擔起照顧他的責任,抹去了莫伊拉的記憶。

    正因此,查爾斯遲遲不敢向安德莉亞解釋其中緣由。要讓安德莉亞知道那發子彈是從莫伊拉的槍口裏射出來的,隻怕她撕碎莫伊拉的心都有。

    可是眼下要怎麽向安德莉亞解釋莫伊拉的身份?

    害他殘疾的人?他曾經有過好感的女人?或是並肩作戰的朋友?

    查爾斯懊悔地拍了下額頭,無論怎樣的借口,似乎都避不過去他為何要抹去莫伊拉記憶這關鍵的一點。

    查爾斯心中閃過無數念頭,怔在那兒細思深究時,琴立於莫伊拉麵前,個頭不差她多少,氣勢更不弱於手染過血摸過木倉的莫伊拉。

    曾幾何時,怯於比來自年幼孩子漠視的琴,在安德莉亞的影響下,變得自信起來。

    “麥克塔格特女士,你是個聰明人,”擁有一頭燦然紅發的女孩帶著笑,語氣中隱含著威懾:“如果你還要留在威斯徹特進行所謂建立cia保護變種人的實施方案。那麽我建議你,別來招惹我們,尤其是安德莉亞。”

    琴的右手拂過莫伊拉毫無灰塵的肩頭,拍了兩下,輕鬆地問道:“對於安德莉亞的能力,我想曾經親眼目睹安德莉亞是如何擊敗天啟的你,再了解不過了,對嗎?”

    莫伊拉微顫地楞在那兒,這女孩身上的氣息好可怕……

    好半晌,莫伊拉撿回自己的舌頭,定了下心神,答道:“是的…我很清楚…”

    回想昨晚發生的事,莫伊拉毫不懷疑,若是政府機關抓捕了安德莉亞,她絕不是那種束手就擒,乖乖地聽從他們的安排的女孩。而她麵前的這名少女,也絕不會坐視不理,任由這件事情發生。

    單憑這兩位女孩的能力,就足以攪動整個世界的風雲,她們的能力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稱為移山填海之能,也差不了多少了。

    何況安德莉亞還是位精神係的變種人,隻需一個念頭,便能控製人心……再強大的武力、槍械,在她們麵前如同脆弱的玩具,可以隨手丟棄。

    陷入惶惶之中的莫伊拉終於明白了女孩早晨所說的那句話。

    無需發號施令,安德莉亞隻需一個眼神,便能讓她在威斯徹特寸步難行,度過備受冷眼的一天。

    查爾斯插在莫伊拉與琴之間,他並非有意替前者攔事,如星辰大海無垠廣闊的藍眸,再真摯不過地望著琴:“琴,告訴我安德莉亞在哪。”

    他在認真地請求她。

    琴的臉上因查爾斯充滿誠意的表現而浮現出遲疑的神色,可她不願就這樣輕易地將安德莉亞的去向告知查爾斯。

    漢克接收到查爾斯的求救信息,再不好坐視不理。要知道他的本意是站在安德莉亞那邊,可查爾斯同樣是他的好友,難免要替查爾斯求兩句情。

    他起身攬在琴的肩頭,晃了兩下:“琴,你和安德莉亞關係,難道你忍心看安德莉亞一直傷心嗎?”

    他抬頭看了眼查爾斯,又勸道:“他們之間的事,讓他們自己解決,好嗎?”

    比起他們冷戰,琴肯定更願意看見他們和好如初。

    琴拍開漢克的胳膊,沒什麽殺傷力的瞪圓了大眼,麵對這位師長總算沒板著臉,不過話還是硬邦邦地:“行,讓他們自己解決。”

    她不情願地避開查爾斯的視線,說出了安德莉亞的下落。

    作者有話要說:  下一章的預告很簡單,四個字:我喜歡你。

    但是也不要高興的太早,因為蠢空要開虐啦!~\(≧▽≦)/~

    本章安妹戲份雖少,可是全校學生都是她的粉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