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祁元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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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值天下大亂,群雄並起,連戰三十年,終剩東北大唐國,西北權金國,東南越國割據一方,天下蒼生得以暫時安定。
大唐國與權金國以烏勒山為界,秋風蕭瑟,烏勒山連綿一片金黃,宛如一條金龍盤踞神州北方大地。
一條山間小道上,一少年帶著兩個幼童邊吃邊走。
素衣小娃娃模樣可愛,看上去不過七八歲左右,一手抓著一隻糖葫蘆,另一隻手拿著一柄縮小版的長劍,來回舞動。一屁股坐在身下少年的肩膀上,兩隻赤腳小足垂在少年胸口。
那少年雖然身材高挑,卻仍是一臉稚氣,左手拿著兩個包裹,右手攥著四五隻冰糖葫蘆。
在少年身邊的是一個小和尚,小和尚雖然雙手合十,嘴裏念著經文,可是卻時不時的偷瞄一眼少年手裏的冰糖葫蘆,再看一眼那坐在少年肩膀上的貪吃鬼,心裏默念一聲:不貪,不貪。
小道前方無路可走,是一片枯葉凋零的樹林。
少年抬頭問道:“錦玄師哥,你看前頭就是老鄉之前說過的老虎林了,現在又是秋天,若是真有老虎埋伏在裏麵,我也看不見啊。”
“嗯?”小娃娃將最後一個冰糖葫蘆塞進嘴裏,舔了舔粘粘的手指,毫不在意的說:“切,老虎怕什麽,就是惡蛟我都一劍斬了,再說了,你剛點化不久,正好去捉兩個老虎帶去流雲山,放在院子裏不是有趣?二師姐最喜歡這些虎豹蛟龍,說不定一高興賞你一兩件法寶,那不是得了個大便宜!”
少年聽著頭上的師哥呱呱亂叫,真是頭都大了。
不由想起兩人初次見麵:
那是三個月前,少年還在大唐國境內的一個小山村裏,一十六歲,姓祁名元生,家中父母三輩務農,自己也幫著放牛放羊,日子雖然清貧艱苦,但也是平平淡淡無憂無慮。
誰料到那天本是晴空萬裏,祁元生帶著兩頭牛去北坡山上吃草,自己躺在樹下打盹。
“哢嚓!”
猛然間一個晴天霹靂,震得祁元生兩耳欲聾,又覺地動山搖,背後的大樹似乎要傾倒下來。
慌亂之中忽聽有個聲音在耳邊大喊:“張嘴!”
一時來不及分辨聲音從哪裏傳來,隻是下意識的嘴巴一張,緊接著便感到有個藥丸大小的物體進了嘴巴,順著喉嚨徑直往下,一直到腹部才沒了感覺。
祁元生一個翻身連著滾出去五六米,這才回頭一看,哪裏有地動山搖,哪裏有老樹傾倒。
邊上兩隻吃草的黃牛怪異的看了一眼祁元生,又繼續低頭吃草。
祁元生愣了愣,什麽情況?!又摸了摸喉嚨,確實也沒感到吃了什麽東西。
這周圍的一切還是那麽熟悉,藍天綠草,自己家的兩頭老黃牛。甚至隔壁村經常跑來偷情的二狗子和小牡丹都依舊藏在那個小樹叢裏。
雖然還是那麽的平常無奇,祁元生還是早早把牛趕回了家。
躺在床上,本想回想一下今天的怪事,卻忽的一陣困意湧上腦袋,一側臉睡了過去。
這一睡可把祁元生的父母嚇得不輕,從中午開始,連飯都沒吃,便一直睡在床上,本以為是孩子玩耍疲倦,卻沒想到連晚飯也沒見蘇醒的跡象,祁母大聲喊叫也全無反應,祁父無奈狠狠踢了兩腳,卻也是一聲不吭,連眉頭都沒皺一下。
“這孩子是中了邪了!隔壁村二狗子中了邪整天往山上跑,回來累得和條死狗一樣,咱家孩子可怎麽辦啊?”
“要不去請大夫?”夫妻兩人本是農民,一下子慌了神。
忽然祁元生肚皮放光,映得滿屋子都是金黃。
接著便有一聲音從四麵八方傳來。
“祁元生本是流雲山門下弟子,轉世投胎入你家門,今日點化祁元生重歸師門,明日便隨我門下徒弟回山,三年之後,祁元生可下山回家,破去你二人一次劫難,了斷凡緣。”
話音剛落,滿屋金光簌地湧回祁元生體內,遍體金光,甚是不凡。
“神仙啊!神仙啊!”夫妻二人猛的跪在床前,不住的磕頭。
次日清晨,祁元生一覺醒來,隻覺通體舒爽無比,恨不得出去跑上三圈。
忽然身子一晃,已然站在屋外。
“這!”
祁元生愣在原地。
“祁師弟還不速速醒悟!”
字字如雷,祁元生腦海一陣眩暈,接著便覺一隻手猛拍在頭頂,一股暖流從頭頂直衝全身。
祁元生雙眼猛睜,一束靈光從頭頂衝出,環體三圈又係數歸入體內。
“弟子祁元生拜謝師父,重歸師門!”
祁元生麵朝西南遙拜,三跪九叩之後,才發覺身邊站著一個年幼的孩童。
“我是你這一世的師兄,李錦玄。祁師弟,和你父母拜別,咱們走吧!”孩童雖然模樣年幼,但卻一副仙風道骨,背負寶劍更是錚錚作響。
祁元生拜別父母,拿著父母準備的行囊包裹,與李錦玄師哥踏上返回山門之路。
現在想來,真像是被騙了一般。先是把自己嚇得不輕,又把自己的生身父母嚇得不輕,最後把自己也拐跑了,修仙真是害人!
起初二人沿紅沙河一路逆流而上,不過三日,李錦玄便說一路隻有二人十分無趣,祁元生初開靈慧,便將李錦玄預授的練功法門一一記下,除開每日吃飯時間,便是沒有一刻不在修煉李錦玄雖然法力高強,但身為靈童之身,卻總是免不了玩鬧之心,雖然祁元生是師弟,但看著他每日刻苦修行總有些不好意思。
李錦玄提議道:“紅沙河源頭便是赤羅廟,廟裏近年來進駐了一位小活佛,這小活佛乃三世沙彌修得正果,今生正該遇劫成佛,不如去尋他,之前師父便說日後天道變亂,多結交些友人才是正事,我前一日簡單卜算,正該這小活佛出世曆劫,算算日子,你我到達赤羅廟,也是**不離十。”
聽著師兄的話,祁元生也覺主意不錯,就是不知這小活佛是否願意與他們同行。
又過了三日,二人來到赤羅廟,向廟裏接待僧打聽小活佛的近況,卻被告知前幾月有妖狐作亂鄉裏,小活佛受邀前去捉妖,已過月半,隻知道小活佛與妖狐雙雙遁入深林,至今沒有回來。
“這小活佛真是厲害,不過**歲的年紀,卻天生一副佛家神通,隻是不知道這次降妖除魔還須幾日,若是十天半個月,恐怕要誤了你的仙緣。”李錦玄與祁元生暫時住在赤羅廟,聽聞小活佛的事跡後不由打趣道。
祁元生咧嘴一笑:“師哥真是開玩笑,我雖未進山門拜見師父,但是仙緣已結,何況師哥乃靈童之軀,本就是一隻腳踏進仙人領域,就是長伴你左右服侍伺候,都說不定能長命百歲呢。”
李錦玄聞言吐了吐舌頭,一巴掌打在祁元生頭頂:“這是第二章,你修煉去吧,少在我耳邊呱呱亂叫。”
祁元生驚喜有加,趕忙拜別回到自己臥房修煉開來。
一晃五日過去,祁元生越發感覺自己進步飛快,便是徹夜打坐修行也毫無疲倦之感,一連兩日滴水未進,也不會口渴難耐。
吃了一點寺廟準備的糕點,正準備去拜見師哥,忽聽得屋外一陣鑼鼓鞭炮之聲。
“莫非是小活佛回來了!”
剛有這個念頭閃過,便見房門打開,李錦玄站在屋外向他招手。
“小活佛回來了,你我準備一下前去拜見。”
不出半個時辰,屋外喧鬧才慢慢消去,跟著接引僧,兩人來到小活佛的會客室。
祁元生一進門,便見到站在客廳內的小活佛似有金光護體,隻是一眨眼的功夫,那金光便消失無蹤,又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小沙彌雙手合十,微笑看著自己。
“在下李錦玄,這位是我師弟祁元生,我二人本欲返回師門流雲山為師弟舉行拜師儀式,行至紅沙河,忽想起這赤羅廟有小活佛在此,特來邀請小活佛與我二人同去流雲山,不知小活佛可願移步流雲山?!”李錦玄一進門便稽首相拜,道出此行目的。
那小活佛聞言也沒有絲毫的表情,隻是讓座。
三人入座,小活佛開口道:“此前師父曾囑咐於我,流雲山乃劍仙大宗,我這一世能否修成正果便於你們息息相關。”
李錦玄聞言,與祁元生對視一眼。
“你二人不必驚訝,我師父乃未名寺多行方丈,三年前他便命我進駐此處,若是有二人邀我出世,隻可去西不去東,流雲山乃西南名山,正合師父法言,而且此地妖狐已除,了結了一段禍事,我可放心離開了。”小活佛語畢,向身邊僧人示意,那僧人轉身入內房。
“真是天意巧合,妙極!妙極啊!”李錦玄拍手大笑。
祁元生也是一愣,隨即明白,小活佛的師父乃是修行百年的得道高僧,雖然很少在世間走動,但卻神通廣大,定是為這小活佛算盡了命途,才有今日這事。
剛才那僧人從內房出來,手裏拿著打包好的包裹行李。
“今日便可起身,我們走吧!”小活佛接過大小有他身形一半的包裹,邁步走出客廳。
三人又是一路西行,直至今日。
李錦玄坐在祁元生的肩膀上,又向祁元生要了一串冰糖葫蘆,吃了一顆後向小和尚說道:“老虎說不定等著祁師弟,可是裏麵不知道有沒有狐狸等著小禿頭你啊!”
一聽這話,邊上小和尚的臉瞬間變幻的如個彩燈一樣,先是紅,又是紫,隨即變青,最後又化為常態,雙手合十,繼續念經。
祁元生見狀想笑又不敢笑。
原來三人同行,李錦玄十分好奇之前小和尚降服狐狸精的故事,但是偏偏小和尚好像對此事有一種巨大的抵觸,不管李錦玄怎麽詢問,甚至提出讓祁元生幫小和尚洗腳三年的豐厚條件,小和尚都隻是微微思考了幾秒,沒有答應,兩人完全無視在一旁不敢相信的祁元生。
直到某一次,李錦玄突然說:“莫非你與那狐狸精在深林裏私定終身?!”
雖然隻是莫名冒出來的一句,但是身邊的小和尚卻漲紅了臉,瞬間讓祁元生更是目瞪口呆,就連李錦玄都是愣在原地。
“你!”李錦玄手指小和尚:“小小年紀,竟是個淫僧!哎呀!真是看錯了你!”
小和尚趕忙揮手:“不是!不是你想的那樣!”
祁元生也附和到:“肯定不對,你看淨空師父小小年紀,怎麽能幹出與狐狸精私定終身之事!”雖然特別著重的說了那個“小”字。
小和尚淨空雖然年幼,卻也懂一些男女之事,頓時惱羞成怒。
“啊!”
祁元生慘叫一聲,被小和尚一擊羅漢掌打飛了十幾米遠。打完之後小和尚瞬間冷靜了下來,趕忙跑過去扶起祁元生。
“佛法高深,果然名不虛傳!”祁元生挑起大拇指誇讚了一句,接著便昏迷過去。
李錦玄見狀內心毫無波動,甚至想笑。
有次一事,祁元生便不敢隨便開小和尚的玩笑了,一掌就是昏迷了一天,這還是祁元生已經習得修煉法門,苦練一個月的結果,若是再被來一下,恐怕要廢盡仙根了。
不過之後李錦玄便稱呼小和尚為“小禿頭”,雖然小和尚表示事情的真相不能告訴李錦玄與祁元生二人,可是絕對不是他們想的那樣。
看著眼前的枯木林,李錦玄用腿夾了一下祁元生:“走吧,真有猛虎,你就上去練練,正好這些日子你也修煉的差不多了,普通的土匪強盜毫無威脅,若是真如那些村裏人說的那樣,那猛虎成精,五六十人都不能降服,那不正好讓你出手,結一段善緣麽。”
祁元生想了想,雖然自己修煉了好些日子,已然不能與普通凡人相提並論,但與精怪對戰還是毫無經驗,不過有錦玄師兄壓陣,也定是萬無一失。
三人一入枯樹林,便感到被盯上了。
祁元生汗毛倒立,雙拳緊繃,但還是按著原來的步伐,沒有一絲慌亂。
李錦玄一邊吃著冰糖葫蘆一邊估算著,三隻,不對,五隻,有一隻潛伏的比較遠,不過隻是普通的妖虎,比一般的老虎體型要大上許多,雖然凶猛卻也沒有多大危險。
邊上小和尚看了看四周,果然有淡淡妖氣彌漫,便從懷裏拿出一個小木魚,托在手心輕輕敲打,雖然聲音很輕,但聽起來卻令人精氣一陣。
三人雖各有防備,但是那傳聞中的虎精卻沒有一絲想要露麵的意思,隻有那被監視的感覺如影隨形,沒有一刻斷過。
“這塊地方真是不錯啊,竟然有一隻初通靈智,沒有貿然向我們下手。”李錦玄又吃完了一串冰糖葫蘆,隨口說道。
“嗯,也好。天色快晚了,我們趕趕路找一個住處吧。”祁元生看了看天色說道。
“前麵不遠似乎有人煙,咱們走吧!”李錦玄拍了一下祁元生的腦袋,指著前方說道。
小和尚最後走出枯樹林,回頭看了看,對著那林中隱藏的精怪說道:“既已初通靈智,為何還與普通野獸為伍,傷人性命,早早離開此地修行去吧!”
李錦玄回頭看著小和尚:“真是出家之人心懷寬廣,若是剛才那虎精行凶,現在已然橫屍此地,即便是現在,我都想一劍將他斬殺,既然你已出言,我也隻能不做計較。”
淨空小和尚麵帶微笑:“我觀此地雖有妖氣,但是卻無凶戾血腥,相比那老虎不過是初入妖門,仍有野獸習氣,雖然傷人性命,不過是本性使然,若是就此打殺雖然救濟一方百姓,卻也可憐他百十年的苦修,若是它聽我一言翻心悔悟,說不定便修成小仙,造福一方呢。”
李錦玄哈哈大笑:“便是你我今日這般修為,無不是幾世行善苦修才有,就是它一隻小小老虎,嗜血凶殘,不遭天譴便是萬幸,何談修成正果,造福一方呢?”
淨空微笑不語。
祁元生仔細審視眼前的小和尚,孩童樣貌卻是心懷慈悲,法力高強卻心念眾生,真真是修身修心的典範。
“咕咕”
小和尚肚子卻不看時機的叫了起來:“為什麽師父沒教我不用吃飯的方法呢!”
李錦玄一指前方:“那裏不遠有處田地,想必附近定有農家,咱們快走幾步,可別餓壞了大慈大悲的活佛老爺!”
小和尚聞言臉色又是一紅,隨即恢複如常。
果真如李錦玄所言,不過幾百米的距離,便看到一片蔬菜田地,又行了五六十米,果然有一個村莊。
傍晚時分,家家戶戶已經炊煙升起,即便隔著一段距離,也能聞到那飯菜的香味,十分勾起食欲。
三人找到一家不大的住店,店外有外攤,老板正在擀麵,五六張桌椅都坐滿了人,雖然人不少,但卻沒有一絲嘈雜,隻聽到哧溜哧溜吃麵的聲音。
一個年紀不大的孩童在攤子周圍跑來跑去。
“小哥,你幾位是打尖還是住店?”“吃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