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睿城的手指倏然收緊，那張請柬在他手裏扭曲變了形。

    好半晌，他才艱難的開口問道：“婚禮？你和誰的婚禮？”

    “我和阿光。”虞嫣然盡量不去看他，以免自己穿幫。

    廖睿城冷笑，“你確定和他？宋喬雪和他之間糾纏不清，他們之間還有個孩子，您難道想當中國好後媽？”

    “沒你想象的那麽複雜，”虞嫣然淡淡的說：“他們上次去美國，已經攤開說明白了，這麽多年過去，早沒了當初那份心動。現在不過是為了孩子時常聯係，就像你和藍沁一樣。”

    廖睿城一時語塞。

    藍沁和歡歡的事，他還沒來得說，後麵就發生了一係列的事情。如今聽她的口氣，頗為責怪。

    “我昨晚和安吉拉視頻了，發現她是個超可愛的小姑娘。她說宋喬雪接受了一個追了她兩年的外國叔叔，如果我再嫁給阿光，那他們家就是個大家庭了……。”

    廖睿城聽她絮絮叨叨說著有關蕭亞光的事，心情糟糕透了。

    從她輕快的聲音裏不難聽出，她對這樁婚事還是心懷期待的。

    “你真的想清楚了？”

    “想清楚了，女人無非是想嫁個愛自己在乎自己的男人，”她幽幽的說道：“我和阿光在雲南共同生活過兩年，每天過得充實而悠然。說不定婚後，我們就在那裏定居，到時候再把我爸爸媽媽一起接過去。”

    “你走了，那……蘭軒呢？”他想問的其實是“我呢”，臨到嘴邊還是改了口。

    “我相信溫靜姐他們會打理好的，我和溫靜姐都有個想法，想在麗江再開一家同樣品質的餐廳，把港城的美食推出去。”

    “是嘛，”廖睿城嘴角扯了個弧度出來，笑得無比牽強，“這麽看來，你都考慮周全了，港城也沒有你牽掛的人和事了。”

    他的笑容比哭還難看，虞嫣然瞧著心頭頓時泛起酸澀。

    “睿城，我唯一放不下的是你，”她上前握住了那雙骨節分明的大手，感受著那上麵熟悉的溫度，“我們相識一場也算有緣，不能相守就互道珍重吧。”

    走的時候，她回頭望去。

    那道挺闊的身影，孤零零地坐在窗前，目光寥落無神，整個人僵硬得像一具丟了魂魄的空洞軀殼。

    她強忍住自己，才沒有衝回去將他抱住。

    樓下，蕭亞光正單手插袋靠在牆上等候。

    “睿城怎麽說？”

    “他祝福了我。”虞嫣然話一出口，眼淚跟著流了下來，“這個混蛋，他竟然還祝福我！”

    蕭亞光將情緒崩潰的她擁進懷裏，“別難過，那就按原計劃進行。”

    “我氣都快被他氣死了！”虞嫣然哭了會，抹掉了眼淚，恨恨的說：“現在氣哭我多少次，以後我就讓他悔吐血多少次！”

    蕭亞光不由淡淡失笑，“你現在可真強悍。”

    “果然那些心靈雞湯沒說錯，女人變成女漢子都是被男人逼出來的，誰不想當女神啊！”

    ………………………………

    虞嫣然後麵每次來，廖睿城都會有意無意的試探婚禮籌備情況。

    她也不避諱，能講的都講了，到最後反而是詢問的人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對她來說，這是一場空前艱難的拉鋸戰，也讓她充分見識到了這個男人的執拗。

    七年前，廖睿城對她勢在必得的時候，沒給過她一絲喘息的機會。

    七年後，他想要放手了，亦沒給他自己留下片刻緩轉的餘地。

    前塵往事，恩愛繾綣，說斷就斷，毅然決然！

    虞嫣然怕自己再想下去，對他的感情會逐漸演變成深深的怨恨了。

    “然然，真好看！”

    鏡前的女子，一襲由無數花瓣點綴的抹胸曳地雪色婚紗，將她曼妙的身材包裹得玲瓏雅致，絕色傾城。

    唇不點而紅，眉不畫而翠。更何況此刻那張小臉經輕描淡化，更是明眸皓齒，眉目含情，凡是見過的人，都會情不自禁瞧著出神。

    隻是美人無暇自賞，對著梳妝台幽幽歎氣，眉尖攏著難消的愁緒。

    站在身後的莫思語被她的情緒感染了，“這個廖睿城也真是的，活該他娶不到媳婦！我的然然長得這麽漂亮，性子又好，難道非得求著他不可？我看那個蕭亞光還不錯，要不你就將錯就錯嫁給他得了。”

    “媽媽！”虞嫣然連忙止住她。

    阿光他們就快到了，這些話要被那些男賓聽見，得多尷尬呀。

    溫靜拉過莫思語，偷偷勸道：“阿姨你呀放一百個心，廖總雖然嘴硬，心裏早後悔得要死了。聽梅玲說，這些天就算正常去公司上班，也是魂不守舍的。”

    樓下傳來了熱鬧的鞭炮聲，不多會，門外腳步聲迭起。

    “是阿光來了。”

    溫靜和之前航空公司的姐妹，將門給堵得嚴嚴實實，不讓他們進來。

    “空手就想帶人走，哪有這種好事。”

    蕭亞光今天穿了套白色的西裝禮服，俊朗出塵，笑容燦爛，就像個從畫中走出的男子。

    他從口袋裏掏出一疊紅包，分別給了那幾個鬧騰的伴娘，笑著說：“這回可以了吧？”

    “進來進來。”

    蕭亞光率先走了進去，京懷南，徐世傑隨後，最後是拄著盲杖的廖睿城。

    作為伴郎，他們今天全都穿上了白色的禮服，一個個英俊不凡，把那些空姐都看呆了。

    “嫣然，你真美！”蕭亞光的眼裏閃過驚豔，看著她由衷的說道。

    “謝謝。”她羞澀一笑，偏過頭去尋找，見到站在幾個人身後麵無表情的廖睿城時，笑容黯淡了下去。

    蕭亞光心頭一陣苦澀。即便清楚這一切於他不過是一場虛幻，仍希望自己不要醒來才好。

    待走時，虞嫣然忽然驚呼：“我的鞋呢？”

    原來被不知哪個伴娘藏了起來。

    這下可急壞了蕭亞光和幾個伴郎，一個個忙著四下尋找。

    “去看看化妝鏡背後的暗格裏有沒有。”廖睿城適時開口。

    他淡然從容的站在那兒，一身衿貴氣度，無人能及。

    果然，那雙新娘定製的水晶鞋就藏在了他說的位置。

    蕭亞光蹲下身，為她一隻隻穿上。

    廖睿城低垂著眸子，握著盲杖的手手背青筋完全凸起。

    梳妝台的秘密，是他無意中發現的，虞嫣然怕他抽太多煙傷身體，便把那些煙都藏進了暗格，讓他當時好一通找。

    後來雖說全都找到了，他卻一根也沒拿走。

    執意讓她從他們的公寓出嫁，執意讓她穿上他給準備的嫁衣，他的心痛得快要四分五裂。

    可至少能夠假想為，她要嫁的人是他。

    一幹人從他身邊走過，包括那縷熟悉的馨香。

    廖睿城的身軀晃了晃，被一雙柔軟女性的手扶住。

    “睿城……。”

    廖睿城這才讓自己的情緒外露，聲音透著無盡的蕭索，“她今天很美吧？”

    “很美，就像下凡人間的小仙女，港城再也沒有比她更美的新娘了。”安嘉蘭注視著他，輕輕歎息。

    她的兩個兒子，都深愛著虞嫣然。

    一個在看守所，知道她今天出嫁，在她去探視的時候哭得像個淚人。

    而這一個，更是打落牙齒往肚裏咽。

    港城的教堂，哥特式建築，一群白鴿在藍天白雲間翱翔，顯得莊嚴而神聖。

    悠揚的婚禮進行曲中，虞嫣然挽著虞之謙的手臂出現在禮堂的入口處。

    紅地毯那端，站著含笑翹望的蕭亞光。

    而廖睿城，坐在賓客席的第一排的第一個位置。

    虞嫣然從他身側走過的時候，目光在他臉上停留了幾秒。

    “今天，我們在上帝的注視下聚集於此，並且在這群人的麵前，來見證這兩位相愛男女的神聖婚禮。這是個光榮的時刻，是自從亞當和夏娃在地上行走以來上帝便創立的時刻。因此，它不是魯莽而又欠缺考慮的，而是虔誠而又嚴肅的。”

    “新娘，你願意在這神聖的婚禮中接受他作為你合法的丈夫，一起生活在上帝的指引下嗎？你願意從今以後愛著他，尊敬他，安慰他，關愛他，並且在你們的有生之年不另作他想，忠誠對待他嗎？”

    虞嫣然堅定的說道：“我願意！”

    “新郎，你願意在這神聖的婚禮中接受她作為你合法的妻子，一起生活在上帝的指引下嗎？你願意從今以後愛著她，尊敬她，安慰她，關愛她，並且在你們的有生之年不另作他想，忠誠對待她嗎？”

    “……。”

    牧師又問了一遍，“新郎？”

    四周鴉雀無聲，廖睿城的心猶如在油鍋裏煎熬，最後霍然站起，衝著台上的方向怒吼：“蕭亞光，你怎麽回事！她這麽好的女人，你究竟在猶豫什麽！你別告訴我你臨到頭反悔了！”

    蕭亞光憐憫的看著他，不緊不慢的反問：“我不願意，難不成你願意？”

    “我願意！我當然願意！她原本就是我的！”廖睿城不假思索，脫口而出。

    台上的女人，眼淚猝然滾落，飛撲進他的懷中，用力的吻住了他。

    懷中滿懷的軟玉，讓他孤寂的心瞬間充實，卻渾身狠狠一震。

    “嫣嫣？”他扶住她的雙肩，不敢相信的喚道，聲音抖顫得厲害。

    虞嫣然流著淚，嘴角漾起了一抹欣慰的笑，“笨蛋，你再晚一秒站出來，你的老婆和孩子就都是別人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