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從斷崖上擊落的一瞬間, 顧源的心裏還是抱有幻想的，因為憑他現在的武功, 並不是不可以遊離這裏。然而在被礁石猛烈撞擊之後，才知道並不是像他自己想的那樣……

    強烈的撞擊撞斷了他的脊骨, 讓他瞬間疼得臉色煞白, 下半身失去了知覺。但是還能清除地感覺到冰冷的海水將自己淹沒，被海浪卷到海水深處，四周除了沾染著自身血色的海水, 什麽都沒有。

    憑借著內力, 他確實可以屏息一段時間，可也隻是徒勞無謂的掙紮吧了。大量血液的流失和周圍冰冷的環境, 都讓他越來越無力, 沒有知覺的腿根本不受控製, 隻能隨著水浪到處漂動。最終，也隻能感覺到胸腔內最後一絲氣息被抽幹, 被灌入大量的海水火燒火燎的疼，漸漸窒息直到失去意識。

    不同於自己選擇墜入輪回，也不像上次那樣沒有意識地被劍仙大人戳穿心髒，這次的感覺……可真是夠刻骨銘心的了。

    他怎麽能這樣對自己？！顧源覺得自己應該怨恨的, 可是卻怨恨不起來。

    之前還什麽都不知道的時候，他以為劍仙大人是個妖怪，以靈魂的狀態飄在空中看見他親手殺了‘自己’，之後莫名重生又遇見了劍仙大人，他是想過要報複的, 也有數次動手的好時機，但最後還是不了了之，因為心裏總是有一種力量阻止他下不去手。

    後來他‘想起’一些事情，才知道自己為何下不去手。他本來就是為他而來啊，又怎麽會下手呢？

    ‘天道’壓製魔物，鴻鈞合道之後更是道門一家獨大。誰也不知道道君嚐溯是繼承了魔祖心頭血的魔頭的下屬，最‘忠心’的下屬。

    臨閆就是那個魔頭，顧源則是嚐溯的本名。

    臨閆現在很得意，他覺得顧源真是自己走的最好的一步棋。這些修道的真的都是傻的，不知道魔頭都是沒長心的嗎？景承是由他衍生而來，跟那些正道婊們本身就不一樣，更何況衍生出來的本身還有些缺陷。若不是自己醒的太晚，讓他先接受了那些虛偽的人類的教育，怎麽會像現在這樣刻意壓製本性，按照那種‘正確’的方式做事？

    隻是現在，怕是也壓製不住太久了吧？

    再沒有比自己更了解他的了，臨閆覺得。畢竟他可是另一個自己啊。雖然是不完整的，但他們的本質都是一樣的，除了自己本身，沒有更多在意的東西了吧？本就應該是任性妄為的，所有的一切都以取悅自己為目的……

    因為是本源，劍仙大人有一部分他的記憶，但是他卻可以得到劍仙大人全部的記憶，並且隻要願意，就可以潛移默化地對劍仙大人產生影響。

    所以臨閆更加清楚自己這個不完美的複製品的一舉一動都是在下意識地模仿卑賤的人類。比如說他對葉孤鴻，胤禛甚至無花的寬容和偏愛都是源自最初白雲城的教育和城中安居樂業的百姓家兄弟相處的模式，比如說他對康熙的無感和厭惡源於之前當城主之時沒有的那種束縛以及那個世界顧源的爹給他找的麻煩。而佟佳氏是對其真心疼愛，他後來對石觀音這個同樣的‘角色’才選擇隱忍了幾分。還有和顧源的相處，也未必沒有模仿宮九的影子在其中……

    在人類的社會中待久了，自然是會模仿他們，以便融入其中。但是假的就是假的，他現在也應該發現，無論模仿得再真實，也沒有自己隨心所欲來的開心吧？

    每個世界脫離的都沒有猶豫，石觀音和無花的死心裏也是無動於衷，即使是對看似喜愛的不得了的顧源也下得去手……看吧，其實這才是他！

    臨閆覺得自己分析的很有道理，雖然他對顧源忽冷忽熱的態度有一部分原因是因為自己，但那又怎麽樣呢？

    他就是不喜歡劍仙大人學人類那一套。畢竟隻有這個複製品更像自己，才更有用。對臨閆來說，無論是顧源還是景承，最後不過都是蒙蔽天道讓自己不被抹殺的犧牲品罷了。

    尤其是顧源，要不是他很清楚是自己用了秘術控製住了顧源的感情，讓他以為對自己用情至深，都差點兒要被他那些年的不遺餘力給感動到了。不過他知道，其實都是假的而已。這個秘術最苛刻的地方也就是需要在被實施的對象真的動心了的基礎上，哪怕隻有一點點，這一點點也將會被無限的放大。

    說到這裏就讓臨閆覺得很諷刺了，無情道在修道的人群中很火，雖然顧源修的不是無情道，但是那些修道的家夥都自詡清心寡欲，修為越高情感越寡淡。接過他，一個僅在名號上次於聖人的道君，竟然真的對自己動了心，就算隻有那麽一丟丟，可能顧源自己都沒察覺出來，那也當真是滑稽得很。臨閆覺得他就是活該被自己利用，‘天道’一派沒一個好東西，早晚要把他們一鍋端了！

    不過在想這個之前，眼下最要緊的還是鑽天道的漏子重獲新生。算計了那麽久，總不能功虧一簣！

    劍仙大人在看見臨閆居然能在顧源麵前化形出來的時候就覺察出了不對勁兒。就算他經曆的不多，又一直是獨自修煉可借鑒參考的人少，也是知道心魔隻是針對一個人的，也不可能能離開宿主那麽遠。

    他以前就懷疑過，一把從來都沒有經曆過其他係統學習的劍，怎麽會知道什麽陣法一類的東西，還能精巧地不著痕跡地擺出來？就算是修煉到一定地步的人能觸類旁通，但是不提他自己的修為如何，在他的記憶力，應該是連‘觸類’都沒有……隻不過那時候也沒什麽線索，他也沒有深想。

    可是臨閆出現之後這種情況更加明顯，更多明明沒接觸過的技能忽然間就解鎖了，還多出了一些其他的模模糊糊的根本不屬於自己的記憶，甚至情緒都細微地受到影響……

    臨閆的那一句‘你是為我而來啊’，完全就是一個□□！

    不是因為顧源一開始的出現和接近就目的不純，也不是因為他吃裏扒外不忠誠，即使可能一開始就是騙人的，從來沒有真誠過。這些都不能讓劍仙大人不淡定。

    真正讓他焦躁的是——自己的存在遭到了質疑！

    劍仙大人能感覺到臨閆很強，懂得東西也比自己多很多。關鍵是他那是對顧源沒必要說謊。

    ‘你是為我而來’，他們之間肯定早就認識了，既然臨閆是早就存在的，那麽自己呢？自己又是一個什麽樣的存在？臨閆幻化出來的那張臉和自己無甚區別，或者說自己的和他的無甚區別……當然也有可能像青玉那樣隻是模仿或者故意變幻成那個樣子，可是怎麽想都沒有必要，可能性很小……

    到底是誰衍生出了誰？

    劍仙大人覺得無論事實是怎樣的，他們兩個之間最後也隻能存在一個！他不想做別人的複製品，那人在完成不為人知的目的之後，肯定也不會好心地留下一個自己的複製品的。

    現在他迫切地想要重鑄本體，這是他最大的依仗了。

    不管是不是跟臨閆有什麽關係，起碼他還有一把與自身完全契合的劍可以依托，而臨閆才應該是真正該消失的人。

    還有南離，它一定知道更多的東西，卻不說。但是從它身上並沒有感覺到什麽惡意和威脅感。顧源把它的分.身給弄壞了，劍仙大人不確定他是不是故意的。姑且如果設定南離是偏向著自己的話，難保下次不會直接趁機對它本身下手。所以為了防患於未然，劍仙大人費了很多心思給它煉製了一個新的寄宿地。

    不過既然是他親自煉製的，自然是知道如何更輕易的毀掉。畢竟它到底偏幫著誰還隻是個假設。

    對於顧源，劍仙大人承認自己動過心。但是也正因如此，他才會覺得很惱怒，感覺自己被耍了一樣！不過顧源那個蠢樣子，其實是被別人耍了也不一定。劍仙大人知道自己是遷怒，但即使知道，也控製不了不遷怒！

    被人利用也許是一個被原諒的好理由，但是對於所造成的後果，並不能逃脫得了責任。即使現在並未看出有什麽後果，劍仙大人也提不起來動他的欲.望。

    就像他出了顧源沒想過和其他人嚐試過魚水之歡一樣，不僅是因為別人身體裏沒有他需要的東西，雙修得不到好處，也是因為他一向眼睛裏容不得沙子！既然是為臨閆而來，又何必惺惺作態！

    教訓他是避免不了的。也是因為知道他和自己一樣，會到下一個世界去，才沒有猶豫地直接下狠手。

    私心裏劍仙大人還是想給他一個機會的。

    不是重歸於好的機會，而是不被真正殺掉的機會。故意慢慢磨殺他，也不是沒有敲打他的意思。

    但是他要是真的……劍仙大人也不介意拿他和臨閆一起祭劍！

    要知道，即使是凡間的好劍出世，也至少要以活人血肉生魂獻祭。想要重塑劍身，自然也少不得見血。本來還想找些其他的方法代替少造殺孽，可是現在他已經等不及了。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幽幽子墨’的地雷！

    感謝‘清風唯夢’的地雷！

    嘻嘻，大家七夕快樂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