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章 麵紗之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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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鍾離晴的修為, 如果不是特意觀察,也發現不了君、明二人之間的暗湧,在明秋落揭穿了她的偽裝又故意調侃她後, 鍾離晴對她的警惕更是上升到了新的高度,本來還搖擺不定地想著怎麽結束這場賭鬥好盡快離開,現在卻多少升起了一絲不甘心。

    堂堂正正地比射術, 她自知絕不是這人的對手——不過, 她向來不是什麽光明磊落的君子。

    鍾離洵的教誨,苑瓊霜的訓誡……無數條金玉良言在腦海中閃現, 鍾離晴卻隻是漠然地將它們連同自己的迂腐固執壓在心底——不擇手段也好, 卑鄙陰損也罷,能贏就行了。

    退開幾步站定, 鬆了捂住耳朵的手, 神色一轉,又恢複到一副浪蕩子弟的模樣;收攏折扇斜斜插在後腰, 單手舉弓,朝著眼角眉梢都帶著幾分勾人笑意的明秋落正色道:“在下與明姑娘分別跨出十步, 同時轉身搭射,一箭定勝負——就比誰的箭快, 先中箭者為負, 如何?”

    “就依你。”明秋落笑了笑,又瞥了一眼眸光如冰的君墨辭,挑釁地眨了眨眼睛,背著她的弓箭, 轉身與鍾離晴相背而立,同時朝前邁步。

    她的弓足足有六尺長,弓身猶如純金打造,光澤奪目,卻絕不是普通的金屬,就算是散仙全力一劈也難以在上麵留下絲毫痕跡,而弓身上鏤刻著極為複雜的符文圖案,玄奧古樸,看得久了竟是一陣頭暈,也不知這些符文是什麽作用,而這把金弓,又是什麽來頭——正如弓的主人一樣無比神秘,難以捉摸。

    十步、九步、八步……還剩最後一步時,鍾離晴左手提弓,右手搭箭,三指內扣,二指輕闔勾住弓弦,丹田提氣,慢慢平舉雙手,背肌緊繃,右肘後撤,緩緩拉滿了弓弦。

    而在她二十步之外的明秋落則是反手一撈長弓,右手虛虛一撥,一道淺金色極近透明的光箭便填進了弓身之中,而她足尖輕點,纖指輕勾,卻是一邊旋身一邊引開了弓弦。

    “放——”受到吩咐作為仲裁的修士在兩人各自踏出十步的那一刻便盡職地發出號令,而這一聲才落,蓄勢待發的兩人便同時放開了手中的弦,仍由羽箭直射向對方。

    “嗡——”弓弦極大力道的震動引發了低鳴,而尖銳的破空聲更是刺耳。

    台下諸人卻沒工夫抱怨嫌棄,一個個眼都不眨地盯著場上相對的兩名弓手,生怕錯過了那瞬間的對決。

    若說射術,鍾離晴不過是因為學習六藝的時候粗粗掌握了幾分皮毛,真教她不用半分靈力和神識隻憑著感覺射箭,別說會動的獵物,就是五步外的箭靶也懸得很;她的動作標準,卻也慢條斯理得生疏,立定得令的那一刻才轉身,轉身後才放弦——對比一係列動作行雲流暢的明秋落,已經落了半籌。

    不過,這些卻早在鍾離晴的預料之中——她敢應下這賭約最大的憑仗,卻是自己獨特的靈力與獨到的術法。

    得空時她也分析過,從最初的瞬移,到之後的置物,再到近期才掌握還沒成氣候的隱身,她的三大絕招與曾見到過的法術未嚐沒有相似可取之處,然而最本質上的不同卻是她發動這三種術法時,並不會有靈力波動——又或者是,不會有能夠教其他人感知到的靈力波動。

    悄無聲息、猝不及防,往往是在對方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就完成了術法的使用,甚至於在之後都沒能意識到不對勁。

    鍾離晴不知道自己身上這種特殊的靈力與術法的由來,就好像是與生俱來的天賦——也許阿娘知道這是怎麽一回事,可是她卻沒有機會親口從阿娘那裏得到答案了。

    從她與明秋落定下賭鬥的那一刻,鍾離晴便決定了用自己的能力改變結果……至於其他人會不會看出端倪,卻不在她的考慮範圍之內了。

    鍾離晴反而是巴不得教人發現她特殊的能力——來到仙魔域這麽久,卻還是沒能得到什麽有用的信息,與那薑六郎也總是擦肩而過——既然山不就我,那我自就山,若是真有非要斬草除根的仇家,還怕他們不尋過來麽?

    鍾離晴有些漫不經心地想著,眼中不由自主地流瀉出一縷瘋狂之意,輕笑一聲,靈力頃刻間流轉全身,最後卻集中在手掌之間。

    她看著自己的掌心,而後慢條斯理地從箭袋中抽出另一支箭,握在掌心——說時遲,那時快,在她眼裏極為緩慢的動作,在圍觀者眼中卻快得連一道殘影都不曾留下,幾乎是在兩支箭破空激射而出的同時,鍾離晴的足尖輕踏,身形倏然變淺,直至消失在原地。

    落到圍觀諸人眼中,卻是鍾離晴在射出那一箭之後,便忽然間出現在明秋落身後。

    當那支金輝閃閃的光箭攜著如同鳳鳴鶴唳的清響刺向空無一人的對麵時,本還成竹在胸的明秋落眼中錯愕一閃而過,下一刻卻如數化為興奮——在台下諸人唏噓起哄的叫嚷中,悠悠回眸,看向正與她不足半尺之距的鍾離晴。

    後者見她忽然回過頭,眸子受驚嚇似地微微瞪圓了,手中的箭卻不偏不倚地刺進了她的肩頭,渾然沒有半分憐香惜玉的猶豫。

    事實上,在鍾離晴驀地消失在原處時,明秋落就有所警覺了,隻是她沒想到這女扮男裝的姑娘如此大膽:堪堪大乘期的修為,就敢偷襲她一個散仙——該說她悍不畏死,還是自不量力?

    就在明秋落心中嗤笑,手下遲疑之際,那支僅需一個念頭就能崩成粉末的箭矢已經抵上了她的肩頭。

    這一刻,明秋落好似想了很多,又好似什麽都沒想,仿佛是下意識地撤回了聚集起的靈力,由著那箭矢刺穿肌膚,紮進血肉,斷裂經脈……許久不曾感受到的疼痛襲來,肩頭的傷處汩汩地沁出了血,她不在意地握住了對方因為驚駭而僵硬的手,就著手上的力道,猛地拔=出深入兩指之距的箭矢。

    “你……”鍾離晴抿唇不解地望著她,不明白她的用意。

    “秦、秦衷勝!”被明秋落掃了一眼,那裁判愣了一下,隻好硬著頭皮大聲說道。

    雖然比箭速、比準頭,鍾離晴都與明秋落相差甚遠,但是她們有言在先——先中箭者為負——鍾離晴用瞬移避開了明秋落的箭,又用置物隔斷了她的感知力,使自己手上的箭立即貼到她的身子,隻是沒想到明秋落不僅配合地撤去了防護的靈力,更自個兒挨了一箭。

    這勝利來得莫名其妙,教她隱約不安。

    鍾離晴試著收回手,卻被她緊緊地攥著,動彈不得。

    本還淡定的臉色終於變了:該死,難道這人故意受傷就是為了抓住自己,然後再……

    正當鍾離晴不可自拔地陷入了種種陰謀論時,卻聽那沙啞的女聲含著幾分笑意在耳邊說道:“想不到,竟是你贏了,看來,我是娶不到壓寨夫人了……不如,換你娶我吧!”

    “這……”鍾離晴正要掙脫開來,卻不防明秋落力道極大,反而將她扯得更近一步,差一點便撲進了對方懷裏——倉促間,隻覺得一道陰冷的目光如芒在背,不用猜也知道是誰——苦笑一聲,鍾離晴連忙穩住身形,溫言拒絕道,“明姑娘說笑了,在下、在下心有所屬,隻能辜負明姑娘的美意了。”

    “無妨,我不介意。”明秋落順著她的目光掃了一眼神色冷凝,眸光卻藏著兩團幽焰的君墨辭,笑意愈深,靠得鍾離晴不由更近了,“願賭服輸,你隻管開口,我自然無不應承的。”

    “既然如此,不如,不如明姑娘予在下一百塊仙石吧……在下最近很是拮據。”手還被緊攢著,那力道教她清楚再怎麽掙紮都是白費功夫,鍾離晴望了一眼縱使麵無表情但從頭到腳都散發著不悅之感的君墨辭,暗道糟糕,隻好絞盡腦汁想著盡快擺脫明秋落的法子。

    偏偏這姑娘好像故意跟她作對似的,搖了搖頭:“我身上隻有五百仙石,全壓了我自己,已經賠得身無分文,怕是沒有仙石能給你了——要不我以身相許來抵債,如何?”

    話題又繞回了最初,鍾離晴訕訕地住了口,心中惱怒,明白這位明姑娘不過是有意戲弄於她,麵上卻還是彬彬有禮的模樣,隻是神色不免淡了下來。

    抬眸對上她掩在純黑麵紗後隻露出一雙瀲灩桃花眼的臉,忽而揚唇一笑:“這樣吧,在下對明姑娘的容貌好奇得很,不如你將麵紗摘下與我瞧瞧,便算是踐約了——此事你力所能及,也不違背道義。”

    ——這姑娘既然不願意以真麵目示人,鍾離晴提出這個要求自是強人所難。

    她故意如此,想來對方不會答應,既能挫一挫這姑娘的銳氣,也是想著好給雙方一個台階下,就此揭過這一茬。

    聽鍾離晴這樣說,明秋落的笑意果然斂下了,那雙彎彎的眼眸像是淬了一層冰霜,寒意逼人,教圍觀諸人都覺得身上一冷,離得最近的鍾離晴更是直麵那種冷意,牙關戰戰,被攥著的手腕好似斷了一般得疼。

    就在她準備著再次使用瞬移逃開,然後拉著君墨辭迅速離開這個是非之地時,卻聽本來還冷著臉醞釀風暴的姑娘輕笑一聲,意味深長地答應了下來:“好,你想看,我就給你看——隻給你一個人看。”

    沒等鍾離晴回答,從兩人站著的地方開始漫出絲絲縷縷的黑色霧氣,那霧氣起先隻有薄薄一片,很快便凝結成如有實質的厚重,頃刻間便繞著她們團成了一隻巨大的黑繭,將兩人包裹在內——莫說聽不見聲響,就連神識都探不進去。

    諸人被這變故驚得一愣,卻見本還袖手而立的君墨辭忽然從儲物戒指中抽出一把銀色的短刃,劈手便朝著那黑繭甩了過去。

    噹地一聲悶響,那銀刃被彈了回來,而黑繭卻毫發無傷。

    君墨辭臉色一沉,控製的武器從一把變成五把,又從五把變成了十把……一時間,隻聽得叮呤當啷的敲擊聲不絕於耳。

    被黑繭包裹在裏麵的鍾離晴卻是聽不見外頭的動靜。

    她警惕地望著將她攝進黑繭之後便放開了桎梏,隨手將箭矢扔在一邊的明秋落,抿著嘴唇一語不發。

    後者像是沒有發覺她的敵意似的,退開了半步,抱著手臂沉默地與她對視著。

    下一瞬,卻見她抬手摘下了鬥篷的帽兜,露出一頭烏黑而隱約泛出紫色暈光的長發;沒有了帽兜遮掩,那雙光華熠熠的眸子便更清晰地顯現出來了。

    “你可要看好了。”說著,她又掀開了麵上的黑紗——白皙的肌膚一點點顯露,之後卻是詭異的青紅交加的線條紋路。

    等到整張臉都暴露在外,鍾離晴才發現,那張本來絕色冷豔的臉上,右半邊全都布滿了刺青圖騰,仔細看去,卻是一朵盛開的花,枝蔓張牙舞爪,花瓣鉤纏牽連——說不盡的妖冶,道不完的風流。

    花開荼蘼,美得驚心動魄。

    作者有話要說:  七夜:

    記住這個紋身紋在臉上的中二病!

    居然調戲我晴,挑釁我君,打她!

    ……哎,打不過qvq

    明秋落:

    恕我直言,在座諸位,都是樂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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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論顏值,她僅次於君墨辭,論武力,僅次於巔峰時期的君墨辭,論吃到鍾離晴的豆腐,也僅次於君墨辭……這樣一想,我對她還真是偏愛哦╮(╯_╰)╭

    唔,你們猜猜她是什麽族咯~~

    沒錯,她不是人族,是混進來的細作喲233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