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 劍道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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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得出來, 三殿對這次的出使十分重視, 撥給他們當作交通工具的是一艘速度極快的飛舟,裏頭施了須彌芥子之術, 寬敞得很, 容納上百人都不顯擁擠;而身為使團之長與挽闋殿的少殿主,由藺雲兮執掌操控飛舟的舵印也是自然而然的事。

    盡管對駕駛飛舟略感興趣, 鍾離晴也隻是將那興味壓下,並不生事。

    仙魔域極大,因此即便是為了拱衛正中的墨都而存在的仙域十城,相隔也不算太近;這飛舟的速度已是少有,卻也要填滿仙石,片刻不歇地行駛上近五個時辰方能到達目的地。

    雖說鍾離晴一直心心念念著要去往薑族, 卻也明白一時半刻之間是難以如願的了,沉下心來,反而是有些疑惑:這藺雲兮仿佛是在趕著時間似的, 而談昕爵麵上也隱有焦灼之色, 他們究竟謀劃著什麽呢?

    抱著這種疑慮,鍾離晴一路上都在做著最壞的打算與最匪夷所思的猜測,而這些天馬行空的念頭在飛舟緩緩停下以後才漸漸熄隱下去。

    談家所在的鋒城,又稱劍之都,不僅暗指談家世傳劍道, 造詣高深,也是由來於鋒城匯集著整個仙魔域最多的能工巧匠,於武器鑄造一道博采眾長, 獨領風騷。

    若是要尋頂好的武器,十個修士中有九個會來這鋒城碰碰運氣,餘下的那個,則是出自鋒城的匠人——這話雖有誇大之嫌,卻也足以說明鋒城盛產武器,聲名在外。

    封賜使團蒞臨鋒城的消息一早就有人傳了出去,是以當飛舟降落在鋒城城樓上空時,除了本就駐守在城樓的兵甲守衛外,還有一群身穿黑色勁裝,腰係紫色絲帶的劍客候在城樓上——這裝束,與鍾離晴剛抵達仙魔域那會兒來接應談昕爵的人,一模一樣。

    想來,這便是劍道談家的劍客們了。

    跟在君墨辭身後,鍾離晴不著痕跡地掃了一眼在見到那群劍客後神色一鬆的談昕爵,視線輕輕落在當先與他搭話的那個青年身上——如果沒有記錯,這個明顯與同伴品階不同,束著銀色腰帶的青年,是叫做談巍?

    果然,鍾離晴所料不錯,就聽談昕爵略帶興奮地問道:“談巍,可是太爺爺派你來的?儀仗都準備好了麽?可莫要怠慢了貴客……”他一邊說著,一邊朝藺雲兮點了點頭,目光卻若有似無地瞥過君墨辭身上,眼中的情意幾乎無法隱藏,教鍾離晴胃裏泛酸,心頭生怒,恨不得摘了那雙招子。

    然而撇開兩人之間的修為差距不提——談昕爵現在已經是散仙二層的境界——眾目睽睽之下,又是在鋒城談家的地盤上,明目張膽地對談家的少爺動手,哪怕隻是表現出一分敵意,也決計討不了好。

    ……不過,總有機會的。

    睚眥必報的某人斂眸暗想道。

    “二少爺請放心,都準備好了,隻等時辰一到……”那談巍說話聲壓得極低,後頭幾句竟像是傳音入密直抵那談昕爵識海一般,鍾離晴有心知曉,卻聽不分明了。

    眼看藺雲兮當先率領著諸人在那談巍的指引下朝著談家宅邸走去,鍾離晴便悄悄扯了扯君墨辭的袖子,故意落後諸人幾步,小聲問道:“你可知他們是為什麽做準備?”

    君墨辭也沒在意她看似偷偷摸摸實則並未瞞下任何人的放肆舉動,由著她扯著自己的袖擺,隻是無奈地側了側頭,避開她有意無意貼著耳廓呼出的熱氣,淡淡地解釋道:“若是沒有料錯,該是鋒城百年一次的劍典。”

    “劍典?那是什麽?”鍾離晴喜歡她說話時冷冷淡淡的語調,喜歡她身上如芝如蘭的幽雅香氣,更喜歡她認真而清嫵的眉眼以及望向自己時隱含寵溺的眸光,不顧前頭頻頻蹙眉回首看來的藺雲兮與談昕爵二人,扯著她衣袖的手得寸進尺地搭上她收在袖子裏的柔荑,狀若無意地撫弄著。

    “劍典乃是談家的盛事,若是談家的族人能在劍典上收服鎮壓的寶劍,便是得到了祖輩的承認,可堪大任,而被邀請參加劍典的人,則能夠帶走自己收服的武器。”不待君墨辭回答,前頭的人已經停下了步子,那談巍更是在自家少爺的授意下,一絲不苟地介紹了起來。

    鍾離晴雖則有些好奇,更多的不過是想借機引君墨辭與她說話,現下被旁人奪了這機會,她也隻是不著痕跡地鬆開了手,稍稍退開半步,留下一半心思聽著談巍解說,另一半則悠悠地打量起這座以武器著稱的城池來。

    這副興趣缺缺的樣子落在君墨辭眼裏,卻教她不由勾了勾唇角。

    而兩人的神色如數落入藺雲兮眼中,臉上彬彬有禮的笑意不禁淡了幾分。

    眾人各懷心思,卻並不影響前往談家宅邸的腳步,當眼前出現一座肅穆古邳時,鍾離晴飄忽的神思也終是回籠了大半,在談昕爵略有幾分驕色地寒暄諸人時,饒有興趣地隨著參觀這座修建得十分大氣的宅子。

    談家身為鋒城的城主,所居之處自然是整個鋒城中風水最佳,靈氣最濃的地方,而最引人注意的卻不是宅子本身的建築,而是被圈入宅院中的一座近百畝寬闊的廣場。

    廣場前立著一塊三人高的石碑,上頭寫著張牙舞爪的兩個字——劍獄。

    那打磨圓潤的石碑上竟拴著一條成人手臂粗細的鎖鏈,鏽跡斑斑卻牢牢地貼著那石碑,倒是不負牢獄之名。

    當藺雲兮正與談家的掌事各自見禮時,鍾離晴的心思卻早就落在了這片廣場上。

    離得近了才看清,這寬曠如原野的廣場並非實心的磚石地麵,也不是自然的泥土沙礫,從上往下,竟像是一層凝實而剔透的冰麵罩在了巨大的坑洞上,而冰層下則埋著各式各樣的武器——刀槍劍戟,斧鉞鉤叉,凡是能叫得出口的武器,應有盡有,不下萬餘把。

    鍾離晴在崇華時曾去過大衍劍塚挑選佩劍,原以為劍塚中的武器已是數不勝數,而此刻見了這劍獄中的武器才算真正開了眼界。

    她一時看得入了神,而冥冥之中也像是受到什麽鼓舞指引似的,不由自主地朝著那透明的結晶隔層踏了一步,想要看得更真切一些。

    這些武器被封在厚厚的晶麵下,本還是死寂無聲的,卻在鍾離晴的足尖堪堪相觸之時,驟然活了過來一般——先是離得最近的幾把武器有了些微的反應,小幅度地掙脫著包裹身體外圍的沙石,隨即更有幾把活躍的刀劍從裏頭騰身而起,興奮地撞著阻隔在頭頂上的罩子,仿佛迫不及待地要出來放風。

    霎時間,“咚咚咚——”的敲擊聲不絕於耳,唬了鍾離晴一跳,教她訕訕地挪開足尖,不動聲色地後退了半步。

    隻是,那動靜已經招來了所有人的關注,看似談笑風生的使團諸人與談家人不約而同地圍攏過來,在他們各異的目光裏,鍾離晴挺直了背脊,若無其事地笑了笑。

    尷尬之時,就聽那談家最年長的老頭輕咳一聲,而後慈和地笑道:“時辰已到,老夫這就打開劍獄,請諸位做好準備。”

    其他談家人也紛紛附和道,隨後,就見腰係紫色絲帶的劍士們引劍嘶鳴,發出耀目的劍光,隨著信號發出,不斷有修士趕來;與此同時,十來個腰係銀色絲帶的劍士,包括那談巍在內,依次來到偌大廣場的邊沿,均距站位,同時將自己的佩劍插向了麵前的晶麵之中。

    這時,那談家的家主並指掐訣,打出一道靈力擊在寫有“劍獄”二字的石碑上,不偏不倚地刺中了“獄”字中的一點。

    而銀色絲帶的劍士們也紛紛掐訣起勢,打出各自的靈力。

    這些靈力自不同方位匯集在正中一處,又指向了劍獄石碑,最終與談家家主的靈力匯成一束光芒最甚的耀色,猛地擊向晶麵。

    隻見刺眼的光芒頃刻間席卷了整片晶麵,先是從中間融出了一點空隙,那些武器像是感受到了這處空子,爭先恐後地鑽出那空隙,又好像是要將空隙擠得更大一些。

    談家人的靈力使得晶麵迅速瓦解,那處空隙也隨之越來越大,將晶麵都融化得隻剩下薄薄一層。

    最後,就聽“嘩啦啦”破碎的聲響,武器徹底掙脫開了那晶麵的束縛,開始肆無忌憚地在廣場上空盤旋。

    幸而在那廣場外圍還罩著一層結界,教這些武器無法逃走,否則隻怕是整座鋒城都要被這些活潑潑的武器占據了。

    “劍典開始,諸位請吧。”等所有武器都在裏頭歡欣騰挪地暢遊時,談家的劍士們紛紛停了手,而那家主更是捋了捋胡須,衝著談昕爵等人點頭笑道。

    得了首肯,想挑選武器的人便立即踏進了結界之中,就連本來隻是抱著圍觀打算的鍾離晴也升起幾分躍躍欲試之意。

    ——自從阿白帶走了緋兒,又收走了絕螭劍以後,她便再也沒有一把合心意的武器了。

    每每想起緋兒,又是禁不住傷感痛惜,久而久之,卻也淡了念頭。

    值此機會,若是能得一把武器,倒也不錯。

    想了想,鍾離晴正要踏進那劍氣縱橫的結界之中,卻見早一步進入的談昕爵正追著一把通體明澈如玉的寶劍上下翻飛,竭盡全力。

    她的視線陡然間便被那把劍抓住了,一眨不眨地盯著那處,移不開眼。

    就聽一個聲音在耳邊說道:“談昕爵在追逐的正是劍獄中最桀驁難馴的一把劍,也是談家的傳世寶物,劍名……”

    鍾離晴已顧不得分辨是誰在耳邊絮叨,她隻是著了魔似的盯著那把劍,心底有一個聲音幽幽響起,竟仿佛與耳旁的語聲重疊了。

    不待那聲音開口,她便下意識地接了下去,就好像是這個名字早已鐫刻在她識海之中。

    “劍名——寸心!”

    作者有話要說:  給大家提示一下:

    冕下的劍,純黑,名念空。

    阿晴的劍,純白,名寸心。(本來想叫長情的2333)

    這兩把劍取意:寸心不改,一念成空

    總覺得我家冕下就連佩劍都虐的不行哈哈哈哈哈(不,其實我開玩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