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幸城岑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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薑晴對?u十三的第一印象並不算好。
除了她像極了夢魘中那個白衣女子之外, 這個與她同為一族少主的競爭對手給她帶來的危險感遠遠勝過此前她接觸到的任何一個人甚至於, 她隱約有種預感:若是放任不管, 總有一天她會栽在?u十三手上。
無依無據,卻揮之不去這種感覺。
現在,她又多了一重明悟:?u十三這張臉, 太有迷惑性, 每當被這樣專注地凝視的時候,總有一種情深如許的錯覺, 教人在瞬間便失去了判斷力。
薑晴暗暗告誡自己:如果沒有把握解決掉她, 就隻能遠離她, 至少在自己沒有因此影響太深以前。
可是,盡管她在心中警告了自己一遍又一遍, 待到醒悟之時, 卻已經是在去往幸城岑家的路上。
心中萬般懊惱,麵上卻分毫不顯, 隻是覷了一眼巍然端坐, 一派仙風邈遠的?u十三, 狀若無意地問道:“?u少主此番去絕城封家, 真的隻是為了找回自己的劍?”
她可沒忘記那封家石室中層出不窮的陷阱阻礙,還有?u十三與那女子教人雲裏霧裏的對話這其中, 一定存在著不為人知的秘密。
“不錯。”?u十三點了點頭,忽而定定地看了一眼她發間的簪子,柔聲讚道,“很適合。”
薑晴愣了片刻才明白過來, 她這前一句是肯定回話,後一句指的卻是插在發間的簪子下意識地想要撫一撫那簪子,或是幹脆拔下來還給她動了動指尖,終究沒有這麽做。
隻是那句“既然找回了劍,緣何不與談昕爵一道禦劍”的質問,卻悄悄咽了回去。
罷了,這人愛與她們擠在一塊,便由得她去,至於這簪子,姑且留著吧。
默了半晌,她又覺得別扭,瞥了一眼不遠不近綴在一側的談昕爵,撫了撫星痕冰鸞的翎毛,發覺觸手那一片有些禿了,於是換了一邊繼續摸,方才起頭集聚起來的氣勢卻泄了三分,不像是理直氣壯地通知,倒像是好言商量:“稍後與二位在幸城分別,在下與族妹就不進城了……”
“薑少主,可有問過……惜姑娘的想法?”?u十三在說到嬴惜的名字時,微不可查地頓了一下,教她幾乎要以為對方早就識破了嬴惜的真實身份。
言下之意倒是教她不由愣住了。
“惜兒,你想去幸城麽?”她的確是自作主張便決定好了行程,但也並不覺得善解人意的嬴惜會看不出自己的意思不過是象征性地問一句,借此駁倒?u十三的篤定。
沒料到的是嬴惜的回答。
纖麗的少女眨了眨眼睛,有些為難地抿了抿唇,輕聲卻堅定地說道:“晴姐姐,惜兒想去幸城。”
“……好。”薑晴勉強笑了笑,幾不可聞地歎了口氣,伸手揉了揉嬴惜的頭發,故意用了幾分力道,將她柔順的發絲揉亂了些許,見她晶亮的眸子帶著幾分討好、幾分歉意地望過來,縱使心頭有再多不悅,也被瞧得沒了脾氣,終是妥協下來。
視線在嬴惜與?u十三二人身上打了個轉,沒有說什麽,眼中卻掠過一抹深思:這兩人有事瞞著自己。
想了想,她一捏嬴惜的手指,給她使了個眼色,傳音問道:為什麽要去幸城?
還有一句她沒有問的是為什麽要與這?u十三一道?渾水?
莫非絕城之中的教訓還不夠麽?
跟這?u十三攪和在一塊兒,準沒好事。
嬴惜咬了咬嘴唇,反手緊緊將她的手包在掌心薑晴發覺,不知道從什麽時候起,初見時還嬌小單薄的少女,已經長成了纖麗雅致的姑娘,雖然在她眼裏仍是需要保護、需要照料的孩子,可這曾經不足自己一半的手掌,手指細長而有力,竟是能將她的手握住了幽深的眸底像是斂著一團沉暗的火,傳音回複道:這天道岑家與我嬴族之仇逃不了幹係。
簡簡單單一句,瞬間遏製住了薑晴的猶疑,也打消了她臨陣逃脫的念頭。
當年嬴族滅族之戰距今已太過久遠,她也隻是略有耳聞,並未參與,更無法體會那種切膚之痛,刻骨之恨。
但是嬴族如今隻剩下嬴惜一個,即便不說薑嬴二族的關係,單是她與嬴惜的情分,便不會坐視不理。
與無人問津的絕城不同,相隔不過數百裏的幸城則是人潮攢動,絡繹不絕,一派熱鬧喧囂。
沒等薑晴的星痕冰鸞靠近城門,便看到城門前擁擠的人流排成了長龍,有普通的車駕,也有盤旋天際的各色騎獸,守衛則是駕著頗為威武神駿的騎獸,挨個兒上前審查,絕不放過一個漏網之魚。
呼喝間,透著一股子緊張,好似這城中正進行著什麽大事,盤查得很嚴。
“幾位可是來幸城卜卦的?”有好事者上前攀問道。
“依我看,該是來參加繼任大典的。”另一人搭腔道。
與此同時,盤查的守衛也氣勢洶洶地朝著幾人過來了。
還沒等人靠近,談昕爵神色陡地一厲,一道劍光便劈了下來,教那距離?u十三還有幾尺距離的守衛再不敢逼近過來。
就見他揚手扔出一枚令符,懸在那守衛麵前,就差貼在那人臉上,冷哼一聲道:“鋒城談家來使,請見岑一大人,你且去通報吧。”
“原是談家的使者大人,有失遠迎,有失遠迎……望使者見諒,下仆這就去通報,您這邊請。”沒等那守衛回答,從他後頭搶步上前一個管事模樣的男子,一掌將那守衛排開,轉頭麵向談昕爵時便是極為諂媚地點頭哈腰,一邊朝手下人遞眼色,一邊躬身將談昕爵諸人朝裏邊請。
在入城者的竊竊私語聲中,幾人置若罔聞地越過了隊伍,跟著那管事進了城。
那管事的擅於逢迎,也是極會察言觀色之輩,一個照麵間就看出雖是談昕爵出麵交涉,但這幾人卻隱隱是以?u十三為首雖然他一時半會兒還看不出?u十三幾人的來頭,卻也知道不是他能輕易得罪的。
因而,他雖是對著談昕爵恭敬地說著話,目光卻一直悄悄關注著?u十三,生怕得她一個蹙眉。
“這是去哪兒?”隨著管事的指引走了一會兒,談昕爵不耐煩地問道。
“岑一大人忙著大典的事兒,此時不便迎客,不如由下仆先帶諸位去客所休憩,貴客這邊請。”得小廝附耳說了幾句,那管事的沉吟了片刻,隨後腆著臉對著談昕爵說道,眼角小心地覷著?u十三等人。
以薑晴的修為,自然是將那小廝與管事的對話盡收耳中,也知曉他們根本不敢去打擾主人家,又怕怠慢貴客,是以便自作主張現將來客先留下,待主人得了空再行稟報。
薑晴似笑非笑地瞥了一眼那說得煞有介事的管事,轉頭去看?u十三,後者朝她淡淡地彎了彎唇,聲線卻泛著一絲涼意:“岑一在哪兒?”
那管事的訕訕一笑,正想找個托辭搪塞過去,不料談昕爵虎目一瞪,手中斬龍劍亮出一截劍身,銀光刺痛了那管事的眼睛,教他不自禁打了個哆嗦:“貴客息怒,息怒……下仆這就,這就去……”
“帶路。”?u十三輕飄飄地看了一眼談昕爵,後者會意過來,二話不說便將劍架在那管事的頸邊,一手拽起他的領子,陰沉地威脅道。
“遵、遵命……貴客這邊走!”那管事的感受到頸子上懾人的寒氣,嚇得牙關起了磕巴,好容易才鎮定下來,也不敢再敷衍,戰戰兢兢地在前頭帶路。
他本還想耍個心眼,遞眼色教小廝去通稟更高級別的管事,不料起先還聽命的小廝怕極了被殃及,竟然不顧他的暗示,全都畏畏縮縮地溜到了角落裏,隻敢不遠不近地綴著,卻無一人敢站出來說句話。
薑晴掃了一圈聲勢?赫卻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人群,唇邊不由浮起一抹嘲諷的笑來。
她不曾注意,倒是嬴惜寸步不離地跟在她身側,瞧見她的諷笑,心有所感地揚了揚唇,見她一手隨意地把玩著露骨的攤販售賣的小玩意兒,一手空落無依地垂在身邊,引得她心裏癢癢地,忍不住想去牽住那瓊玉凝脂般的手。
正想動作,眸光一凝,卻發覺?u十三脈脈幽幽的目光,清淺從容地落在薑晴側臉她雖是冷淡漠然的神色,眼底卻是軟和深邃的柔波,無奈又寵溺地望著薑晴不自知的小動作與孩子氣。
嬴惜伸手的動作一滯,垂下頭,眼底暗色一閃而過,複又抬起頭,重新鼓起了勇氣;此時此刻,薑晴卻已經走開了幾步,正在看另一處攤販的貨品。
?u十三站在離她極近的位置,溫聲與她說著話,仿佛不經意瞥來一眼,淩冽的鋒芒眨眼即消,快得像是她的錯覺。
抿了抿唇,嬴惜攥緊了空落落的手指,宛如攥緊空蕩蕩的心口。
不過是一步之遙。
可是這一步,她無論如何都跨不過。
半是恫嚇半是威脅地挾持著那管事的帶路,幾人不緊不慢地穿過了熱鬧的長街,又行了不久,岑家氣派的大宅終於顯露於眼前。
不同於熱鬧萬分的外街,這一處出乎意料地安靜。
門口的守衛在見到唯唯諾諾的管事與談昕爵亮出的令牌之後,竟是二話不說放了行。
宅中影壁之後,卻是一片極為寬闊的場地,數百人聚集在一起舉行著儀式,諸人的腳步聲成了唯一的響動。
薑晴等人進去的時候,就見數百人神色恭謹地跪坐在兩側案幾之後,目不斜視地望向中間的女子;那女子身著一襲緋色外袍,白襟裏衣,繡著張揚的暗金絲線,發髻綰得一絲不苟,端麗秀雅的麵上一派冷肅,唇線緊抿著,顯得有些心事重重,執禮的動作卻紋絲不亂,氣度翩然。
身後的司儀唱祝道:“納吉”
案幾後站起一個同樣身著緋衣的年輕男子,一臉興奮地朝著女子走去。
她還是更適合月白色的裙衫,緋色太過張揚,也太過跳脫了。
薑晴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了,隻是看著那女子,心中便忽然冒出了這麽一個念頭。
可是她思來想去,這都是第一次見到對方。
正疑惑間,卻見那女子動作一頓,驀地停下了行禮的步序,在一片嘩然聲中,輕撫袖擺,朝著薑晴幾人微微笑道:“好久不見。”
那緋衣女子分明是在對?u十三說話,薑晴卻覺得,她那雙靈透的眸子正深深地望著自己,那眼神又溫柔又哀切,好似有千言萬語,卻無從說起;更好似與她相識多年,有著解不開的羈絆與機緣。
薑晴撫摸著忽而發燙起來的戒指,輕輕蹙起了眉頭。
這女子,究竟是誰?(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