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9、耳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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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嗬, 有心又如何, 無情又如何?明姑娘莫要忘了, 如今,在這天鬥大會之中,你我皆是敵人多餘的情緒, 還是收起來得好。”鍾離晴望進她盛滿不甘與淒色的眼底, 卻毫無動容,冷笑一聲, 反手挽了個劍花, 劍鋒直指向她。

    “說得倒是好聽, 我卻不信,若是那?u十三站在你麵前, 你可還下得了手?”明秋落搖了搖頭, 一邊朝後退去,一邊提起手中的長弓。

    隨著她指尖輕撫弓身上的紋路, 那長弓開始閃爍起絢爛奪目的光華來, 自一點彌漫至整個弓身, 全都散發出極致的輝芒, 將她整個人都籠罩在不可逼視的光暈之中。

    而那團光芒所蔓生的可怖氣勢,也教鍾離晴不由運起神識, 警惕到了極點她自忖:若是被明秋落這一箭刺中,還焉有命在?

    前一刻還在與她溫言軟語,情深意切,下一刻就兵刃相加, 恐怕這位明姑娘口中的感情,也需好好掂量三分雖則鍾離晴本就沒有多當真就是了。

    她與這明秋落無甚印象,就算真有過幾麵之緣,於她而言,也不過是過眼雲煙,而要鍾離晴為了她三言兩語就放棄抵抗,卻是笑話。

    唯一教鍾離晴至此還未敢輕舉妄動的緣故,不過是她自知正如明秋落先前所言那般她不是對手。

    隻是,就這麽認輸,到底不是她的風格,好歹也要撞一回南牆,她才甘心。

    要說經驗,鍾離晴自不會托大,但多少也知道一些對付遠程的弓箭手最有效的方法,乃是近身搏鬥。

    瞅準了明秋落持弓的架勢,搶在她下一式前,鍾離晴足尖一點,沒等她張弓搭上箭,立即閃身到她麵前,寸心劍直削而出,目標正是她纖細的脖頸。

    那眼中的狠戾,教人心頭生涼。

    明秋落下盤不動,上身微微後傾,避開那抹脖而來的劍光,提弓的手上撩,隻聽錚然一聲,殘影劃過,弓身與劍刃已相擊不下數回,餘音嗡嗡,竟是被掩蓋在第一擊下。

    鍾離晴隻覺得一股巨力從劍刃傳回腕間,又從腕間反震,劇痛之下,她來不及思考,憑著肌肉的慣性扭身翻轉了半圈,卸下了那股力道,隨即又在滯空之時,一擰身,執劍輕轉,以一個意想不到的角度朝著明秋落肩頸處點去。

    在她以為就要得手時,眼前卻陡地一花,那黑衣的弓箭手已經消失在眼前。

    好快的身手!

    不,比那身手更快的,是她射出的箭!

    卻是在鍾離晴一招用老,新招未續之時,明秋落已經反借著這股餘勁,拉開了距離,左臂平舉,右手撥弦,也不見她有多餘的動作,那弦上便已憑空生出一支通體純金的光箭,箭頭尖銳,箭身細長,箭尾上的羽翎根根分明,纖毫畢現,竟與真正的箭別無二致!

    不同於普通的羽箭,這光箭上裹挾著驚人的威勢,比之前在弓身發光時所展露的,更要可怕上千倍百倍。

    鍾離晴絲毫不懷疑,若是避閃不及,自己絕對會在那箭光之下,灰飛煙滅。

    她持劍的手一緊,心中委實有些掙紮:值此危急關頭,她是否該拋開顧忌,動用空間之力呢?

    要知道,這箭再快,卻也快不過空間之力。

    雖說瞬移之法能夠輕而易舉地避開明秋落的光箭,但是也同樣將鍾離晴的底牌暴露在外,且不說她與明秋落的對陣情形會不會落入別人眼中,若是她想要更進一步,在比鬥中有所建樹,那一味靠著身法閃避,顯然是不夠的。

    鍾離晴也曉得,她此時遇到的明秋落,再加上方才的席禦炎與姬無願三人,都已經有了金仙之上的實力,而自己以一介真仙的修為,能與明秋落斡旋到現在,不過是對方還不曾對她起殺心罷了。

    可這卻不代表著自己能夠以此為憑仗,有恃無恐地試探下去……她的驕傲也不允許。

    事到如今,怕是顧不得許多了!

    打定主意,即使暴露自己擁有的空間之力也在所不惜,鍾離晴索性放棄了仗劍相抗,眼睜睜看著明秋落的光箭急速而來,體內空間靈力已經準備好在關鍵時刻發動,瞬移到她背後偷襲。

    說時遲,那時快,在光箭堪堪突破她體外的護身屏障,即將接觸到她的身體,而她也即將要消失在原處時,一股比那光箭更為淩厲霸道的勁氣從後逼近,以遠甚數倍的速度和力度,撞開了前一箭。

    “叮”一聲脆響,前頭一支光箭碎裂成無數光點,在她眼前逸散開來,而後一支則擦著她的鬢發,貼著她的耳朵,釘向了她身後的位置。

    “轟轟轟”那光箭穿透了牆壁,竟是將半個走廊都轟成了廢墟。

    眯了眯眼睛,控製住撫摸鬢發的衝動,鍾離晴心中暗暗苦笑:想來,這才是明秋落真正的實力……而方才那第一支光箭,竟好似玩笑一般。

    “發什麽愣!緣何不躲開?”明秋落驚怒的聲音響起,鍾離晴抬眸看她,正好見到她眼中那一抹還未收斂的後怕之色。

    嘴唇囁嚅幾下,鍾離晴低頭看向灰塵彌漫的地麵,調整了一番心情,片刻後卻是抬頭望著她,下定決心般正色道:“你說得不錯,我不是你的對手我不與你爭,這座傳送陣,是你的了。”

    此言一出,便舒了口氣,長劍一甩,就要轉身離開。

    方自轉身之際,剛才被光箭劃過而依舊灼熱的耳廓卻驀地一涼。

    鍾離晴呼吸一窒,感受到緊貼著身後的曼妙曲線,不由僵住了動作背對著她的眼中卻兀自劃過一抹冷厲。

    明秋落自身後虛虛摟住她,唇瓣輕觸著她發燙的耳朵,貼近她耳邊輕喃道:“識時務者為俊傑這次就先放過你,等這天鬥大會結束以後,再與你算賬鍾離晴,我倒要看看,你的心究竟是不是石頭做的。”

    冷笑一聲,正要回話,耳垂卻驀地一潤,隨即一涼,鍾離晴勃然作色,不及偏頭避開,那人已帶著笑意,漸行漸遠:“這是信物……我們,來日方長。”

    隨著一個輕如鴻毛的吻落在耳垂的,是一枚冰涼冷硬的耳釘,正是幾次三番喚起她注意,教她有特別感應的那一枚。

    想不到,明秋落竟是將這枚耳釘予了她。

    換作別的,鍾離晴都能毫不留情地扔了,獨獨這枚耳釘,卻教她……舍不得。

    撫了撫那一點涼意,似乎耳垂上被輕吻的戰栗灼熱也跟著淡然下來,仿若淬了冰的眸子閃了又閃,終究化為一聲輕歎,苦笑著放下了手。

    罷了。

    多想無益,還是去尋別處的傳送陣吧。

    “誰?”無奈搖頭,正待轉身離去之際,卻陡地感覺到一處紊亂的氣息,鍾離晴驚覺,竟是才發現那處隱著一個身影。

    若非自己太過大意,便是這鬼祟之輩太過狡猾。

    厲喝一聲,寸心直指前方,鍾離晴蹙起了眉頭,卻是極快地瞥眼掃了一下退路。

    寸心劍鋒所指,揚起一道淩厲的風,拂起打碎的廢墟灰燼,朦朧間,像是見到了熟悉的身形。

    自嘲一笑,劍鋒不動,左手更是警惕地掐了個訣。

    須臾,塵埃落定之處,顯現出一片純白的衣角。

    鍾離晴持劍的手不由自主地一頓。

    一道無形的氣流卷起地上的灰土,清掃出一條幹淨的路來,衣袂蹁躚,袖擺逶迤,揚塵盡伏過後,卻是一襲纖塵不染的白衣。

    鍾離晴看得一愣,眼眶不覺已是澀然。

    那長身玉立的清雋身影,多少次出現在夢境之中,仿佛觸手可得,卻又總是遙不可及。

    戀了多久,便苦了多久,念了多久,便也痛了多久。

    她終於了悟,那不是她心上的白月光,也不是她胸口的朱砂痣……是她掙不脫的魘,也是她渡不過的劫。

    那人負手望來,眸光悠遠,神色淡淡,鍾離晴卻覺得像是被窺破了什麽虧心事一般,渾身不自在起來。

    鍾離晴想問她:你怎麽會在這兒?來做什麽?又來了多久?可有看到什麽……不該看的?

    可是張了張口,卻隻吐出這一句來:“?u少主,真巧。”

    猶豫地舔舔唇,正要解釋,不期然對上了?u堯淡漠的眼神那黑曜石一樣溫潤又純粹的眼中沒有一點她預料的怨怒,也沒有她所熟悉的溫柔,就像是在看一個無關緊要的陌生人心中一咯噔,麵上卻已經下意識地揚起了輕佻的笑意。

    是不甘示弱的盔甲,也是自欺欺人的偽裝。

    ?恚?尚Γ?br>  自己與她是什麽關係?

    做得什麽事,又為何要怕她?

    左右,她也不在意……

    “明秋落,不是良配。”就在鍾離晴幾乎要忍不住落荒而逃時,?u堯總算開了口,隻是她所言,卻教鍾離晴不知如何應對。

    良配?什麽良配?

    情知她定是看到了明秋落與她曖昧親狎的一幕,起了誤會,鍾離晴卻執拗著不肯澄清,反倒是嬉笑著問道:“那依卿之見,誰可為良配?”

    ?u堯默了默,就在鍾離晴以為她不會回答而悄悄鬆了口氣時,卻聽她輕聲說道:“嬴惜。”

    “你!”鍾離晴不可置信地望著那雙平靜的眸子,不禁怒從心起,深吸一口氣,強自壓下怒火,冷聲道,“你誤會了……我、我隻當惜兒是妹妹。”

    見她神色不變,一副不以為然的模樣,好似並未在意自己所言,鍾離晴握了握拳頭,方要解釋,隻聽?u堯又說道:“那席禦炎,為了你……”

    “夠了!”聽她又提起席禦炎,言下之意,竟是一門心思要將自己推給別人,鍾離晴氣得眼眶都紅了,怒極之下,拔劍相對,恨聲之中又不免帶了一分淒色,“?u十三,你混蛋!”

    明秋落曾問她,到底有沒有心。

    此刻,鍾離晴也想問問眼前這人。

    若是有心,又怎能三番四次傷她至深?

    若是無心……那一抹深藏眼底的絕望,又是為了什麽?(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