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章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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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七前去時,沈夜擇徒已至尾聲,巨門祭司一臉不渝邁步走出殿門,想必也是沈夜給了他不痛快。這老人見到十七前來,連麵上的禮節都懶得保持,徑自冷哼一聲,便甩袖離去了。

    巨門祭司倚老賣老,穆十七卻不能,他仍是禮節周到,微微躬身目送巨門祭司離去,待到此處喧嘩漸消方才緩步走入大殿之中。

    “大祭司安好。”

    十七餘光瞧見沈夜身旁站著那如同粉雕玉琢般的孩童,眼神清澈,且麵相討喜,恐怕那就是大祭司尋到的徒兒了,還有幾個孩子似乎是落了選,臉上表情有些差,但由於其他祭司也有心擇徒,故而他們也留下來準備碰碰運氣。

    “是穆先生。”沈夜雖說獨斷專行,但他願意的話,行事也極為穩妥。見十七前來,他起身拂袖,頷首權當見禮道:“擇徒已然結束,他便是本座選中的徒兒。”

    他拍了拍那孩童肩膀,輕聲道:“謝衣,這位是穆家家主,日後你待他要如同待本座,勿要失了禮數。”

    話說得漂亮,但‘禮數’二字可是咬了重音的,恐怕沈夜也隻是想要告訴這位愛徒莫要太過失禮,其他的麵上過得去就好,雖說烈山部人皆尊重穆氏一族,但沈夜一想到這位家主大人與前任大祭司關係不錯就無法與十七親近,這也無可厚非,畢竟作為父親,前任大祭司確實是失敗至極。

    那名為謝衣的孩童雖說有些稚嫩,卻絲毫不怯懦,此時在場者有紫微祭司,廉貞祭司,就連瞳也真身到場,加上十七,每個人身份都不簡單,有些孩子已經麵色發白,而謝衣卻仍是落落大方地對十七行了禮,讓十七不由感慨沈夜果然眼光獨到。

    偌大的神殿如今空曠非常,隻零零散散留了幾人,穆十七餘光掃了過去,見那幾個孩子均站在角落,雖極力掩飾,但那幾人麵上都能看出沮喪二字,畢竟大祭司並未選中他們,想來也是十分難過的。

    而十七這時卻看到了站在最右那孩子,雖說沮喪也有,但更多的是憤恨,那眼神望向謝衣時仿佛要將謝衣吃掉一樣。再看他長相衣著,也不難猜出沈夜為何沒選他,恐怕除了心性,還因為這孩子不如謝衣長得討喜吧。

    “如此我倒是有個不情之請了。”思來想去,十七還是揚起笑容道:“不知大祭司可否應允?”

    沈夜微微皺眉,卻也知十七為人並不會提出什麽過分請求,便也抬手道:“先生請講。”

    “大祭司,我本就時日無多,但除卻本家功法,我於雜學也略有涉獵,本想著能在本族弟子中尋一人傳下,如今卻也改了心思。”見沈夜欲言又止,十七也隻當沒有看見:“這幾個孩子,我可否挑選一名作為弟子?”

    沈夜默然。

    雖說他與十七並不親厚,但聽他言時日無多四字心中也仍是多出幾分酸澀。烈山部人壽數悠長,而穆家的領頭人卻站在原地,看著死亡逐漸逼近,也隻能坦然接受。沒有人不向往活著,即使被濁氣所侵,手腳潰爛,他們仍舊不想尋死,可如今……

    雖說是為了破界,可流月城欠穆家人的,可是永遠都換不清了,那是用無數的血與命堆積而來的債。

    “自然可以。”沈夜垂下眼簾,掩住那幾分歉疚,輕聲道:“若能讓先生絕學有所保留,自然是件好事。”

    “絕學可算不上,不過是些登不上大雅之堂的東西。”十七走到那幾個孩子麵前,逐一看過之後,停在那一臉憤恨的少年麵前。

    “若我說,許你拜我為師,你可願意?”

    他語氣誠懇,麵色溫和,那孩子便睜大了雙眼,怔怔地看著麵前的白衣男子。

    那人就站在他麵前,躬下身子,兩鬢烏發因動作而下垂,眉眼柔和,一張臉幹淨清俊,琥珀色的眸子裏盛滿了名為‘溫柔’的情緒。

    這個人不是大祭司,少年想。

    他來到這裏,本來就是為了做沈夜的弟子,誰知卻被謝衣那家夥搶了先,他不明白自己有何處不如謝衣,為什麽沈夜選謝衣而不是選他。而如今,沈夜選了謝衣,可有人看中了他——他知道,穆家的家主在流月城的地位與大祭司等同,如此他的心理瞬間平衡了許多。

    要強,好勝,而且還心胸狹窄,這就是名為風琊的少年在沈夜眼中的印象,隻是十七並不在意這些,或者說,他注意到的,就是這樣的風琊。

    “穆先生在問你話。”沈夜擰眉,卻也沒說重話,他十分好奇為什麽十七會選中這孩子,明明天資一般,心性也不好,他語氣加重些許,絲毫沒有客氣:“還愣著幹什麽?”

    “老……”風琊還有些愣神,聽大祭司開口,反射性就想要反駁,所幸轉瞬他就意識到了自己是在什麽地方,便硬生生將剩下那個字憋了回去。

    十七仍是溫和地看著他,並未說話。風琊低頭,握緊了的拳再次鬆開,麵上表情似悲似喜,變幻莫測,卻顯得有些猙獰了。

    “我……我願意!”他狠狠點頭,唇瓣被自己咬得有些發白:“弟子見過師尊!”“

    “很好。”十七起身,抬手摸了摸那孩子的發頂,道:“一會兒便隨我回去,走之前同你家人說一聲,或是我派人去你家知會一下,免得讓你至親擔憂。”

    風琊低低應下,隨即便跟在新鮮出爐的師尊大人身後,悶聲不吭。

    “妙極。”穆十七撫掌輕笑:“大祭司喜得愛徒,我也不甘落於人後,倒也算是皆大歡喜了。”

    “正是如此。”

    如沈夜這般也不由露出幾分真切笑意,大抵是對於謝衣,他真的是滿意萬分。

    “那我先告辭了。”

    如此對沈夜撫肩一禮後,十七又對瞳和華月點了點頭,便牽著風琊的手離去了。

    一路上二人之間的氣氛卻沉悶非常,風琊是還未回過神來,而十七也懶得維持剛剛那副溫柔模樣。

    風琊身上缺點確實不少,但這些都無關緊要,如謝衣那般的存在是在少數,風琊也隻是個孩子而已,有毛病的話,改就好了。

    為人師者,不就是要做這些事情麽?

    回到穆家駐地,十七便將風琊交給了迎上來的穆寒。

    “你帶他去沐浴,順便打理整潔了。”他隨口吩咐道:“再派人去這孩子家知會一聲,就說讓他在我這兒呆上一會兒。”

    穆寒略顯詫異看了風琊一眼,卻也沒問什麽,便領命離去了。

    十七換了一身便服,將長發散開,發尾用係帶鬆鬆束起,披上外袍在書房等候。半個時辰後,穆寒便領來了被收拾幹淨的風琊,瞧見那雖說不如謝衣討喜卻仍是白淨端正的麵容,他滿意地點了點頭,揮揮手便讓穆寒離去了。

    待到房內隻剩他二人時,十七一手支頤,似笑非笑看著垂頭站立的少年,道:“你可知,我為何選你做徒弟?”

    風琊也有些疑惑,隻是他不想去思考,如今被師尊一口道破,他也隻是老老實實搖頭,道:“弟子不知。”

    “自然是因為我瞧見了你的不甘。”十七的語氣有些漫不經心,聽在風琊耳中卻響如驚雷:“你同謝衣攀比,大祭司卻沒選你做弟子,你自然嫉恨,對麽?”

    風琊的臉有些發白——他天不怕地不怕,卻也隻是個孩童,被人說破了心思自然心驚。

    “你嫉恨也好,不甘也好,都與我無關。”十七徑自說了下去:“我一身靈力都承自穆家,時時刻刻都燃著命的東西,自然無法教給你,你要去學術法,在我這裏可學不到。”

    他能教給風琊的,自然是與穆家無關的東西,唐門的機關和毒術,與靈力相輔相成,對風琊來說再適合不過。

    總算沒有太過分,十七最後也隻是拍了拍風琊的肩膀,道:“我信你的天分,你若不想讓我小看,就別總同謝衣比較,你和他路子不同,所以莫要胡思亂想。”

    “……是。”

    風琊應了,卻也沒什麽抵觸,看來十七說得話也被他聽了進去。

    “你今日先回去歇息,若是想要授課,我自會遣人接你。”十七如此囑咐道:“還有,以後把自己打理齊整些,邋裏邋遢,著實有些不像話。”

    “……哦。”

    風琊癟著嘴一臉不服,這時才瞧出來他當著是個孩童心性,如此看來也有幾分可愛了。

    ***

    待風琊離去,十七掩唇打了個哈欠,方才打開好友列表。大祭司赫然在列,本是江湖相逢的好感度,在十七說他時日無多後便緩緩漲到策馬同遊,真是不枉他一臉慘兮兮了。

    他收風琊為徒,可不是真看中了那孩子,眼緣是一方麵,另一方麵,他總想著就算以後自己不在了,也要找個人給沈夜添添堵才是。畢竟沈夜一直不怎麽待見十七,但他可為了前任大祭司的遺願,暗處對沈夜頗為照拂,可沈夜可毫不領情。穆十七本就不是那種甘於奉獻的人,能給沈夜下點絆子的事情,他倒是十分願意去做。

    而此刻,下界天墉城。

    紫胤剛應友人之約來到天墉,應了掌門的邀請當了掛名長老,因近來無事便在友人處落腳,遇到十七乃是意外,可他回去後方才想到,他在山中遇到的那烈山部人,身著的可是道袍。

    上古部族,與世隔絕,那道袍可不像是上古之物,如此……倒是有幾分蹊蹺了。

    而那人身後背負長劍,似乎也不是凡品,若日後再次相見,可定要問個清楚才是。

    作者有話要說:  風琊get,致力於讓他的顏值與流月城高階祭司平均顏值持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