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二章 帝室之胄先交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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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彌氣急敗壞,已經徹底迷了心智,發誓必要攻破江陽。族人有諫之者,被他以“沮軍”的名義直接處死。
    這還如何勸諫?
    下令休整半日,埋鍋造飯,飯後立即登船,順流南下,直取沈彌後方大本營江州。
    在沈彌始從江州西上時,趙韙就心有定計,派人在涪縣準備船隻。他接連收到北征長安、討伐張魯的命令,本就有權調動物資,後命令雖暫停,歸還了兵符,但下令郡縣做戰爭準備,還是能夠執行下去的。
    涪縣到江州五百多裏,水路迅疾,經廣漢,過德陽,不到十日即進入巴郡境內。
    情報源源不斷匯入趙韙手中。半個多月時間,沈彌仍舊沒攻下江陽。
    趙韙聲稱順長江而下迎擊沈彌,實際上卻行陸路往北,直奔涪縣。
    沈嵩不過中人之資,麵對二十倍於己的對手,哪裏還有什麽對策?
    趙韙也不做休整,就趁著出其不意,到達江州就立即投入猛攻,不到半日即攻入城中。
    沈彌雖脅裹江州而反,但總有心中不願、表麵服從之人,見“朝廷”攻破沈彌大本營,沈彌大勢已去,紛紛站出來,配合著趙韙,將參與反叛的將領的家屬一一指認出來。
    趙韙將沈彌一家老小數十口全部誅殺,叛軍家屬嚇得麵無人色,哭聲都不敢出。
    趙韙命人喊話:“沈彌謀逆,誅其一門。其餘脅從者,若能棄暗投明,家屬可免死罪,否則皆誅。”
    休息一天後,帶著數百名叛軍家屬乘船,大軍沿著長江西上。
    趙韙得到消息,荊州兵侵入巴郡,已取魚複,正攻朐忍,然縣令王累乃是能吏,荊州兵攻之不下。
    有人建議趙韙先救朐忍。
    趙韙道:“沈彌乃腹心之患,蔡瑁不過肢體之創。先破沈彌,方為上計。”遂不救朐忍。
    江州到江陽,三百餘裏。雖是逆流,但船帆張開,借助風力,還是用了不到十日,就逼近江陽。
    甘寧見趙韙從後方趕來,心中一沉。他原來擔心趙韙走湔jin)水,經資中、漢安,救援江陽。現在趙韙自下遊出現,說明江州有失,形勢更是壞得無以複加。
    甘寧原來留沈彌攔阻趙韙、自己抹身東走的打算全落了空,江邊準備好的那些船隻,又如何能衝破遮蓋江麵的趙韙大軍?
    向東是趙韙,此路不通;向西是成都,中間還隔著僰bó)道、南安、武陽、廣都四城,自投羅網;向南是茫茫群山,崎嶇難行;往北則是湔水,前途未卜。
    當斷不斷,反受其亂。甘寧眼神一凝,決心已定,立即將麾下首領召集入帳中,將自己打算說了出來。
    麾下大都是“錦帆賊”骨幹,跟隨甘寧縱橫蜀地數年,對他無比信任,皆道:“唯將軍之命是從!”
    甘寧也不辭別沈彌、婁發,立即行動。
    沈彌先聽了斥候報告趙韙大軍從後方趕來,如三九天被當頭澆了一盆冷水,對鄭度的怒火熄了大半,渾身因為恐懼而一陣顫栗。正彷徨無計,忽又聽得甘寧帶兵脫離大營,乘船入湔水,向北而去。
    沈彌又驚又怒,忙派人把婁發請來,向他問計。
    婁發向沈彌怒道:“向者我與興霸皆言當割據巴郡,汝不肯聽,如今陷入死地,何必又來問我?”
    沈彌道:“此一時彼一時,直搗敵巢亦是上計。今趙韙雖來,觀其兵不過兩萬,與我軍兵力相當,又有何懼?甘寧號稱勇武,卻畏敵如鼠,真是名不副實,讓人鄙棄!”
    婁發還在苦苦思索甘寧為何不經戰鬥就脫身而走,喃喃道:“興霸非懦者,其徑自引去,必有隱情。是何緣由?”
    兩人遷延片刻,趙韙已直逼沈彌在江北紮下的大營。
    沈彌、婁發二人登上高台觀察敵情,沈彌詫異道:“趙韙直接登陸,不怕我等居高臨下攻擊麽?”
    婁發也相當詫異,想不通趙韙為何如此魯莽。
    前線沈軍在沈叢率領下,在江岸上布開陣勢,嚴陣以待。
    沈叢見趙韙軍莽撞地登陸,冷笑一聲:“棄船登陸,隊形蝟集,難以展開,兵力再多又能如何?我兵雖三千,足以拒其數萬大軍!”
    趙韙軍第一波士兵在船隻靠岸後,開始登陸。
    沈叢正要下令擊鼓出戰,突見前鋒一陣騷亂,正自驚疑,前線急派人向他報告。
    報信士兵麵無人色,結結巴巴地道:“校尉,大事不妙!那趙韙號稱已破江州,我等家屬盡為俘虜!他們靠近岸邊的大船上還帶了不少人質,正在放聲喊話,讓我等棄械投降。”
    沈叢大駭,疾步向前線奔去。來到江岸,果見趙韙士兵正在放聲宣揚他們攻破江州之事,要求士兵棄暗投明,立即擒殺沈彌,否則合家誅殺。
    船上還傳來一聲聲淒厲呼喊:“墊江杜三郎,我是汝父,前將軍寬宏,我兒速速反正!”
    “平陽裏錢豐,兒女在家,妾在此,汝在何處?”
    “北城謝豹可在?”
    沈軍陣勢大亂,無數士兵從後麵擠到前麵,大聲叫喊,看自己家人是否在船上。
    趙韙滿意地點點頭,東州兵精銳迅速下船,排成錐形陣,向沈軍大營殺來,口中高呼:“投降者不殺,反抗者族誅!”
    沈兵如波浪中分,不敢也無心反抗。
    年未二十歲的吳班衝在最先,猛虎般殺入沈彌大營。
    兵敗如山倒。
    婁發對沈彌叫道:“速走!遲則無及。”
    沈彌慘然道:“一敗塗地,複能去往何處?”
    他心中明悟,趙韙擒拿了諸將家屬,卻不見自己家屬,必然已為其所殺。自己目標明顯,舉軍皆敵,已是無路可去。
    身邊將領、士兵目光遊移,不跟自己對視。
    沈彌對婁發道:“我必不免,君持我首級去見趙韙,或可換回一命。”拔刀在手,橫在頸側,叫道:“大丈夫寧死,絕不偷生!”用力一拉,鮮血迸濺,屍體倒地。
    婁發遲疑一下,還是上前割了沈彌的首級,去見趙韙。
    趙韙望著跪倒在地,捧著沈彌首級高舉在手的婁發,冷冷道:“爾為首逆,還望活命耶?殺!”
    婁發愕然抬頭。
    嗤嗤聲響,數支長矛刺入他體內。
    長矛抽出,婁發宛如一個漏水的布袋,鮮血從矛洞處噴射而出,腰肢一軟,屍體頹然向前栽倒。
    趙韙問知叛軍首腦之一的甘寧居然率先逃走,急命泠苞、鄧賢帶兵追擊。
    甘寧兵隻千餘,泠、鄧二人合兵三千,穩占上風。趙韙這是在送二人功勞。
    數日後,泠苞、鄧賢怏怏歸來,向趙韙複命,說是沒有追上甘寧。
    甘寧在漢安、資中之間棄船登陸,往山中一鑽,再無蹤跡。
    趙韙暗罵一聲廢物,但這兩人向自己靠攏積極,卻不能過於苛責,隻得好言安慰一番。
    雖除去沈彌、婁發,擊敗叛軍,趙韙卻不能輕易收兵。巴郡軍情傳來,劉表派蔡瑁、文聘率兵入境,威脅江州。
    天子被害後,消息傳到荊州,荊州牧劉表大集文武,為天子發喪,上諡號曰孝懷皇帝;宣布長安所立偽帝為竊據神器的逆賊,韓遂馬騰等人為亂臣賊子,天下當共擊之;派張允率兵三萬赴武關,聲稱要征討關中。
    劉表調門雖高,實則按兵不動,張允停駐在武關,不再前進。
    劉焉稱帝消息傳來,劉表大喜,馬上發檄討伐劉焉,稱劉焉與長安偽帝一丘之貉,皆為逆賊,自己將舉兵討之。
    對劉表是否要稱王,荊州文武激烈爭論,幾乎大打出手。蒯氏兄弟各持一端,爭執不下。
    蒯良不同意稱王,認為時機不成熟。蒯越認為稱王方可明示大誌,招攬英雄。
    劉表還不是日後年老誌衰之時,還有進取之心,最終拍板接受蒯越、蔡瑁、張允、黃祖、韓玄等所上楚王稱號,對長安“河清”年號和成都“天佑”年號均不接受,仍舊沿用劉協初平年號。
    劉表命蔡瑁、文聘討伐劉焉。
    沈彌之亂,蔡瑁已挑動、勾連了近一年時間。沈彌一意孤行,西上進攻成都,也有蔡瑁的鼓動,信誓旦旦地向他保證,若劉焉攻江州,蔡瑁必然援救。
    沈彌剛離江州,蔡瑁就攻擊魚複。魚複處於荊益兩州交界處,蔡瑁已經營多年。荊州細作打開城門,蔡瑁不費吹灰之力取了魚複。
    按蔡瑁的設想,是要直下朐忍、臨江、平都、枳縣,最後攻取江州,從而將整個巴郡納入囊中的。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朐忍守將名喚王累,又臭又硬,誘之不動,攻之不懼,將蔡瑁、文聘生生絆在朐忍城下。
    在趙韙擊破沈彌之時,蔡文兩將才終於攻下朐忍,生擒王累,揮兵西上,進圍臨江。
    趙韙回師江州,臨江城破。
    趙韙更不停留,進兵枳縣。
    蔡瑁、文聘圍平都,倉促不能下,曝師城外。
    趙韙欲急救平都,與城內守兵裏應外合,以破荊州兵。
    巴郡北部督郵黃權道:“平都縣令周超,謙謙君子,不通兵事,非王文勤之儔也。又,平都城矮,又非朐忍之堅也。荊州兵攻之不下,實可疑也。兵法雲,致人而不可致於人。不如且駐枳縣,以靜製動。彼深入我國五百餘裏,後勤無繼,可派精銳繞至後路,壞其糧船,絕其糧道。屆時以大軍臨之,破之易也。”
    黃權,字公衡,巴郡閬中人,本年二十二歲。其家為閬中望族。
    沈彌反於江州時,黃權在安漢公幹,躲過一劫。
    趙韙收複江州,黃權回郡。由於郡吏多為沈彌所殺,趙韙便權宜任命黃權為代郡丞,留守江州。
    趙韙回兵迎擊荊州敵兵,黃權負責在巴郡征集糧草輜重,供應趙韙。
    趙韙思忖良久,采納黃權之計。
    南邊劉表、劉焉兩位宗室大打出手,爭奪巴郡。北邊劉備、劉寵兩位宗室也起了齟齬,生出事端。
    劉備在彭城誓師,又接見荀攸、鍾繇、劉艾、段煨等人後,立即動身西上,進至梁國。
    劉備現有十三支常備軍或曰野戰軍。
    太史慈射聲軍、趙雲折衝軍在平原,防備袁紹;
    關羽揚武軍、呂虔討逆軍、魯肅奮武軍在東平、山陽,防備呂布;
    臧霸威虜軍在廣陵,防備袁術;
    牽招征虜軍、李通綏南軍、許褚橫野軍在司隸,防備長安,監視河東、河內,隔絕呂布。
    上述合計九軍。
    劉備身邊帶著典韋摧鋒軍、劉猛陷陣軍,以及剛剛重新組建的張飛振威軍、衛靚殄寇軍,移駐睢陽。
    右軍情掾高權早已探明,陳王劉寵與兗州牧呂布已秘密結盟,雖不知盟約具體內容,但大致可以猜度。
    郭嘉認為天子遇害或會激發劉寵野心,再有呂布、陳宮蠱惑,恐怕會生出吞並汝南、潁川、梁國,與呂布連成一體,割據稱帝的打算。
    劉曄也認為如今潁川牽招、汝南李通均西上關中,汝、潁空虛,不可不防。一旦劉寵攻取汝南,西可以與劉表交通,東可以與袁術勾連,形勢大壞,豫州非複為劉備所有。
    這一點並非完全臆造。
    不過劉寵的動向不是向南,而是向北,屯兵柘縣。
    陳留太守張邈派其弟張超進兵至襄邑。
    兗州牧呂布進兵己氏。
    這樣梁國徐奕、陳愷就處於南、西、北三麵夾擊的態勢下。
    陳愷與劉寵在梁、陳邊境屢起摩擦。
    陳國士兵弓弩精良,陳愷吃虧不小。
    劉備至睢陽後,派人送信給張邈,信中寫道:“張公還記得六月之約否?”
    劉備破曹操後,為避免與呂布衝突,自陳留南下,曾見張邈,讓張邈保持中立,張邈曾猶豫答應。如今想必是見到劉備在豫州兵力空虛,又被人說動,欲趁火打劫。
    張邈接到劉備書信,滿麵羞慚,又聞劉備親至,心中忌憚,命張超自襄邑撤回雍丘。
    劉寵聞訊,擲弩於地,怒道:“張孟卓起兵討卓,割據陳留,擁眾萬人,足堪一戰,不料怯懦若此!實可鄙也!”
    沈嵩是沈彌任命的偏將軍,負責守衛大後方,忙道:“對、對!黃校尉所言極是。”帶了侍衛出門奔上城頭。
    向北一望,隻見涪水上艦船密密麻麻,遮天蔽日,更有無數士兵已完成登陸,以攻擊隊形向江州城撲來,鼓聲如雷,殺聲震天。
    沈嵩手足冰涼,顫聲道:“這、這麽多敵人,如、如何應對?”
    進入蜀郡後第一座城池是墊江縣城。該縣亦響應沈彌起事。目前控製墊江的乃是沈彌族弟沈合。
    趙韙舍墊江不攻,千帆齊發,百舸爭流,進逼江州。
    留守江州的乃是沈彌叔父沈嵩,聽到麾下急報前將軍已至城下,宛如晴天霹靂。
    沈嵩哆哆嗦嗦,嘴唇顫抖,道:“真、真是趙韙到了?他不去迎擊沈彌麽?為何到了江州?”
    沈彌所任校尉黃遂急道:“請將軍速至城頭,指揮守城!”
    甘寧私下對左右道:“沈彌怒令智昏,已然瘋癲。東州兵必日夜兼程趕來,若不速退,必死無葬身之地。我等豈可為沈彌一人陪葬!”思索退路。
    鄭度奇計百出,把江陽城守得固若金湯。
    江州城士兵不到千人。沈彌西上時說的清楚,自己率大軍攻向成都,劉焉勢必亂了陣腳,哪裏還有空閑來攻打江州?江州兵雖少,卻安若泰山。
    如今形勢,與沈彌所判斷完全不同。
    成都至涪縣兩百餘裏,趙韙日夜兼程,四日即趕到涪縣渡口。
    涪水上密密麻麻停泊著無數船隻。
    果然,沈彌等爭論數日後,采取激進路線、兵指成都,正中趙韙下懷。
    在從成都出征前一日,趙韙收到了江陽令鄭度派人緊急送來的書信,信中所提計策與趙韙不謀而合。
    涪縣令高沛上前拜見趙韙,道:“下吏向將軍複命,大小船隻,均已備齊,足可一次性渡三萬人。”
    趙韙鬆了一口氣,對高沛十分讚賞,道:“高縣令真能吏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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