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大太太腰杆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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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粗壯婆子一會兒便到,大家夥兒聽聞是大老爺要改造大太太院子的事,全都新奇得不得了,難得勁頭十足爭搶著來幹活。

    誰不知道前頭大老爺自個那屋子,稍微動動就大變了樣,隻可惜她們沒見識到。

    東院原本便是繼承人居住的地方,比不上榮慶堂和榮禧堂,卻也有足足五進的院子。賈赦在老祖母離開前,一直住在榮慶堂那兒,東院靠近榮禧堂的兩進最好的院子都被賈政占了去。

    後頭老祖母離開後,老太太住進了榮慶堂,賈政雖說住進了榮禧堂,卻愣是把他以前住的院子改成了內書房,如此,賈赦便隻能移居到剩餘的三進中,擁擠倒算不上,隻是不夠精致,還連著馬棚。

    再後來又封了花園,隔斷跟榮禧堂的來往,才改造出個黑油大門,勉強便有了小五進的院子。可也就是為了這個黑油大門,進進出出便必須得路過那個馬棚,賈赦沒少為這生氣。

    縱然賈赦分到的院子如此不堪,卻說要差,也差不到哪裏去。

    而大太太的屋子,自然是整個東院,除賈赦那處外最好的院子,足足一進的院子,上房便有五間,比後院那七八來個姨娘住一進院子要好得多。

    隻不過,內裏家具擺件器皿陳舊,又偏下人偷懶不幹活打理,才顯得上不得台麵看著落魄罷了。

    這朝賈赦親自上陣,指揮人撤掉正堂並左右兩間上房內所有擺設,裏裏外外重新打掃幹淨後,糊上透亮度高的上等窗紙,這有點陳舊的屋子便敞亮不少。

    回到自己院子的賈赦又把書房裏那個“新得”的香送到大太太那兒,讓她好好熏熏屋子。大太太不明所以,卻也沒有拒絕,高高興興等著老爺給她擺上新家具。

    並不名貴卻還算精致的盆景、花瓶、桌椅長案並一應屋中需要的,在賬房那兒都可以領到。大太太可能沒法子弄到什麽好貨新貨,可一旦賈赦親自出馬,又不是什麽難買到的東西,賬房那邊也不敢隨意拿捏。

    不過一刻鍾,賈赦要的東西便陸陸續續被送到大太太院子裏,大太太瞧著這麽多好東西,興奮至極得捏著帕子,真要賈赦不在這兒,指不定能一蹦三尺高。

    就算不能蹦躂,大太太臉上的笑,怎麽止都止不住,站在正屋門口看著小廝們抬到老爺指定的地方,眼睛一錯不錯的,就怕不小心給弄壞了。

    等這些家具、盆景、地毯都一一安放好後,賈赦又從自己私庫裏掏出些精致的插屏、茶具、古董、字畫。至此,整個屋子煥然一新,即便不比老太太那兒富貴,卻自有一份清貴。

    而這份清貴,恰巧便是大老爺自己弄出來的。

    也不知他是怎麽弄得,不過幾個新出的官窯瓷瓶,頂多二兩銀子一個,外加大老爺親自剪來的花花草草,被他隨意插上後放在屋內,簡直雅致得不得了。

    大太太看著那個被插著桃花花苞的瓷瓶,長長短短不密不疏的,她一個棒槌沒見過世麵的,都知道好在哪裏。這東西賣出去,怕是要廢不少銀子吧!

    這也就罷了,還有那些鬆景,大老爺一番倒騰後,連王善保家的這樣市儈沒眼力勁的,竟也看得出這小小一棵鬆的凜然姿態來,驚得半響不敢碰一下,比剛搬來那會兒差得不是一星半點。

    最神奇的,還是那個筆洗。大老爺放了幾顆草幾顆鵝卵石進去,放在長案一邊。這輩子大太太當真第一次發現,連路邊的野草還有這等不屈姿態,端得神奇。

    事到如今,要讓大太太選屋子,大太太還是更加喜歡這兒,書香味濃有錢也弄不來,關鍵是還得時常打理,而且得大老爺親自動手,這花兒草兒的最易凋謝,要保持這種模樣,大老爺定得常來。

    最後,賈赦在院子裏放了個大點的魚缸,擺上鵝卵石水草後,扔進去幾位錦鯉,便徹底大功告成。

    從剛才到如今,花了一上午的時間,賈赦左右看看,還算滿意,午飯便讓人擺在偏廳,住在後院的幾個姨娘通房老早就得了消息,眼瞧著大老爺忙完了準備用飯,才結伴過來伺候。

    八個年輕姑娘有說有笑得走進大太太的院子,入目一個魚缸便吸引住了她們的注意力,再走近一瞧,魚兒跟裏頭擺成畫兒樣的石頭水草一塊兒,精致得讓人驚歎。

    等走進正堂,一個個目瞪口呆掃視著屋裏的一切,就好像進了個書香世家當家女主人的正堂一樣,怎麽瞧跟賈家不太般配。

    賈家的正堂,不都是越富貴越好麽?像榮慶堂和榮禧堂那樣,可勁得擺滿古董瓷瓶,房梁邊角還要掛上幾個精致的燈籠。可這不好二字,還真說不出口。

    再瞅瞅後堂、偏廳和抱夏的陳設,幾個姨娘嫉妒得眼睛都發綠咯。

    原先大太太這兒也不過如此,偶爾若是伺候得老爺高興了,還能得些好玩意兒放屋裏,這會子老爺一旦對大太太上了心,竟差距如此明顯,甚至比二房那兒還明顯不過。她們那院子,跟這兒一比,跟乞丐窩也差不了多遠。

    總之,越看越心塞。心裏頭原本就有些青雲誌的姨娘,更是下定決心要好好得謀劃。

    “太太,姨娘們來服侍了。”王善保家的站在偏廳門口瞅見這一群鶯鶯燕燕,白眼沒翻到天上去,沒好氣走進屋通知她們大太太。

    “讓她們進來吧。”大太太卻沒什麽太大的反應,原本老爺也不怎麽願意碰她,後院那些丫頭再怎麽年輕漂亮得寵,也從沒越過她去,在這點上,大太太對大老爺還是頗為滿意的。

    要真像二房那樣,有個得寵又囂張的趙姨娘在,她的日子也崩過了。

    “給老爺請安,讓奴來伺候老爺用飯吧。”一個身穿紫色襖裙的姨娘率先上前,直接搶了丫頭的活計給大老爺布菜,剩下的幾個,也都圍在大老爺身邊端茶倒水,吵吵鬧鬧不提,偏還沒一個去伺候大太太用飯。

    大太太看也不看那邊,專心吃著她的飯。王善保家的站在一邊恨鐵不成鋼,卻也無可奈何,不過一個錯眼,瞧見大老爺突然皺起得眉頭,心中一樂,準備看好戲呢。

    果然,不到一會兒,大老爺便摔了碗,麵色陰沉看著餐桌,“都回自個屋待著去,本老爺跟你們大太太都沒叫你們過來伺候。”

    “老爺……”嬌滴滴的控訴聲,要是平常時候,大老爺心都要酥了,這會兒可半點不能撼動他,反而還得了大老爺一劑冷眼。

    幾個姨娘麵麵相覷之下,欲言又止哭喪著臉離開了偏廳,等出了正堂,站在屋外,一個兩個都不敢置信剛剛發生的一切。

    大老爺不是好色成性麽?怎麽突然就正經起來?難道她們往後都沒有好日子過了?這可不行!

    人還沒走,王善保家的趾高氣昂就出來了,挺直著腰端著張臉,冷冷說道,“大太太吩咐,你們幾個擅自前來,毫無禮數,自今日起,閉門思過一月,月錢減半。”

    “還有,”王善保家的眼神落在這群姨娘中為首的兩個身上,這兩個一個便是搶著布菜的,一個便是撒嬌最甜的,突然笑得不懷好意起來,“大太太聽聞華姨娘柳姨娘你們二人最擅女工,你們二人二人便再給大太太、老爺和巧姐兒做兩套衣裳並鞋襪,要用的東西大太太待會兒便會送到。”

    “你說什麽?這是大太太的意思還是老爺的意思?”華姨娘利眼瞪來,單手叉腰指著王善保家的批頭便罵,“要是老爺的意思也就罷了,怕隻怕你們這群仗勢欺人的明擺著欺負人,可巧老爺便在,本姨娘也不會善罷甘休。”

    “喲,還不善罷甘休呢,也不瞧瞧這正堂偏廳抱夏的擺設,可都是老爺親自動手的,再瞧瞧你們,嘖嘖嘖,連布個菜都嫌磕磣呢,趕緊的,捂了嘴扔出去,要吵著老爺了,看我饒得了你們哪個。”王善保家的說完便進去了,半點不想跟幾個姨娘吵。

    不過幾個秋後的螞蚱,哪有她們大太太得臉!就瞧這一日兩日大老爺的作為,即便不疼惜她們大太太,卻也正經給了臉麵的。

    所以說,名分這東西很重要!

    不用王善保家的吩咐,院子裏的丫頭便主動上前,捂了嘴就拖出去,幾個姨娘被拉扯著回到後院,鎖在各自院子裏不提。

    看見的沒看見的,都知道大太太這回是真的腰杆硬了,輕易不能得罪。

    這事兒自然也沒逃過老太太的眼,老太太自是不信老大那人,能弄出什麽好院子來,還是考得花花草草!

    說來也神奇,老大要給邢氏麵子,卻舍不得私庫裏的那些寶貝,就拿出點字畫、屏風並幾個花瓶,再加上賬房給的那些一兩銀子一個的花瓶,能弄出個什麽德行來?還不是窮酸得很!

    而且,就算給了臉麵又怎麽樣?沒能耐就是沒能耐,還指望跟王氏比?就她那棒槌腦袋跟瞎子沒兩樣的眼力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