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聲色入骨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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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少年從鼻腔裏發出個帶著疑惑意味的單音節詞, 聲音輕細又帶著股不可思議的甜, 像是在確認什麽, 那雙眼睛裏全是霧蒙蒙的水汽, 盯著他看了好一會,然後才仰頭往他唇瓣貼去, 像是蓋章, 發出響亮的“啵”聲。

    “晚安。”很含糊的兩個字,瞿延墨卻從對方瞳孔裏清晰地看到自己現在可笑的姿勢和那張有些紅的臉, 這話一說完, 白韞立刻像是被拆了電池的機器人,直直往枕頭上倒去,眼睛也閉上了,呼吸聲逐漸變得平穩起來。

    比起之前的那幾個激吻來, 這次的親吻顯然要平淡許多, 甚至都不算吻, 隻是貼著嘴角擦過, 瞿延墨卻隱約覺得有哪不一樣,偏偏想不出個所以然來, 在床邊又呆坐了十幾分鍾才離開, 臨走前還不忘把白韞踢開的被子又替他提上去, 緊緊掖好。

    ……

    白韞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早上九點了,酒店打來內線電話,說是有位姓瞿的先生給他預訂了早餐。

    海鮮粥,沒有放芝麻和蔥, 紫菜和蝦仁卻加了很多,幾乎是正常份量的兩倍,顯然很熟悉他的喜好。

    旁邊還配著一碟精致玲瓏的水晶蝦餃,外皮很薄,裏麵裹著紅黃綠三色相間的陷料,看起來便讓人很有食欲。

    白韞輕易便能想象出男神是怎麽冷著張俊臉像匯報公事般一字一句交代酒店前台準備早餐,又算準了什麽時候他能睡飽,忍不住彎起眉眼。

    想不到男神溫柔起來也這麽犯規。

    出乎意料的更喜歡了呢。

    白韞喜歡一個人必定是因為他身上有什麽吸引到自己的特質,在最初不認識他的時候那些人自然都過著自己的生活。

    絲毫不把人命當回事的魔教教主,高興了就殺人,不高興了也殺,唯一的差別大概就隻是下刀位置和動手的時間不同。

    疏離而冷淡的仙門大弟子,一心隻想臻至最高境界,連修習的功法都是門派內最獨一無二的無情道,無欲,也無望。

    體貼入微的鄰家哥哥,似乎世界上沒有什麽事情能讓他生氣,永遠笑得溫柔又包容,那雙眼睛像是夜空裏最漂亮的上弦月。

    可一旦愛上白韞,不管是誰,都會變得患得患失,也越來越不像自己。

    殘忍的有了自己想要觸碰和守護的心靈淨土,畏手畏腳,不敢,也不願意在他麵前殺人。

    高傲的化作搖頭擺尾的一條狗,東施效顰般地去模仿他人,嘴角笑弧僵硬無比,卻隻盼那人能多看自己一眼。

    溫柔的開始變得疑神疑鬼,連陌生人或者僅僅是一隻寵物的醋都吃,稍微有點什麽就歇斯底裏,大發脾氣。

    已經變了質的食物白韞自然不願意再碰,當然是果斷拒絕,用的理由也千篇一律,抱歉,我覺得我們不太合適。

    在他看來隻是段你情我願的感情而已,況且兩個人都是男的,也沒有誰占了誰便宜的說法吧?

    偏偏那些人卻不這麽認為,一聽白韞開口說要離開或者分手,立刻像是受到了天大的欺騙,眼球猩紅,按著他肩膀質問道,我這麽愛你,你為什麽還想分手?你是不是喜歡上別人了?說啊,告訴我,他是誰?我現在就去殺了他!你隻能和我在一起!隻能和我在一起!

    有些占有欲強的甚至抱著自己得不到別人也不要想得到的念頭要拖著白韞一起死。

    在牛奶裏下了安眠藥然後開煤氣,兩個人抱著躺在床上,但最後一刻還是舍不得,第二天的頭條自然成了影帝煤氣中毒被緊急送入醫院。

    喂他吃苗族專為了治愛人不忠的情蠱,結果對方才皺眉露出一個不舒服的表情,或者僅僅抱怨句蟲子太惡心立刻就心軟了,用自己的心頭血替他解蠱。

    不是有個成語叫恃寵而驕嗎?大概是因為被縱容得過了,白韞的脾氣也變得越發嬌縱,喜歡就撩,不喜歡了隨手便丟棄,絲毫不去管那些人往後的生活。

    甚至記憶力差到隔了還沒一個月就已經把自己上任情人的臉徹底忘幹淨了,見麵都不認識的地步,把對方一顆芳心給捅得稀巴爛,拿萬能膠都粘不回來的那種。

    此時,gem公司總部。

    正在進行的新品發布會突然被一陣手機鈴聲打斷。

    英文的,旋律很棒,還有人不由自主地跟著哼出聲,當然,被坐在首位的禿頂總經理瞪了一眼後立刻老實不少,低著頭裝空氣。

    這種時候,突如其來的笑聲就顯得很突兀了,盡管及時閉嘴,也是被抓了個正著。

    “秦顧問。”中年男人皺著那團稀疏的眉毛朝他看過去,腦門在強光照耀下閃閃發亮,一口的大黃牙,唾沫星子齊飛,“不是告訴過你開會時間把手機靜音嗎?你這樣會影響到其他人巴拉巴拉……”

    出現了,傳說中的老子一口唾沫就能淹死你識相的話還是早點認輸那樣大家就能皆大歡喜的終極絕招。

    左右兩邊坐得離他近的幾個人都默契地把身子彎得更低了,拿發下來的那幾張a4紙拚命擋臉。

    “不是我。”原地躺槍的秦瑞成表示很無辜,摸出來的手機果然靜悄悄的,但英文歌還在響個不停。

    “不是你還能有誰?啊?你自己數數,這個月才剛開始,這都第幾次了,別以為你老爹是公司股東就……”

    “經理,真不是秦瑞成。”旁邊的銷售部主管kico實在看不下去了,“他手機是關機狀態。”

    “呃……”經理被噎了個半死,完全不知道該怎麽下台,偏偏這會鈴聲已經停了,根本找不到罪魁禍首,隻能站起來,示威性地往桌麵一拍,“到底是誰的手機?還不給我……”

    “抱歉,是我的電話。”

    瞿延墨之前有些走神,加上以往電話都是靜音或者震動的狀態,昨晚鬼使神差般把白韞的號碼設置成了特別關心,等他反應過來想接時那頭已經先按了掛斷。

    “原來是……”將要出口的話硬生生拐了個彎,“小瞿啊,我就說這鈴聲怎麽有點耳熟,哈哈哈。”

    經理原本還凶神惡煞的表情也立刻收了起來,下拉的嘴角上提,擠出一個笑來,甚至還想方設法地給他找借口,“肯定是家裏有什麽要緊事吧?沒關係沒關係,大家都理解的,你接你接,不用在意我們。”

    “我出去一下,不好意思。”瞿延墨很快便起身朝外走去,經理也始終掛著包容和善的笑,等那扇門一關起來,立刻又恢複了惡毒後娘臉,重重往桌子上拍去,“好了,都給我把眼珠子收回來,繼續開會。”

    “kico剛才謝謝你了,果然還是隻有你對我最好。”

    不知道秦瑞成哪任女友評價的,說他這個人就是天生的人形春/藥,這會又開始朝gem內部員工裏公認的美女放電了。

    “怎麽”黑色職業裝也遮擋不住傲人胸圍,隱約還露出點事業線的冷豔美女撥弄著剛做的美甲,微挑了眉朝他瞥過去一眼,“現在知道我比外麵那些鶯鶯燕燕好了?”

    “哈?哈哈……”秦瑞成支支吾吾說不出話來,隻能幹笑,兩人以前是男女朋友的關係,或者說成床/伴更來得恰當。

    kico也是唯一一個他沒追到手的女人,雖然借著酒勁半推半就上了床,但始終處於朋友以上,戀人未滿的狀態。

    “還有你,秦瑞成,別東看西看,你現在已經成典型了,以後工作時間手機一律給我靜音,聽到了嗎?”

    媽了個雞,總欺負老實人,有本事去和頭兒肛啊,連個屁都不敢放的渣渣!辣雞,大辣雞!

    心裏罵得歡快,對上男人那張油膩膩的胖臉,秦瑞成卻隻能苦逼地點頭,“是,經理。”誰讓那家夥總是背地裏向自己老爹告狀呢,理由還次次都不帶重樣的。

    天不怕地不怕的秦大少爺唯一畏懼的就是他老爹的棍棒。

    經理也不是毫無理由地針對秦瑞成,他那中年得子,正在讀高中平時當作心肝寶貝的小女兒偶然一次來公司找人,然後一顆芳心掛在了替她解圍的秦瑞成身上,逮著機會就往公司跑,也不找他這個親爹,反而一個勁兒地往秦瑞成跟前湊。

    秦瑞成倒是挺喜歡小蘿莉那一款,但好歹得成年啊,哪能對小朋友下手,加上那會他才剛跟前任友友鬧得不歡而散,沒心情陪小朋友玩什麽你喜歡我嗎我也喜歡你那幹脆我們在一起吧的遊戲,直接就給拒絕了。

    大概措辭還稍微有那麽點不理智,把人氣哭了,其實也怪小姑娘從小就在溫室裏長大,家裏有父母寵著,就算是到了學校也有各式各樣的男生高高舉過頭頂,捧得跟小公舉似的,承受力太低。

    回去非要鬧著絕食,餓了才一天不到就受不了了,乖乖開了門吃飯,等過完一個暑假更是徹底從失戀陰影裏走出來,又高高興興上學去了。

    但作為傷害自己女兒一顆芳心的禽獸,秦瑞成還是理所當然地和經理結下了大梁子,找著機會就挑他刺,能不成典型嗎?

    瞿延墨在轉角的落地窗前站定,旁邊有盆葉片很大的綠植,恰好遮住他身影,電話重撥過去,那頭過了足足二十秒才接起來,聲音裏帶著股懶意,似乎酒氣還沒散,“喂,誰?說話啊。”

    白韞也確實沒怎麽醒,衝了個澡把早飯扒拉幾口,又窩回到床上了,這會正捧著筆記本看電影,最近泰國新出的一部驚悚片,叫《怨鬼穀》,聽名字就該知道時間地點以及人物了。

    曼穀某國際中學高三二班,總共二十四個人,在即將踏入大學之前組織了一場畢業旅行,結果誤入詛咒之地,一個個以淒慘的麵貌死去。

    最後隻剩下五個人時才發現惡鬼其實就藏在他們之中,如果要生存下去,隻能靠自己,身邊的人誰也不能相信,就算是老師,或者朝夕相處的同學……

    情節倒是沒什麽新意,死得也沒多大特色,要麽被重物砸,要麽被利器捅,還有從肚子裏鑽出蟲來的,奈何網上評分還挺高,已經不止一個人朝他推薦了。

    “是我。”聽到熟悉的聲音白韞這才把視線從電腦屏幕上移開,誰讓他從來都沒有看來電顯示的習慣,往靠枕一躺,找了個舒服的姿勢然後才彎起嘴角,“我以為你在開會,所以打過去又掛了。”

    走廊裏正好有幾個策劃部職員經過,瞿延墨朝她們點了點頭當作打是招呼,“有什麽事嗎?”聲音在白韞聽來很冷淡,但落在其他人耳朵裏已經溫柔了不知道多少倍。

    穿黑白職業套裙的年輕女人好奇地湊在一起,竊竊私語。

    “瞿部長是在跟他女朋友打電話吧?這麽溫柔。”

    “你們看見沒?剛剛男神好像笑了一下,網上說的話果然沒錯,高嶺之花笑起來的模樣簡直迷死人了。”

    “男神也要脫單了嗎?以後上班還有什麽意思啊,唯一的念頭都被掐斷了。”

    “喂,小聲點,剛才好像看了我們一眼。”

    “我不管,我失戀了,心都碎了。”

    見話裏提到的主角朝自己看過來,幾個人趕緊抱著資料加快腳步消失在了拐角,電話那頭也恰好傳來白韞的聲音,“沒事就不能找你嗎?真夠冷血的,該不會對女朋友也是這樣吧?”

    “我沒有女朋友。”瞿延墨皺眉,回答得很快,似乎是潛意識裏不想讓少年誤會,白韞笑了笑,緊跟著又拋出一個問題,似乎是無意識的,又或者僅僅出於好奇,“男朋友呢?”

    瞿延墨雖然有些莫名其妙,也還是老實地回答了沒有兩個字,順便加一句我不喜歡男人,那頭似乎很高興,連語調都上揚了,“那介意有一個嗎?一個天生麗質善解人意德才兼備的男朋友。”

    “你這是在明目張膽地誇自己嗎?”前半句還撩得瞿延墨心跳加速,後麵那句話立刻讓他忍不住彎起嘴角,整個人身上的氣質都變了,像是塊融化的堅冰。

    交完資料回來的幾個職員看到,心內頓時更加確信男神是交了女朋友,以前可從來沒見他笑這麽暖,就打個電話也能散發出濃濃的虐單身狗味兒。

    “這叫實話實說。”白韞嘖了一聲,絲毫不覺得臉紅,把滑落的抱枕又往身前撈了撈,“中華民族五千年傳承下來的美好品德,我是在發揚光大。”

    電腦上的視頻之前點了暫停,剛才一調整位置又開始自動播放了,反正聲音也不大,白韞索性懶得去關它。

    瞿延墨也不和他繼續爭辯,直接換了個話題,“吃早飯了嗎?味道怎麽樣?昨天看你好像挺喜歡海鮮的。”

    “味道還行,隻是……”對方拖長的語調透出一股苦惱和困惑,瞿延墨果然上了當,緊張地追問道,“隻是什麽?”

    “隻是還缺個陪我吃早飯的人。”白韞笑得像隻狐狸,隔著屏幕也能想象出他這會彎著眉眼,嘴角翹起的模樣。

    “如果有那個人在的話,就算是小米粥也能嚐出肉的味道來,苦的也能立刻變成甜的,你懂我的意思嗎?”

    瞿延墨隻感覺心口又被重重開了一槍,這世界上怎麽會有這麽會撩的人,他突然間有些理解了,難怪愛上白韞的人會那麽多,連自己不是也已經快淪陷了嗎?

    腦海裏突然有些恍惚,那個人真的喜歡自己嗎?還是隻單純地為了證明自己的魅力,甚至已經聯想到更離譜的東西上,會不會是青年和同伴打了場賭,先把自己追到手再甩掉……

    “部長,經理找你!”

    瞿延墨定了定神,收回亂七八糟的思緒,“我還有工作,先掛了。”白韞敏感地察覺到那頭話音淡了許多,像是在刻意逃避什麽,但也沒在意,“今天中午有時間嗎?和我一起吃飯吧。”

    大概是劃鍵盤時不小心點到的,屏幕上突然彈出來個直播網站,首頁便是兩條白花花的**纏在一起,嗯嗯啊啊的呻/吟聲此起彼伏,內容是什麽都根本用不著去細想。

    瞿延墨心裏陡然一沉,還沒等開口問就聽見白韞說了句東西在客廳裏,然後又有陌生女人的應答,那頭似乎是捂了話筒,聲音很模糊,隻隱約聽見服務,床幾個詞。

    捏著手機的五指頓時又緊了幾分,瞿延墨也說不清楚自己為什麽生氣,本來要答應的話到了嘴邊又咽下去,隻冷聲道,“我要忙到很晚,可能沒時間吃午飯了。”

    那頭傳來嘟嘟的忙音,顯然是已經掛了電話,白韞隻覺得有些莫名其妙,但心裏卻把它歸結為男神小脾氣又發作了,就像上次的取關事件,所以並沒有去多管,反而暫停視頻,登上了微博。

    《雪枕河山》的拍攝其實才過了三分之二,男女主的部分還差好幾十張,但粉絲的呼聲實在太大,這會上麵已經提前放出了每個人物的定妝照和一段幾分鍾的群像。

    白韞之前並不知道錄像的事情,手機一直沒充電,早就關機了,周維瀚昨天給他打的十幾個電話也都沒接到,直到今早醒過來才看見消息。

    abysmal sea深海社團工作室:感謝@nasarh葵v @千本v @sue燦_v @琅夜v @ 白鴉v各位優秀coser的傾情加盟,還有所有辛勤付出的幕後工作人員們,《雪枕河山》預告片出來啦[撒花][撒花]偷偷告訴你們,男神女神在裏麵簡直美炸了~[視頻]

    四周不斷落下細碎雪粒,大片的透明冰雕延伸開去,被夕陽暈染成夢幻而又絢爛的淺紅……

    景色極美,加上特效的渲染,竟與書中形容的那處秘境雪之城有七八分相似。

    穿水藍色裙衫的少女瑟瑟發抖地蜷縮在一棵枯樹下,發絲淩亂,隻露出半張美麗卻憔悴的麵容,嘴唇烏紫,那雙腳亦是傷痕累累,連周圍雪地都染上了鮮紅之色,像是暈染開去的花汁。

    她雙手合十,做出了祈禱般的姿勢,“仁慈的神啊,如果你真的存在,請救救我吧。我不甘心,不甘心就這樣把北域送給那**詐小人,為了報仇,我願意付出任何的代價。”

    “哪怕……讓你去死嗎?”涼薄又好聽的陌生男聲突然在耳邊響起,少女立刻戒備地握緊了藏在裙擺下的匕首,“誰!?是誰?別裝神弄鬼,出來!”這一路逃亡過來,她已經用這東西殺了不少人,有追兵,也有對她圖謀不軌的強盜和土匪。

    積蓄了所有力量狠狠刺過去的匕首被對方輕易挑開,腕骨折斷的脆響隔著屏幕都清晰可聞,這樣的痛恐怕連男人都忍受不了,江笑卻隻悶哼一聲,強忍著不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