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玉泉穀之行·伍·日·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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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星河是個很閑不住的人。
平日裏他腦子裏總是要想些東西, 或許是符篆的圖形, 術法的用法,又或許隻是中午吃什麽,那隻鳥到底是什麽鳥。他走路時也不肯好好走路, 非得摘點葉子蹂丨躪, 偷點果子吃,扯兩條草葉紮個蚱蜢。
他每時每刻尚且這樣沒事找事幹, 又怎麽可能打算坐以待斃?
他寧可往死路裏一探究竟,也不想要什麽也不做地等待結局降臨。
然而等待著他的卻是無盡寒水。
穆星河一步一步走入水中,冰冷刺骨的水從他的小腿蔓延至脖頸,他動了動手——還好,這個身體的水性還是有的,甚至還算可以,等他的身體適應了這水溫之後,他慢慢地朝著鎮劍石遊了過去, 距離鎮劍石越近他所感到的水溫越是寒冷, 穆星河不得不緩一下,於水中微微浮起來,等待身體重新習慣。
然而這個時候, 穆星河感受到有一種幾欲凍結一切的冰冷從水底蔓延而上。春天裏的水本來就帶著寒涼,而這一片水澤的冰冷又勝於平常。穆星河甚至因此回想起了一些不大愉快的事情。
與此同時, 他的身體竟然不受控製地開始發沉,穆星河眼睜睜地看著自己墜入水中!
——他早該想到,這片迷陣裏的水, 怎麽會是普通的水!
冰冷的水覆蓋了他的全身,他的衣衫裏鼓滿了水,冷意占據了他的身體,甚至因為頭發浸滿了水,腦中都是一片被千針紮過的刺痛。穆星河試圖浮上水麵呼吸,卻發覺自己從身體到心底都是沉沉甸甸,冷意刺骨。
無法呼吸。
而他沉入水中,冰冷的水一寸寸侵蝕他的肌膚。
從皮膚,到血肉。不過須臾之間,血肉仿佛被凍結,然後寒意在那些僵硬的血肉裏傳遞到骨髓之中,他的身體仿佛被冰冷的利針由內而外穿透。
可即便是如此痛苦,痛苦得仿佛所有感官都被千斤巨石反複碾過的時候,他也能感受他的身體越來越沉重,被四麵的流水不斷擠壓,幾欲破碎。
深水之中,他被剝奪了所有空氣,水流在外部的壓力伴隨著自己身體裏的壓力,他的身體像是要被擠碎了,連一向清醒的意識在痛楚之下,都有些混沌了起來。
在無盡的痛楚之中,他竟然想起了很遙遠的事情。
不太願意回想的、比他在宿舍裏懶洋洋叫室友幫忙打包哈欠連天地盤算著逃課的時候更遙遠的、甚至視之為黑曆史的事情。
那時他尚年少。
那時他還不叫穆星河,也沒有現在這樣的超能力。
那時他覺得自己與旁人是不一樣的。他很聰明,學什麽東西都學得很快,因此什麽都不太放在心上;與其他人說話的時候,總要費心解釋許久,久而久之,他也不大願意跟人解釋。
他一個人來來去去,也不覺得孤寂,因為世界是那麽大,有那麽多知識等待他去吸收,那麽多領域可以給他探求,還有那麽多謎團等他一一解開,哪有時間多想?
這樣的好奇心與探索欲伴隨著他想到就去做的行動力,他去做了很多可以說是匪夷所思的事情,長輩們萬分頭痛又抓不到什麽把柄,同齡人卻仰慕他甚至視他為傳說,他覺得理所應當,心裏隱隱約約地得意。
大約是這一切養成了他的自負,然而他當初越是驕傲,後來便越是後悔,終至於想要忘記之前的一切,好好做個普通人。
他想要不自負,想要好好適應世界的規則,想要明白自己不過是個普通人。
為此他努力了很久,於是即使是到了這樣的一個修真界,他也沒有去考慮太多,隻想要一步一步慢慢去適應。
離開梅庭雪那裏之後,本來一切都很順利,順利地恢複修為,順利地踏上旅途,順利地尋找材料——
隻是如此順利的他,是從何時步入這個有死無生的深淵的?
大抵是從鍾子津消失開始。
鍾子津消失之後,其實還有轉圜之機,他可以一開始就不理會鍾子津的指向,直接掉頭走就是。
可他不願意啊。
太久順利的日子,終究是讓他的自負重新生發出來,他想,他能找到日月枝和星蘿芽,能發現無人知曉的懷夢草究竟是什麽,那麽他也能一邊尋找鍾子津,一邊尋找星蘿芽,然後一起安然離開這裏。
他哪怕心裏說了成百上千次自己不過是一個普通人,但總是有那麽一時半刻,心裏會有個聲音倔強地響起來:你不是,你能做到。你要做到。
他說著自己是普通人,偏生長了個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膽子。
他很少嚐試失敗,即使是失敗了,他也很容易用更大的成功去讓他淡忘失敗。他想要的東西就去爭,哪怕可能性再小,也要盡力謀劃,別人說魚與熊掌不可兼得,他偏要一手抓一個試試看。
當初沈岫的事也是如此,他想要什麽都做好——想讓沈岫得償所願,又想讓自己的係統任務能夠完成,結果不過是都沒有做好,和沈岫結下梁子,係統又判定他的任務失敗。
他確實自負,也總是失之於自負。
隻是無論是當時還是今天,他也不曾覺得後悔。
即使事態不可挽回,他也不覺得有什麽好說的,不過是他自己的選擇。
即便後果是修為盡失,後果是讓他死在這裏,這後果也是他自己承擔的,他能對自己有所交代即可,沒有後悔的必要。非要讓他承認他哪裏錯了的話,那隻錯在他什麽都想要。
即使發現自己深陷重圍,再無退路,他也是毅然決然地向死路走去,他是如此地相信著自己,哪怕隻有百分之一生還的可能,他也是抓住那百分之一的人。
那一層層的水波是如此冰冷地拂過他的身軀,帶來那種叫他痛得幾乎麻木的寒冷。
在深水之中他幾欲窒息,骨頭仿佛化成一道道利劍,紮進血肉裏,幾乎將他刺穿。
痛楚一層一層疊加起來,幾乎沒有停息過,他的思緒也被切割成碎片,漸漸開始理不分明。他依稀想起自己剛才還在想,若是死在這裏,是他自己的選擇,願賭服輸,他人生二十載,從現代到修真界,隻有一件悔事,從那以後他學會了為自己承擔責任,之後便再不後悔。
隻不過如今離言死還尚早——在這樣痛楚到幾欲昏闕,呼吸都漸漸失去的時候,他依然是覺得離死還早,若說一百個人隻有一個人能從絕境裏看到生機,那個人隻能是他,隻會是他。
他確實自負,然而此刻,他不願去譴責自己的錯處,而是想要自己配得上這份自負!
冰冷的水中,他的手指顫抖著,捏出一個法訣,而在被痛意切碎的意識之中,他在艱難地運動他的真氣。
那真氣時斷時續,但終於還是被他拚湊出來了。
那是一道小清風訣。
清風仿佛帶著一絲暖意,小心翼翼地包裹住了他的身體。他身上那種讓他凍結的寒意也慢慢緩了下來。
很脆弱的小清風訣,最低級的術法,最孱弱的強度。
他卻恍惚憶起剛來雲浮的時候,他不過最微末的一個外門弟子,所學所會不過一個小清風訣。可是他卻那麽興奮,將小清風訣一用再用。
熟練掌握小清風訣變化的時候,是一個午後,他還沒有見過他的室友,房間一片寂靜,他側頭看著窗外,修竹翠綠,外門弟子的聲音仿佛與他隔著一個世界;第一次成功修改出屬於自己的秘法的時候,是客棧裏的清晨,曙光破曉,他衝著雲朵無聲啊啊大叫,沈岫披著頭發靜靜地看著他;第一次刻成符陣的時候,是玉泉穀裏的黃昏,樹影剪下一道道夕陽顏色,落在符陣之上,鍾子津不知道什麽時候也湊過來,滿臉好奇。
每一次他都記得,記得誰陪著他,是在什麽樣的情景,記得每一點一滴他學到新的東西的興奮與滿足。他喜歡這些力量,喜歡掌握這些力量的過程,他所不懂的還太多,還有太大太大的世界等待他去探索。
活著是那麽愉快,誰願意就這樣放棄?
他可以接受死亡的結果,但穆星河從不放棄。
小清風訣包裹著他的身體,努力地穿入四肢百骸之中,要驅散體內的寒氣。
在那痛苦稍微緩解的時候,穆星河沒有耽誤半刻,立刻進入係統,切換到晴明,為自己張開言靈·守,巨大結界以他為中心張開,冰涼的水紛紛從他身邊退去,即便寒意依然如同跗骨之蛆,他依然有一點稀薄的空氣供他呼吸。
胸口上有一樣葉片一樣的東西,散發著叫人鎮靜的涼意。他從痛意中稍稍抽開一絲精神,發覺自己依然不斷從水中墜下。他的真氣其實可以調動的沒有多少,因為他的真氣都被那些寒氣切割開來,時斷時續,他的這一道言靈·守堅持不了多久。
他可以緩過來的時間本來就不多,如今卻忽然感受到有一種異樣的感覺,穿透那幾欲破碎的結界,侵入他的身體。
那是一種比他的身體要更沉重的心境,仿佛要將他拖入深淵。
他專心驅動小清風訣的意誌之中,出現了許多的雜念,那些雜念如同孑孓一般在他腦內遊動,驅之不去。
落入如此慘淡的境界,難道他沒有恨過?沒有恨過鍾子津的引誘,反而想要放棄懷夢草去尋找他?
穆星河那一瞬間察覺到,這些雜念並不屬於他。
因為他從始至終都沒有怨恨過鍾子津,甚至說從頭到尾都沒有懷疑過鍾子津。
其實想到鍾子津的那一刻,他是非常高興的。他高興的地方在於他幾乎是不假思索地排除了鍾子津的嫌疑,他高興的是他首先想到的是鍾子津這個人不會這樣做,其次才是鍾子津沒有動機這樣做。
他很難把一個人當朋友,但若是他如此想一個人,沒有從動機、背景、手法去分析對方的行為,那麽他就是真的把他當做了朋友。
他到此時才知曉。
在想到這個之前,他還是、他總是有所保留的。
他知道鍾子津自從進入玉泉穀之後就有些蹊蹺,那一日鍾子津去撿樹枝,回來帶著泥土與青草,他說是同野獸搏鬥,但野獸怎麽會揮出劍痕?穆星河隻當做沒見到。鍾子津說過劍修以劍立身,不必借助丹藥,而之後鍾子津卻對白柒說星蘿芽的下落呈現出一點異常的心態,穆星河也隻當做沒見到,把日月枝和星蘿芽扔給他,他想要就直接拿去吧。
當初的穆星河還未曾明白,鍾子津已經是一個他不需要細想就可以相信的朋友,他依然習慣人與人之間保留一定距離,即便感覺到問題,也不打算追根究底,他依然習慣不直接表達好意,隻會委婉曲折地做為對方做事情,懂不懂都隨意,懂了自然好,不懂他也不會尷尬。
這是聰明人對待朋友的方式,喜歡保留自己的空間,喜歡點到即止的表達。鍾子津不能說不聰明,隻是他確確實實沒有穆星河思慮細膩周全,所以穆星河不問,他就當作穆星河什麽都不知道,自顧自去處理。若穆星河早點去問,鍾子津未必不會說,之後的事情他們其實可以一起解決。
大約是因為他來到這個世界所遇到的第一個人就想要謀害他性命,又大約是來到這個世界後他就麵臨著被眾人鄙夷嫌棄的境況,因他的心防也格外地重,從未對人交付信任。
——不,與應覺曉無關,也與那些外門弟子們無關,來到這個世界,固然有對他不友好的人,卻也有努力公公平平與他交戰的對手,也有盡心盡力教導他幫助他的師兄,甚至是對他退讓過的敵人。
是他自己的問題。
從來隻有些投機取巧的小聰明,一以貫之地利用小聰明過關斬將,便以為自己本來就出類拔萃,勝於旁人。大概是出於這樣的自以為是,便時常目中無人,從來懶得與人解釋,從來不喜歡給人托付真心。
他是多麽糟糕啊,告誡了自己一百次自己不過是個普通人,卻偏偏還總是如此自負。
言靈·守的結界防護卻終究是因為真氣不足而破碎了。
他能很清晰地體會那些寒意是如何席卷著他的身體,從皮膚入侵到血肉,從血肉凍結到骨髓。
他原本就不剩多少真氣,最後護體的小清風訣也在被消磨殆盡,而那股寒意趁虛而入,填充入他的經絡,他的每一根神經都開始凍結,疼痛鑽心刺骨,自己仿佛已經不是自己。
冰涼的水不僅扼住了他的咽喉,不僅凍結他的身體,還四處擠壓,想要壓碎他的血肉,讓骨頭穿刺他的身體。
這是真的很痛啊,從來沒有那麽痛過……穆星河的思緒漸漸凍結,混沌不清地竟然感歎了起來。
他其餘的意識都放在那無孔不入的痛苦中。
如果他可以自由活動,或許他會痛得呼喊出聲,然而他在水中幾乎無法呼吸,痛楚叫他幾乎無法行動,隻能被迫細心體會那些冰冷的、針尖一般尖銳的痛楚是如何穿透他的手指肩膀,侵入他的肺腑,填滿他四經百脈。
大約是死了也比現在更痛快吧。
無數的水隨他湧來,伴隨著熟悉的刺骨冰涼,伴隨著那種深入四肢百骸的疼痛。
但此時穆星河心底卻似乎有一股熊熊烈焰在燃燒著,縱使身外是無盡寒水,死神的鐮刀懸於他身後,那一團火焰依然不曾熄滅。
他不能死。他意識模糊之中,依然感受到他心中那團火在燃燒,燒得疼痛又急切——他得出去,鍾子津那家夥肯定有麻煩,他要去救,他還有很多事情未曾探明,很多謎團他還是想要一一破解。
他的確是貪心又自負,但假若是他做到了這些困難的事情,那自負是否就可以理所應當?
他的確是做錯許多,但他也不曾想過逃避,既然做錯,那便盡力彌補!
第一個指向標誌的確出自鍾子津的手筆,除了他,沒有人能畫出那種幾乎叫人無法理解的虔誠,而那個標誌的意思或許和他刻在祁連仙樹上的一樣,叫對方直接出去,不必顧慮自己。而之後的卻是有人刻意為之。可以判斷得出來,那起碼有兩個人,至少一人與鍾子津同行,或被鍾子津所追蹤,還有至少一人遠遠在後麵模仿鍾子津作標誌,想要將他引入死境。
這夥人十分危險,他們對玉泉穀有一定的了解,卻不是他在玉泉穀中接觸過的任何一人。
穆星河覺得有些棘手,連他都覺得棘手,那他肯定不會叫鍾子津一個人應付。
他得出去。
他不能絕望,也不曾絕望。
一點一點微末的真氣被他小心地積攢在丹田之中,他在等待一個更為徹底的,更為強勢的小清風訣,幾乎算是孤擲一注的小清風訣。在那之前,他必須等待,必須忍耐。
或許現實時間不過是幾息之間,於他而言卻好似過了千年萬年。
那漫長的時光過後,穆星河開始嚐試用積攢起來的真氣貫通他的經脈。他閉起眼睛,讓自己深陷黑暗之中,他能感覺到水光在他眼皮之上拂動,還有猩紅的顏色伴隨著尖銳的雜音充斥在他的腦海,穆星河艱難地調動著精力,讓自己忽略掉那些東西,專心致誌地運用真氣。
這個過程對他來說前所未有的艱難,即使是他第一次冥想,他也能感受到他原本的經脈何在,沿著什麽道路去行走,而這一次他仿佛是在麵對著被崩塌群山所掩埋的道路,在被撕扯的痛苦中,殫精竭慮地摸索,一鑿一斧地開辟道路,最後重新行走在無盡長路之上。
從丹田到肺腑,從身體到四肢,他在刺骨冰寒裏,死亡威脅下,一點一點地重新用真氣貫通自己的全身,每一秒與他而言都是生不如死的折磨,然而每一秒這樣的痛意都在與他的真氣一起淬煉著他的身體。
他能清晰地感覺到,死亡是怎樣一步一步朝他臨近。
窒息的痛苦叫他幾乎支撐不住自己的意誌,控製不了自己的身體。
再堅持一會,再一會,我還有一線生機。
穆星河意識已經很模糊,隻有那一絲堅持,那一團火焰,叫他機械地繼續著自己的行為。
恍惚之中他又窺見了午後的教室,陽光下的球場,夕照裏的雲海,大雪茫茫的雲浮重山,自己門外種的樹木,隨手灑的草籽,夜色中的紫荊花,好似血色染上的木槿,沈岫朝他伸過來的手,海邊小鎮的人間煙火,鍾子津困惑而幹淨的笑容。
真氣緩緩向身體四周蔓延。
終究還是有那麽多風景想再看一遍。
縱然九死一生,他也要取那一線生機。哪怕這一線生機需要他曆經摘膽剜心之苦,他也未曾後悔。
或許修行無非如此,道途中長生者向來寥寥,他選擇去追尋大道,便是從渺茫之中尋找那微末的生機,這一路從來不是坦道,荊棘遍野,死生難測,你卻也不得不走。修行之患,道途之苦,他隱約已經能夠體會,但如今他隻需要一句不悔,隻需要自己一舉一動對得住自己的本心。
絕境深淵之中,他心底仍有一團烈火,在無邊寒水裏熊熊灼燒。
即便前路皆是仇讎,天地唯他一人,他還得往前走,還能往前走!
真氣終於將最後一處經脈貫通,可是卻並非是穆星河熟悉的感覺——
他感受到自己的身體從指尖發梢,到四肢軀幹,仿佛有什麽東西在寸寸脫落,離開了自己的身體,又有什麽東西與自己的真氣融在一起。
他甚至能夠感覺到,那些叫他避之不及的冰冷的水中,有洶湧的靈氣朝他湧來。那靈氣與他平日裏接受的天地間的清靈之氣不一樣,帶著尖銳的煞氣,可這股凶狠的靈氣觸碰他的身體,卻被他的真氣所歸化,收斂了鋒芒,向他俯首,伴隨著自己的真氣,一同融入自己的身體之中。
穆星河感覺自己的身體被過於洶湧的真氣所充滿,幾乎要炸裂,他竟然控製不住這些靈氣!?
然而此時,他的身體仿佛真氣一起被打碎,在無盡的撕裂一般的痛楚中被重新組合,真氣與自己的身體結合得越來越緊密,千萬縷真氣,都透過被重新淬煉的身體,融入自己的經脈之中,暢快奔流——
曆經碎骨之痛,勾連天地之氣,
超脫**之苦,重淬真靈之身。
千縷真氣,凝於一脈。
他已凝脈!
作者有話要說: 啊啊~~好肥厚啊,先誇自己一波。
起床再回複留言啵啵噠e=(′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