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西軍畫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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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蕭嘉穗跋山涉水,朝著梁山一路走去,每過一地,必除暴安良,救濟貧弱。

    身上的盤纏像流水一樣散光後,又當掉身上華服,換來七百銅錢周濟孤苦之人。

    待得身上隻剩下一柄家傳寶劍,再也無物可賣時,他苦笑著了看身上這件花了一個銅錢買來的叫化子一般的破襖,從窮苦百姓們身邊走了過去,繼續朝梁山泊進發。

    看官且請牢記話頭,仁義過人的蕭公子此時仍在路上,咱們暫時先不表他,且說說西軍之事。

    前線,西軍大營。

    這晚的風,甚是猛烈,吹動帳中紅燭幾番欲熄。

    嗚咽的北風中,幾聲濁重的馬蹄聲止歇在帳外,帳內那位風燭殘年的老人輕輕抖動著花白的胡子,邁著蹣跚的步伐迎向帳外,對來人之中最年輕的那位擺了擺手,熱情道:“信叔(劉錡,字信叔),請!”

    那位年輕將領把馬韁遞給手下,對老人深施一禮,道:“種帥,請!”

    這個老人,便是西軍大將種師道,時人尊稱其為種帥。

    而這個年輕人,便是大宋青年將才劉錡。

    二人分賓主之禮進帳坐定,略敘幾句,隻見外麵又陸續有人進帳迎謁:“參見種帥!”

    種師道不再一一起身出帳相迎,隻在帥座上對來人一一招呼道:

    “子充(馬擴,字子充),請!”

    “子漸(趙隆,字子漸),請!”

    “端孺(種師中,字端孺),請!”

    “平叔(劉光世,字平叔),請!”

    “希晏(姚平仲,字希晏),請!”

    ……

    來人一一就坐,隨後,將軍高世宣、楊可世等人亦來參見。劉光世之父劉延慶是最後一個來的,此人渾身征塵,哨探方歸,是以來遲。

    眾人一一見禮,隨後一起舉杯,先敬劉錡,後敬種帥。

    劉錡出身高門,又是天子近臣,本人文韜武略俱是當世一流,作戰勇猛無敵,年紀輕輕便己立功無數,為人卻極是謙和。

    種師道是西軍領袖,種家將的功績猶在當年的楊家將之上,宋之宿敵西夏、大遼,聞老種經略相公之名,無不喪膽。

    這些大宋頂級精英先拉家常,後聊時局,很快便很自然的把話題扯到了正事上,隻聽劉錡開言道:“小侄恭喜種帥官複原職!”

    種師道微一頷首,麵色如水:“這事說起來,還得感謝那梁山武鬆啊!”

    劉延慶番人出身,為人極是粗豪,此人毫無心機,向來是直來直去:“童貫這個殺千刀的奸賊!真是死有餘辜!”

    高世宣把酒杯往桌子上一摔,罵道:“這個死太監禍國殃民,既害了種帥,又害了天下百姓!要我說呀,那武鬆殺的好!”

    楊可世拈須笑道:“要說梁山這夥人也真是聰明,選了這麽個地盤作老窩。官軍來剿他,打贏了就打,打不贏往海中一跑,你根本沒處找他去!”

    高世宣道:“可不是嘛!童貫,高俅全都吃了地形的虧,遭了他梁山的毒手。”

    馬擴、趙隆、姚平仲浸淫官場日久,自不會像這幾位大老粗這般頭腦簡單,在談論朝政是非這個問題上,三人高度一致的保持了緘默。

    當年童貫征方臘得勝還朝,受到天子重賞。沒多久,這狗太監為了提升自己的權勢和地位,又率軍伐遼。結果以優勢生力軍對陣衰敗之殘遼,仍舊大敗。當時遼國的天祚帝己被金軍打廢,遼國岌岌可危,即使這樣,童貫都不能取勝,可見這頭豬蠢到了什麽地步。

    這位身殘誌不堅的人渣不但蠢到了極限,也無恥到了極限。

    戰後,童貫為了洗清己罪,竟然把所有罪責全推到種師道與和詵身上,他先是彈劾種師道天性好殺,臨陣肩輿,助賊為謀,以沮聖意,又彈劾和詵不從節製乞行軍法。

    可笑這徽宗老兒,竟然下詔種師道押赴樞密院責授右衛將軍致仕,和詵亳州團練副使筠州安置。

    可憐久經沙場的老將,一生為了國家安危,身負戰傷數十處,那跛足連走路都艱難之極,卻在七十二歲高齡之時,被權奸陷害,剝奪官職!

    自古以來,論昏庸程度,無人能與這宋徽宗比肩。

    童貫這個無德無才的狗東西,執掌大宋軍權二十餘年,最後在征梁山之戰中,被梁山軍擊敗,死於明教(官方說法,叫江南餘孽)之手。

    童太監死後,梁太監得勢。梁太監為了收買人心,為種師道官複原職。種師道心中淒涼悲苦,所以方有“這事得感謝梁山武鬆”之歎。

    就連武鬆自己都不知道,這個世界,因為他的到來,改變了很多東西。

    然而梁太監畢竟和童太監是一路貨色,二位大人的處事原則驚人的一致:邊軍立功,功勞是他的(身為長官,坐享指揮之功)。而一旦自己有了過錯,對不起,由邊軍來背。

    所以當劉錡恭喜種師道之時,種師道的反應冷漠之極。

    無論是梁太監,還是蔡太師,都有一個特點:明明像豬一樣蠢,卻偏偏自以為智商天下第一。

    這些狗東西先是讓徽宗老兒聯金攻遼,後來戰事受挫,又主張聯遼製金,徽宗老兒聽之任之。可笑國家大政,變來變去,卻似放屁一般。

    西軍大帳中的這些精英們為了不讓狗官誤國,決定商量出對策,集體署名,上達天聽。

    然而,他們之間的意見並不一致。

    很快,這些大宋精英們便展開了激烈的爭論,有的主張先攻遼(劉延慶),也有人主張擊金(馬擴),更有人主張防備西夏(姚平仲),眾說紛紜,莫衷一是。

    這些精英們全都高來高去,大打障眼法。

    姚平仲怕西軍浴血奮戰,損折無數之後,被頂頭上司狗太監搶走頭功,他不想攻遼亦不想攻金,於是便抬出防備西夏這個最完美的理由。

    劉延慶懼怕金國強大,隻想攻遼撿便宜,便抬出西軍久在邊陲,不識北方地理這個借口。

    而劉錡和馬擴主張攻金,他們的理由就更加冠冕堂皇了:大宋百年國恥,需要我輩來洗雪!打廢大金,不再奉納歲幣!

    種師道和種師中一致主張攻金,但是這次必須吸取上次童貫誤國的教訓,須知將在外,君令有所不受!絕不能再受太監節製!

    姚平仲立即製止了他們,他的理由也很充足:如果種帥不聽君令,必遭殺戮,到時西軍無主,豈不便宜了大金?

    ……

    酒杯摔的東倒西歪,杯中餐一片狼藉,還是爭不出個所以然。

    這群精英們永遠也不會知道,這是他們今生最後一次聚會,沒多久,他們中的一些人就要陰陽兩隔了。

    他們更不會知道,大宋將死,而他們注定無力回天。

    宋朝君臣內爭,自太祖時期便己有之。大宋太祖篡周,太宗又殺太祖奪位,無不私心自用之極。國君尚且如此,群臣豈能不上行下效?其後宋朝文臣武將黨爭不斷,到了徽宗這一朝,己達極點。高俅與童貫爭權,李綱與李彥奪位,蔡京壓製劉錡。姚平仲嫉妒種師道功績,千方百計阻其成事,就連李綱,亦不欲種師道獨占全功……

    大宋己臨萬死之絕境,奸臣良臣,卻隻顧內鬥,豈有不亡之理?

    帳中諸人一直爭論到了劍拔弩張的地步,才各自憤恨離去。

    其實,他們根本沒必要如此大傷和氣。

    因為過不了幾天,隨著一件小事的到來,將會徹底改變整個世界的格局。

    這件小事,便是張覺降宋事件。

    說它是小事不假,然而恰恰是這件毫不起眼的小事,引發了幾年後那場天崩地裂的戰爭。

    而西軍中的很多人,將直接或是間接的為這件事付出生命。

    這年五月,張覺叛離金國,投降宋朝,宋朝納之。金太祖完顏阿骨打下詔斥責大宋接收官員,並以此事為借口派兵侵宋,金宋兩國正式啟釁。

    張覺率領自己的部下與金軍決戰,雖然敗多勝少,卻依然向大宋報捷請功。

    大宋在平州組建成泰寧軍,任命張覺為節度使,並拿出銀子數萬兩、絹數萬匹犒賞軍隊。他手下的將領也都各有封賞。

    完顏阿骨打震怒,親率大軍奔赴宋金邊境督戰。

    每獲捷報,他必定帶著親信入山圍獵相慶。

    這位今年已經五十五歲的大金國開國皇帝此時並不知道,他的一舉一動,都在一個人的嚴密監視之下。

    這個人,正是梁山之主,行者武鬆。(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