討論得熱火朝天的飛天狸貓們猛地一頓，像發條玩偶般齊齊轉頭，掉轉視線聚集在顧深緣身上。

    {……剛剛，是這個域外人類在說話？}

    {是我們的語言……？}

    又是一陣沉默。

    良久，被稱為“王”、頭上還頂著那個變異幼崽的飛天狸貓越眾而出，{你……，你會說我們的語言？你是哪個種族的血脈……後裔？}

    妖魔的語言並不是簡單的通過聲帶來發出聲音。妖魔的喉嚨裏有一根橫骨，他們所說的每一個字每一句話用特殊的共振方式（傳承）通過這根橫骨發出來的時候就形成了妖魔獨有的語言。喉有橫骨，是妖魔的特征之一。

    人類的喉嚨裏沒有橫骨，無論他再如何的天才、或者在喉嚨模擬喉骨的存在，人類也依然無法發出這種特殊的聲音。

    所以一聽到顧深緣那一口流暢的妖魔語言，飛天狸貓幾乎下意識的就將對方排除在人類之外……雖然這看起來很不可思議……

    在洪荒星上，並不是每一個妖魔種族都會妖魔語言的，隻有那些擁有上古血脈傳承的古老種族才懂。譬如獐珺他們整個香獐子的族群因為被域外人類的大肆捕捉，早就已經斷絕了古老的傳承，他們就不會真正的妖魔語言，平時交流都是通用語。

    如飛天狸貓他們，因為不受域外人類青睞，他們自己也有保命的絕招，雖然不是那些頂級的強者，但他們的傳承一直沒有中斷，可以一直追溯到最初的妖魔誕生時期。因此在洪荒星的妖魔種族中，飛天狸貓也屬於那最古老的種族之一，有著域外人類所不能理解的特殊地位。

    在顧深緣那個年代，妖魔語言雖然是他們顧家捉妖師的標配，卻也不是任何一個妖魔都會說的語言。因為妖魔的語言往往帶有妖魔自身的妖力，沒有一定的實力沒有哪個妖魔會隨意說出口。所以能說妖魔語言，某個程度上體現了該妖魔的身份地位和實力。

    他和妖魔打過的交道還甚於自己的同胞，隻是聽這帶頭的飛天狸貓一句含義模糊的話，顧深緣就猜到了原因。

    妖魔語言，至今依然保留了它原本的涵義——

    身份、地位……以及實力。

    眼前的情況，顧深緣最好的選擇就是含糊承認對方的猜測，給自己捏造一個不存在的血脈傳承妖魔便於繼續打探消息。

    ……如果會選擇這種取巧方法的話，那他就不是顧深緣了。

    {不是。我隻是和你們略有淵源。}

    顧深緣沒有說假話，捉妖師和妖魔之間的關係又豈是淵源兩字就可以概括？

    帶頭的飛天狸貓將頭上的幼崽交給伴侶，再次上前幾步，褐色的貓瞳緊緊的盯著顧深緣，似乎是在探究他話中的真假，{如果你不願意坦誠自己的種族，也不願意解除域外人類的服裝。那我們沒有什麽可談的。但是我們依然願意遵守從上古流傳下來的盟約。將你身後的域外人類交出來，你可以離開。}

    {上、古、……盟……約……}

    很普通的四個字，但顧深緣幾乎是從吐出第一個字的時候，就感覺到體內靈力一陣翻騰，似乎有某種神秘的力量蘊含在這四個字當中。他能感覺到那股神秘力量給他帶來的凝滯及威壓！每說一個字，他體內的靈力以一種恐怖的速度在消耗！！？

    如果第一個字時，靈力消耗及受到的威壓係數是1；那第二個字則是100；第三個字是100的100次方；第四個字……

    最後一個字，顧深緣差點就說不出來，體內的靈力在他動念的瞬間被抽幹！？顧深緣甚至能感覺到刹那間生機斷絕的絕響……還是識海裏的秘籍法器感應到他的危機，泛起了一層白光，在瞬息之間源源不斷的向他輸送精純的靈力助他度過難關！！

    最後一個“約”字說出來，顧深緣表麵不顯，隱藏在麵罩下的臉已經是慘白一片，偏偏又因為秘籍法器的存在而泛著不正常的潮紅。他這樣的情況有一個很生動的形容：大虛大補，很容易虛不受補！

    ——他這是大意了！！

    誰能想到領頭那隻飛天狸貓的話裏還藏著陷阱？！看似不起眼的話裏有著足以致命的四個字，偏偏這四個字……又是任何一個旁聽者都會自然而然重複的字眼……不，或許不是自然而然，而是這四個字本身帶著的神秘力量促使、引導他人潛意識的重複它們……

    不說顧深緣心裏的思潮翻湧，且說飛天狸貓那邊見到顧深緣安然無恙的將“上古盟約”四個字說出來，他們就已經肯定了顧深緣的身份——和他們一樣，都是傳承自古老的種族。

    因為非上古盟約的締結者，根本沒資格說出這四個字。而根據上古盟約，他們這些古老的種族之間理應守望相助，不能無故傷害彼此。否則就會受到到盟約的懲罰。

    {我是坤，我們一族來自東次二經。}

    東次二經？

    這個古怪又透著幾分熟悉的地名傳進顧深緣的耳裏，讓他微微一愣，似乎在哪裏聽過這樣的名字……

    看著坤他們，顧深緣心裏劃過一絲惘然。從獐珺以及連晨那裏，他已經知道外界的變化很大，也自認有了充足的心理準備。但眼下坤他們這群飛天狸貓帶給他的驚訝及動容絲毫不亞於一覺醒來發現已經是萬年後。

    借助秘籍法器，顧深緣淩空布下藏匿陣，將搜捕船以及飛天狸貓都籠罩在內，向飛天狸貓發出邀請，{這是我的船，方便上船一談？}

    顧深緣不知道什麽上古盟約的存在，但他知道妖魔真名的重要性。每一個妖魔的真名對該妖魔都有著天然的約束力。當一個妖魔願意告知你他的真名時，就意味著該妖魔將自己的弱點送到了你的手上。

    而曾經身為一名出色的捉妖師，當坤說出自己的真名時，顧深緣就感應到了冥冥中構建在他們兩者之間的微弱羈絆。如果他願意，他現在就可以用捉妖的手段將坤給收了。

    同樣的，在坤那邊，當他說出真名時他也感應到了那冥冥中的牽絆。隻不過坤以為這是來自上古盟約的力量，讓他更加肯定顧深緣的身份。在麵對顧深緣的邀請時沒有過多的猶豫就帶著他的族人降落在搜捕船上。

    妖魔以及域外人類對抗了數千年，哪怕就是飛天狸貓這種很少被卷進去的種族對域外人類的搜捕船也不陌生。畢竟對上古盟約裏那些強大的種族而言，從域外人類的手裏搶奪一兩艘搜捕船並不是難事。

    因此對於顧深緣擁有一艘搜捕船，坤一點都不好奇。

    坤落到搜捕船的甲板上第一句話就是：{你還養了一群香獐子？}說話的時候，坤還用尾巴輕輕的撓了一下伴侶的尾巴，然後兩隻的尾巴就不分彼此的纏在一起了。

    顧深緣眼裏流露出一絲驚訝，不止坤，連其他的飛天狸貓也坦蕩的表現出身體的sao動，譬如蹭蹭彼此的後臀、嗅嗅脖子等。這種明顯是發情期的求/偶動作，讓顧深緣心裏升起深深的疑惑。

    發/情期中的妖獸排他xing及攻擊xing都特別旺盛，任何外族一旦出現都會受到這個特殊時期的妖獸的無差別敵視甚至攻擊。像坤他們現在的表現明顯是將顧深緣當成了自己的同族……完全違背了他所擁有的經驗。

    或許是顧深緣身上透露出來的某種信號太強烈，坤解釋，{我們平時還是很含蓄的。這不就快進入發/情期了，你這船上的香獐子的發/情香味又特別濃烈，我們有小小親密動作也是不能避免的。}

    掃了一眼坤及其伴侶纏來纏去似乎在模擬某種運動的尾巴，顧深緣決定無視這一辣眼的行為，{香獐子的麝香對你們也有效？}

    {也隻有在發/情期時才有效。不過隻是助興的香味，不是必需品。}甚至在平時坤他們對香獐子還萬分的嫌棄，畢竟沒有固定的發/情期，隻要到了年齡就可以隨時隨地發/情的香獐子除了能當一個合格的靶子外沒有其他的用處。

    君不見域外人類盯著香獐子捉，一捉就是一窩端嗎？這都是香獐子身上的香味造成的。沒有自保的能力，偏偏還有著不能遮掩的香味這麽明顯標記的種族，沒有任何一個族群或者聚居地願意接納香獐子的加入。

    坤沒有隱藏，顧深緣能夠從對方的眼神裏看出他們對香獐子的嫌棄及不待見。

    {其他種族也是這麽想的？}

    {當然。最不受歡迎的種族，沒有之一。}坤說得很肯定。

    顧深緣帶有深意的視線落在連晨身上……明顯坤他們根本不知道香獐子對域外人類的重要xing！看來域外人類在保密這一點上真真是做到了水泄不通。畢竟隱瞞一時容易，隱瞞幾千年卻不是易事……如果讓這些妖魔知道域外人類要依仗香獐子的麝香提高生育率……域外人類還能夠那麽輕易的捕獲香獐子嗎？

    連晨聽不懂顧深緣和坤之間的交談，但當顧深緣的視線落到自己身上時，一股濃重的不安浮上心頭。顧深緣是不是發現了他心裏的念頭？

    隻是這個想法一升起馬上就被連晨摁了下去！顧深緣有懷疑那是應該的，但對方絕對沒有真憑實據。他隻不過在顧深緣翻閱搜捕船的資料時，沒有主動坦誠洪荒星上妖魔分布圖的存在罷了。畢竟這種核心資料都是記在他們的腦子裏，顧深緣沒問清楚，他也就沒說而已，怎能因此斷定他居心叵測？！

    在連晨不斷的給自己打造心理建設時，坤也順著顧深緣的視線看了一眼旁邊的連晨……下一刻，坤的注意力就全部回到顧深緣身上了——

    顧深緣脫下了身上的隔離服。

    當看清楚顧深緣的樣子時，坤很明顯的呆愣了一下，連和伴侶纏纏綿綿的尾巴都猛地豎了起來！似乎是會傳染般，繼坤之後，其餘的飛天狸貓停下了彼此勾纏的動作，眼睛直愣愣的看著顧深緣。

    看著集體發呆的飛天狸貓，無論是獐珺或者連晨都自以為知道他們發呆的真相。畢竟顧深緣是一個人形的純欣賞類妖魔，比香獐子更廢材的存在……

    一開始，顧深緣也是這樣想的。

    但隨著坤看他眼神的變化，這個想法被逐漸推翻。

    尤其在坤的貓瞳裏出現了喜悅、震驚、後怕這些情緒後，顧深緣驀地一笑，{看來，你見過化為人形的妖魔……}

    也隻有這樣才能解釋坤眼裏為什麽會出現後怕及震驚兩種感情了。坤他們是見過他動手的，見到他真容會驚訝很正常，但後怕則太過了。唯一理由就是坤他們對人形妖魔有另一層認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