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深緣！”

    視野裏剛剛出現域外人類營地的輪廓時, 熟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眼前隻覺一晃, 赫連逆風出現在眼前。

    而隨著赫連逆風的出現, 一股隱晦的血腥味輕飄飄的拂過顧深緣的鼻端。

    負責帶路的兩個軍人利索的敬禮：“少將, 日安。”

    赫連逆風出現在顧深緣身邊, 潛意識的就想搭在顧深緣的肩膀上, 卻被顧深緣先一步挪開，避開了他伸出來的手。

    手落空，赫連逆風也沒在意，隻是溫和的對著兩個部下說道：“你們先歸隊, 休息一下。”

    “是。”

    待那兩個軍/人走遠後，顧深緣才問道：“獐珺他們怎麽會在你這兒？你不是接到軍/部命令離開了嗎？”頓了頓，才繼續問道，“還有，你身上的血腥味是怎麽回事？”

    赫連逆風做了一個請的動作，“我們一邊走，一邊說。你放心，我知道那群香獐子是你的私產，有我看著，沒人敢打他們的主意, 就等著完璧歸趙。至於我和他們是怎麽遇上的, 一會兒你見到他們後, 由他們跟你說比較好。”

    想到顧深緣三個問題，有兩個就是關心他的，赫連逆風心裏生出一股別樣的歡喜, “我這次回來也是因為軍/部的命令，至於血腥味，這不是我的，是別人的。”

    顧深緣現在已經不是當年那個剛剛從地心蘇醒什麽都不清楚的老古董了，赫連逆風這話一說，他就聽出了言外之意，“軍/部要插/足洪荒星狩獵了？”

    赫連逆風搖搖頭，同時一股風將他們兩人包圍起來，形成了一個風環帶，可以有效的幹擾旁人的偷聽，“不是，……宇宙聯盟總部在兩年前正式公布了百年蟲潮的時間及蟲洞可能出現的坐標。其中一個不僅在我們人類聯盟的統治下，還是在太陽係這裏，太陽係九大行星到時都會變成蟲潮的重災區，根據預判，唯一有生命體的洪荒星會受到蟲族的重點關注……蟲潮會在十年後發生，在這之前整個太陽係都會戒嚴，同時我們與洪荒星的星空航道全部關閉。也就是說在蟲潮持續的幾十年或者上百年期間，我們都無法登陸洪荒星……如果處理不好，保守估計會有三代人受到影響，無法通過融體獲得力量，那時候我們的戰鬥人員就會出現嚴重的斷層……所以在得到準確消息後，我們與政府及世家達成了共識，在接下來的時間裏盡可能的狩獵妖魔為以後做儲備……”

    他所說的這些話，在域外人類裏……至少在這個有軍部及十二超級世家（周家在得到消息後去而複返）組成的陣營裏已經不是秘密，這些不過是他的習慣使然。

    事實上，在蟲潮即將開啟的衝擊下，域外人類對洪荒星的態度就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不僅加強了對中次經的襲擊，在中次經外的其他地方更是一改以往可持續發展的狩獵方式，用一種涸澤而漁的瘋狂姿態席卷了他們能見到的所有妖魔。同時在軍部的優勢兵力加入後，整個洪荒星上的域外人類在每一個區域都完美的執行堅壁清野後開始往中次經的方向集結。

    因為按照以往和蟲族作戰的經驗，凡是蟲潮爆發的前線，除了那少數幾個極其強大的星空種族能夠將進犯的蟲族扼殺在前線外，大部分的前線區域都會淪陷，然後會將戰線拉長，展開漫長的反擊戰。那些強大的星空種族及宇宙聯盟軍在肅清各自區域裏的蟲族後，他們就會去各處支援。

    而人類聯盟自問自己根本無法在其他的支援力量到達前守住前線，從他們得到這個信息起，洪荒星在他們眼裏就已經不再屬於他們，而是注定淪陷。被蟲族肆虐過的星球，往往會變成一個徹底的死星……人類聯盟不知道妖魔能否在蟲口逃生，他們也不願意去賭這一點點的幾率。所以現在人類完全是一副破罐子破摔的心態，不計損耗的動用殺傷力巨大的熱武器去掠奪洪荒星上的妖魔，隻求能盡最大的努力去降低他們即將麵臨的實力斷層所帶來的風險。

    顧深緣從赫連逆風的話裏聽出了潛藏的意思，他這心裏不覺一沉：“你們打算放棄洪荒星？”

    赫連逆風點頭：“對。雖然蟲潮的爆發是在十年後，但我們需要時間來構建防禦線，所以最遲明年我們就要全部從洪荒星上撤離……一年前遇到那群香獐子後，我就擔心你不知道這個消息而被落下，再加上這段時間中次經的妖王異動頻頻，你孤身一人闖進去，……我這邊又脫不了身，隻能讓部下天天去你和香獐子們約定的山洞等你，還好你趕上了……”

    忽然覺得自己這話似乎在邀功一般，至於是邀什麽功……卻又不甚清楚，擔心引起顧深緣的誤會，他急急補充道：“我不是不相信你的實力，隻不過現下的情況實在緊迫。兩年前就有人提出在最後的時間裏使用星空湮滅炮獵殺妖王級別的妖魔。這個提議一提出就全部通過，科學院當時就著手計算洪荒星能夠承受多少次星空湮滅炮的攻擊了……前幾天確切的數字出來了。等我們這些地麵部隊全部撤離後，就要動用星空湮滅炮了。在星空湮滅炮麵前，我們都太渺小了……”

    顧深緣突兀的停了下來，心裏翻騰著某種情緒，聲音低啞卻難掩質問之意：“如果我沒記錯，這裏是蘊育了所有人類的母星，現在也正是因為母星上的妖魔才讓人類擺脫了生子工具的命運，這是母星給人類的饋贈……你們是在怎樣的心態下，能夠如此坦然的放棄她，傷害她？”

    不論現在域外人類的融體進化方向是否正確，但他們因此而擺脫了被人魚肉的困境，重新掌握自己的命運是個不爭的事實。怎能如此輕描淡寫的說放棄就放棄？

    雖然隔著護目鏡和麵罩看不清顧深緣臉上的表情，赫連逆風卻聽出了那份質問，心裏頓覺不妙，難道顧深緣是“母星安全論”的支持者？

    動用星空湮滅炮會對洪荒星造成巨大的傷害，意味著融體的來源妖魔也有滅絕的可能。而幾千年來，融體獲得力量已經深入每一個人類的生活，毫不誇張的說每一個人類從懂事開始到他們二十歲成年前，接受的教育都是為融體服務的。這種攸關全人類的大事，無論是軍部或者政府都不可能專斷獨行。然而這個決定一經發布，卻引來相當一部分民眾的劇烈反對。這一年多的時間裏，中央星、各大行政星的□□示威不斷，而這些參與者，則被統一稱為“母星安全論”的支持者。

    赫連逆風有點遲疑：“顧深緣，你還好嗎？”

    顧深緣道：“回答我的問題。”

    長歎一聲，赫連逆風斟酌一下用詞說道：“這裏是我們的發源地，我們永遠都記得。但是現在人類聯盟的中心不在這裏。我們應該慶幸蟲洞會出現的地方不是中央星、或者某個繁華的星係……太陽係除了洪荒星外，其餘都是沒有價值的荒星，正好方便我們構建防線，如果能將蟲潮的範圍控製在太陽係裏，我們的損失就能降到最低……洪荒星上的妖魔對我們很重要，所以我們現在要抓緊時間來狩獵做好儲備以應對過渡期……然而魚與熊掌不可兼得，必須要有取舍。還有就是，宇宙聯盟對抗擊蟲族的前線一向很慷慨。在確定其中一個蟲洞會在這裏開啟後，宇宙聯盟軍委會就調動了三十萬份的基因改造液供我們使用，這還隻是第一批的物資支援。同時他們會根據我們的實際狀況對基因改造液做出調整……在蟲洞正式開啟前，宇宙聯盟會為我們提供最適合我們人類的基因改造液配方及完整的生產線……那時候，我們的所有同胞都能夠接受基因改造，甚至就連嬰兒也能夠在一出生就注射基因改造液，從而推動整個人類聯盟的又一次飛躍！”

    到了後麵，赫連逆風的語氣帶上了難以抑製的興奮，對如人類聯盟這種處於宇宙聯盟中遊偏下的種族來說，蟲潮發生在自己的統治區域內，即是足以滅頂的災難，又是一次能讓整個種族跨越式進化的機遇！

    “為什麽你們就沒想過在洪荒星這裏抵禦蟲族呢？另外，既然你們已經放棄洪荒星了，那為什麽還要大範圍的狩獵？讓妖魔去對付蟲族不好嗎？”顧深緣悶聲問道。

    雖然不解，但赫連逆風還是很盡職的解釋：“不可能。洪荒星是妖魔的主場，我們與妖魔不可能共存。與其到時浪費了大量的人力物力，最後還要腹背受敵，還不如一開始就放棄，不要做無用功。第二，妖魔對上蟲族勝負是個未知數。萬一妖魔能戰勝蟲族保下洪荒星，當妖魔能夠在此休養生息百年後，我們卻經曆百年戰事，此消彼長之下對我們以後的發展是大大的不利……顧深緣，這涉及到全人類的生死存亡，不能片麵考慮，要從長遠的、全局出發……”

    說白了，就是很簡單的一點，現在的域外人類對洪荒星沒有歸屬感。無論說得再多，赫連逆風他們出生於新的時代，人類擁有數以萬計的宜居星球，洪荒星不是他們唯一的選擇。人類的眼光以及腳步不再局限於一個星球，而是著眼於無窮的宇宙。

    但是對顧深緣而言，無論時代如何變遷，他的根依然在地球上，也唯有地球才是他的故鄉……

    理智上能夠理解，但感情上卻讓顧深緣難以接受。

    某種壁障似乎在赫連逆風的話語裏被打破了。

    “既然不願意為之堅守，你們又哪來的資格進行掠奪？……”顧深緣的聲音很低很低，卻讓赫連逆風無法忽略這話裏透出來的意思。

    “顧——”

    隻是不待赫連逆風把話說出來，陣營裏的一艘搜捕船突然升空，並啟動了衝出大氣層的宇宙航行模式……

    “少將！！戰家擄走了那群香獐子，他們要返回停在外太空的旗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