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深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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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叔, 下車了。”
“我坐在這兒挺舒服的。”
“我們已經到了。”
“我眼睛沒瞎, 當然知道我們已經到了。”
“你暈車了嗎?”
“如果我說‘是’, 我能直接坐車回去嗎?”
肖雪塵惡狠狠地瞪著方心鶴, 後者撐著他的傘,像個蘑菇一樣瑟縮在巴士最後一排最角落的座位上。
淩虛派位於淩虛山山麓,風景區的一隅, 上山一般搭乘景區巴士。肖雪塵、穀小飛和方心鶴一大早就上了山。雖說三個人用輕功或許比乘車更快, 但方心鶴一路上都在找各種各樣的借口不肯上山, 肖雪塵隻好把他強行塞進巴士裏。
“時隔許久回到門派你難道不該更高興一點?”肖雪塵居高臨下俯視師叔。
“我近鄉情怯。”
“我看是近某人請怯吧。”
“你少說兩句又不會死。”
“小飛,你帶著行李先走。”肖雪塵說。
除非他動手, 否則方心鶴是不打算下車了。他擼起袖子, 直探向方心鶴麵門。方心鶴舉傘一擋,肖雪塵覺得仿佛一拳砸在鐵牆上,連牙齒都震了一下。
“你們磨蹭什麽?!”司機師傅回頭怒吼, “你們這樣我還怎麽做生意?!”
這一聲吼威力無窮,連車窗都隨之震動。穀小飛捂住耳朵,心想淩虛山不愧是藏龍臥虎之地, 連老司機都懂武功。
方心鶴被司機罵了一頓,灰溜溜地跳下車。在司機師傅的罵罵咧咧聲中,巴士絕塵而去。在這麽陡峭的山坡上還能使出一記漂移,穀小飛覺得司機師傅可能有“淩虛山車神”之類的稱號。
“為什麽不走?”肖雪塵用看待犯人的眼光看著方心鶴。
方心鶴笑嘻嘻地說:“你們先走, 我殿後。”
“不行,你走在前麵。”肖雪塵指著前方蜿蜒而上的青石階,像押送犯人的警衛一樣緊盯著方心鶴。
方心鶴報複性地將行李全部丟給肖雪塵, 抖開扇子,大搖大擺地走了。穀小飛拎起行李,和肖雪塵一同跟在方心鶴後頭。現在他不覺得他們像一個犯人被兩名警衛押送了——根本就是大老爺攜兩個小書童外出遊玩嘛!
“他為什麽這麽不願意回門派?”穀小飛問,“他違反了門規嗎?他被逐出師門了嗎?”
“沒有。他不敢見我師父而已。”肖雪塵緊緊盯著方心鶴後背,防止自己一不留神他就跑了。
“因為師父很可怕?”穀小飛緊張地問。
“……他在某些方麵的確很可怕,不過不是因為那個。”
穀小飛:“???”
肖雪塵歎了口氣:“一言難盡,以後你就明白了。我們走吧。”
穀小飛心情複雜地跟上肖雪塵。出發的時候他認為這次旅行是他和肖雪塵去風景優美的景區遊玩散心,可到了淩虛山腳下他才意識到,這簡直就是回家見家長啊!
雖說他已經見過其中一個“家長”方心鶴了,但師叔和師父還是有點兒不一樣。方心鶴老不正經,讓穀小飛感到親近,卻很難產生什麽敬畏感。而肖雪塵的師父……穀小飛不知道那是位怎樣的人,但他想象中的師父是位老成持重、不苟言笑的高人——準確來說就是嚴肅了一萬倍的肖雪塵。他犯蠢的時候,方心鶴會笑嘻嘻地開他的玩笑,但師父一定會狠狠責罵他,或是用嚴厲的目光無聲地譴責他。穀小飛還沒見到人家的麵,就已經開始兩股戰戰了。
“那個,肖大俠,我們兩手空空的回來是不是不太好?應該帶點兒禮物給你師父吧?”穀小飛聽室友說,第一次見女朋友的家長都要送禮的,否則家長會覺得你沒禮貌不懂事。雖然肖雪塵不是他女朋友,他也不是肖雪塵女朋友,他們隻是單純的朋友而已,但人情世故的基本道理是相同的。
“不必。師父討厭虛禮。而且他喜歡的東西比較奇怪,一般人送不來。”
穀小飛滿頭問號。什麽叫“喜歡的東西比較奇怪”?師父的愛好有那麽詭異嗎?提到愛好奇怪的人,穀小飛首先想到的是他的三位室友。畫家喜歡打遊戲,作家喜歡製片人,音樂家明明是世家公子卻變成了叛逆搖滾青年,肖雪塵師父的愛好再怎麽奇怪,還能怪過他們?
三人拾級而上。石階兩側,竹林鬱鬱蔥蔥,林間山嵐起伏,光影倏忽。山間的新鮮空氣不同於都市的汙濁,吐納之間沁人心脾,讓穀小飛頓覺煥然一新。側耳傾聽,遠處似有瀑布轟鳴之聲。竹濤颯颯,水流潺潺,好一派遠離塵世的幽靜光景。
所謂的世外桃源,大抵就是如此吧!肖雪塵從小就生活在這個地方,難怪回變成神仙似的高雅人物。穀小飛不知道淩虛派具體的樣子,但應該跟室友玩的那些仙俠遊戲裏的修真宗門差不多吧?亭台樓閣、雕梁畫棟、仙樂飄飄,正符合穀小飛對淩虛派的想象。
前方石階已盡,變作一條石板路,竹林稀疏,霍然開朗。穀小飛按捺住激動的心情,瞪大眼睛,隻見一道拱門橫跨石路,一塊牌匾鑲嵌於拱門之上,共書有七個遒勁有力的大字——
淩虛山武術學校。
拱門後隱約可見幾棟現代化的小樓,樓前的操場上鋪著塑膠跑道,另一側是停車場,停了幾輛小貨車和麵包車。穀小飛看到有一條大道連接了停車場,說明汽車明明可以直接開上山,那麽他們為什麽要爬這麽久的台階?!
“呃……”穀小飛望著這座現代化武術學校,不知道該說什麽。
說好的幽靜世外桃源呢?說好的氣派仙俠宗門呢?這個好似普通學校的地方真的是傳說中培養了諸多武林高手的淩虛派嗎?!
肖雪塵沉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我第一次來的時候,反應和你一模一樣。”
“所以這真的是淩虛派?”穀小飛哭喪著臉問,“裏麵是不是別有洞天?快告訴我這些隻是給外人看的表象而已!”
“才看到這些你就幻滅了,要是看到我師父你豈不是要崩潰。”
“你師父到底是有多可怕啊!”
肖雪塵無言地指了指頭頂。
穀小飛這才發現,天上懸著一架無人機。那玩意兒到底是什麽時候飛過來的?他怎麽竟一點兒也沒注意到?
無人機是派來監視他們的嗎?如果穀小飛在科技館之類的地方看到無人機,絕對不會產生半點困惑,但問題是,這裏是淩虛派啊!一個武術學校裏為什麽會有無人機?!
而且這無人機看起來好眼熟!穀小飛確定自己身邊沒有愛好無人機的朋友,雖然自詡潮男的齊衝總是嚷嚷著要買一架來玩,但從未付諸行動過。聽說玩無人機需要什麽執照,怪麻煩的。既然身邊沒人玩這個,那麽這架無人機為什麽會讓穀小飛產生強烈的既視感?
前麵的方心鶴轉過身,手搭涼棚眺望頭頂的無人機。
“師兄什麽時候買的這玩意兒?我怎麽不知道?”
三個人像仰望星空派裏的三條鹹魚一樣,呆呆地望了一會兒無人機,領略科技的魅力。
突然,肖雪塵衝到路邊,撿起一塊石頭,反手就是一記“玉女投梭”。無人機狠狠地挨了他一石頭,眼看就要掉下來了,但最終□□地升了回去。
“那不是你師父的東西嗎?”穀小飛驚叫,“可以這麽隨便砸嗎?砸壞了沒關係嗎?”
“他活該。”肖雪塵拍去掌上的塵土。
“啊???”穀小飛跟不上節奏了。
方心鶴如有所思:“原來是他……你怎麽看出來的?世界上用無人機的人很多吧?”
“塗裝。”肖雪塵說。
“你這麽一說我才發現它好像特別鮮豔!”
無人機搖搖晃晃地降了下來,直到與三人視線齊平。
“不要亂砸,這個很貴的。”
一個低沉男聲從無人機中傳出來。
“沒關係,隨便砸,”肖雪塵對穀小飛說,“這是犯罪分子的作案工具。”
“喂!”無人機喊道。
穀小飛怯生生地附在肖雪塵耳畔問:“說話的就是你師父嗎?”
“真不想承認這個殘酷的事實。”
“他是你師父誒!你怎麽能這麽說他!”穀小飛震驚。換作是他,絕對不會對蘇老師這麽沒大沒小!
“世界上哪有跑到酒店對麵暗中偷窺自己徒弟的師父?”肖雪塵狠狠瞪著無人機。
“啊???”
“上次偷窺我們的那個變態就是他。”
難怪穀小飛覺得這架無人機眼熟!這個型號,這個塗裝,就跟警察從“變態”的房間裏搜出來的無人機一模一樣!等等,肖大俠你稱自己的師父為“變態”真的好嗎?
“誰偷窺你了。”無人機發話了,“我偷窺的是你旁邊這位小友。”
——居然不要臉地承認自己在偷窺了!穀小飛想。
“你為什麽寧可偷窺他們也不偷窺我!”方心鶴難以置信地叫道,“我是你師弟誒!”
——重點不是這個吧師叔?!
作者有話要說: 對啦!當初在酒店對麵偷窺小飛的就是師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