濃霧漸漸散去，諾德士兵們早已跑得無影無蹤，張凡生杵著戰斧，靜靜的看著老拉查的殘屍。

    天空中下起了小雨，微風拂過，清寒徹骨。

    張凡生臉上卻沒有太多表情，或者說，他也不知道該露出什麽表情。

    “托巴……然後是你，老拉查，這就是諾德人的宿命？”

    一雙玉手輕輕的拍了拍他的肩。

    “人死為大，趕緊把他入土為安吧。”

    回過頭去，林雅兒正站在身後。

    張凡生張了張嘴，卻吐不出半個字，隻有溫熱的眼淚滾滾而下。

    “我……我……”

    林雅兒拍了拍他的背，將他摟入懷裏，輕聲安慰道：“不哭，乖，不哭。”

    她眼神複雜的看著這個男人，也不知道該如何勸慰他。

    “我沒想到老拉查會死，真的……”

    林雅兒伸出手去，牽住他，拉他坐下。

    “沒有人知道老拉查會死，沒有人知道，你已經盡你所能了，真的。”

    張凡生再也忍不住，伏在她腿上嚎啕大哭起來。

    德賽維默默的架著那把攻城弩，警惕的看著四周，隻有那不時瞟過的眼神說明了她心裏是多麽吃味兒。

    良久，張凡生才勉強收聲。

    “你們怎麽回來了？”

    林雅兒戳戳他額頭：“我又不傻，老拉查生死未卜，你又故意說氣話氣走我，德賽維還追了上來，你卻不見蹤影，仔細想想就知道你做什麽去了。”

    張凡生赫然：“被你看穿了啊……”

    林雅兒哭笑不得，拍拍他腦門：“我好歹也是大學畢業生好嘛？仔細想想就能想出來的問題，你真當女人都是傻子啊？”

    張凡生苦笑，和女人講道理？哪有什麽道理可講。

    “好吧，那你看怎麽收拾為好？”

    林雅兒塞他倆衛生眼：“我是法醫又不是道士先生，哪知道死了人該怎麽處理？你是來這個世界上打仗次數多了腦子打傻了吧？”

    張凡生啞然失笑：“你說的對，我肯定是打仗多了腦子燒掉了，腦殼裏全是肌肉棒子了，成不。”

    林雅兒不搭話，隻是指指德賽維。

    “你該問問那個妹子，至少她是個諾德人，老拉查也是個諾德人，死者為大，怎麽料理後事，我覺得你得問問諾德人的習俗。”

    張凡生恍然：“對啊，怎麽忘記這一茬了！我這就去問。”

    林雅兒拍拍他背：“好了，堅強點，我去搜一下可以用的物資。”

    張凡生點點頭，起身朝著德賽維走去。

    “德賽維，那個……”

    小女孩一扭脖子，看也不看他。

    “哼！”

    張凡生苦笑，這才想起自己做了什麽事兒。

    在他兩個華夏人的觀念中，女孩子將肩膀借給崩潰大哭的男孩，並不是什麽過份的親近的過錯，最多也隻是表示兩人關係親近罷了。

    有很多男人女人結婚前私生活混亂，抽煙，喝酒，泡吧，四處私會妹子漢子，但是結婚後斷去過去，和現任好好在一起過日子的，不在少數，況且，兩人確實也沒有什麽過份的肢體接觸。

    可德賽維看來不一樣啊！

    我正主在旁邊看著呢！你倆就卿卿我我上了！

    不可饒恕！

    不過話說回來，德賽維心裏還是蠻佩服林雅兒的。

    大方，典雅，敢於和男人爭吵，甚至就連詹森情緒快崩潰的時候，她第一想到的是靠過去給詹森安慰。

    多像吟遊詩人口中的那些貴婦人啊！

    相形之下，自己隻能想到打掃戰場，防備敵人，相比這位情敵，這更像詹森手下的一個士兵，而不是詹森的女人。

    這或許就是我和那個女人的差距吧？

    “德賽維？”

    張凡生晃了晃手掌。

    這妹子想什麽呢？突然就發呆，然後就情緒低落鬱鬱寡歡了。

    德賽維搖搖頭：“怎麽了？”

    張凡生指了指老拉查的屍體：“老拉查是個諾德戰士，我想問問關於諾德人戰死後的習俗，需要怎麽治喪。”

    德賽維搖搖頭：“拋入大海，先生。”

    張凡生一愣，難道這就是信仰海之女神的諾德人的歸宿麽？

    “直接拋入大海？”

    德賽維搖搖頭：“不然呢？諾德人四處征戰，來到哪裏，就在哪裏戰鬥，在戰鬥中死去的諾德人成千上萬，沒有任何一個地方足夠埋下這麽多死難的諾德人。”

    張凡生愕然：“可我很尊重老拉查，有沒有更讓他能更體麵的治喪方式？”

    德賽維撩了撩短發，眼裏說不出是什麽情緒。

    “那就給他一條船吧，諾德人一生的索求也不過就是一把斧子，一麵盾牌，一艘船，傳說當年岡定陛下的下葬用的就是一艘諾德巨艦。”

    海葬。

    張凡生了然，在他穿越之前，華夏古代的貴族們——士大夫，就有不少用了海葬法。

    將屍體放在船上，將船駛離近海，鑿沉，船隻陷入海底的各個海底懸崖，海溝，又在地質變化，海洋生物腐蝕，洋流磨損之中變成一堆破爛。

    從此以後，再也沒人能找到這艘墓葬船。

    “好吧，那我們就先搜集一下戰利品，再給老拉查配一套戰士的裝備，送他離開吧。”

    德賽維點點頭，放下攻城弩，開始幫忙打掃戰場。

    時間飛逝，已至傍晚。

    張凡生看著小船上躺著的老拉查，有些說不出的難受。

    一個相處許久的人，就這麽突然逝去了，從此這個世界上再也沒有一個叫做老拉查的老兵。

    一副成套的鎧甲，一把滿是豁口的戰斧，一把舊圓盾，這就是他最後能給予老拉查的禮遇。

    “老拉查，走好！”

    伸手一推，小船向著遠處飄去，張凡生撒開了手中的繩子，任由它飄向遠方。

    林雅兒伸手捏了捏張凡生的手心，目光裏閃過一絲關切。

    張凡生擦了一下眼角：“我沒事，我很好，走吧，我們也該上路了。”

    林雅兒順從的點點頭：“好的。”

    現在，她是有些對張凡生產生好感了。

    張凡生無疑是一個堅強到有點倔強的男人，而堅強的男人往往能散發出讓女人無法抗拒的男性魅力。

    德賽維緊咬著嘴唇，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