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chapter 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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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hapter 50

    杜若做完家教後回學校, 正是中午。

    七月末, 北京的氣溫已超過40度,人走在路上都能蒸發。

    宿舍裏沒有空調。好在上學期期末,翟淼師姐離校前把她的電風扇送給了杜若,勉強能抵擋高溫。可午覺睡醒, 身上還是大汗淋漓。

    她拿涼水洗了個臉,收拾東西去圖書館蹭空調上自習。一路上, 校園裏到處都是冒著烈日來參觀遊覽的家長小孩, 人擠人,愈發燥熱。

    圖書館裏頭涼爽,她待到很晚才回, 把許久不住的宿舍打掃一遍,床單被罩全洗了換了, 一直忙到深夜。

    衝了澡上床, 電風扇呼呼轉著。

    她這才想起景明, 翻出手機看, 一天都沒消息。不清楚是不是沒想起她。

    她把電風扇調大一檔,翻個身睡覺了。

    睡了一會兒,有些輾轉反側,摸摸手機,想想, 又放下了。

    三天後, 超40度的高溫熱潮過去, 氣溫在37度左右徘徊。

    杜若從早到晚都待在自習室, 每天看書翻資料,兩耳不聞窗外事。

    不知道為什麽,景明一直不聯係她。或許忙什麽事忘掉了。

    她也不主動找他。時不時想起,拿出手機看一眼,消息欄空空如也,便又把手機扔去一旁。

    她這邊沉著氣,景明那頭卻沒那麽淡定。

    一天,一天,又一天。

    回校的杜若跟消失了一樣,都不發消息問問他。

    景明一連幾天把自己關書房裏,下樓吃飯也不吭氣,臉色差得跟誰欠了他巨款似的。

    自己悶聲氣得不輕,可後來轉念一想,或許她在搞什麽欲揚先抑,準備在最後一天給他個驚喜。

    暗懷希望等到最後一天淩晨,手機裏收到的消息炸了鍋,可她的對話欄裏,安安靜靜。

    長那麽大,景明生平頭一次體會到了什麽叫“心跌落穀底”。

    那天他早起下樓,明伊給他煮的長壽麵他也隻是挑起吃了一口,便扔下筷子走人了。中午家裏來了一堆親戚,圍著他這祖宗,把家裏弄得熱熱鬧鬧。

    他坐在人聲鼎沸的客廳,更加鬱躁。對誰都一概不理,打遊戲還總輸,小孩子又吵,煩不勝煩,幹脆上樓清淨。

    到了下午,杜若那邊依然沒動靜。

    景明終於破功,發了條消息:“人呢?”

    發完扔下手機繼續看書,可那頭居然遲遲不回複。他抄起手機看,不是靜音,是真沒回複,一時火冒三丈,手機扔老遠。

    盯著書看了好一會兒,再次把手機抓來,發了一條:“晚上七點,我去接你。”

    仍是沒回複。

    數分鍾的安靜後,景明突然用力一推,無辜的書本“嘩啦”沿書桌飛去另一頭。

    ……

    天氣太熱,杜若中午沒出教學樓,啃了個麵包了事。原打算堅持到晚上,可待到六點多,肚子咕咕叫了。

    她收拾書包去食堂,吃完飯出門,意外碰到同樣離開的黎清和。

    “你怎麽也在學校?”杜若詫異。

    “前段時間orbit放假了,明天集合。”

    “我們也是誒。”

    黎清和沒去深圳參加競速大賽,因而誇讚道:“先恭喜你啊,世界第一了。”

    “是團隊啦,團隊。”

    “你能跟你的團隊一起取得這麽好的成就,我挺為你開心的。”說完又道,“易師兄還誇過你呢。”

    杜若不信:“有嗎?我在深圳見過他,還是很嚴肅,嚇死我了。”

    黎清和哈哈笑:“真的。他很少誇人。”又歎,“可惜啊,沒把你留住。”

    “怎麽又提這事兒?之前都說過啦。雖然跟鄔師兄鬧得不太好看,但還是蠻感謝你和易師兄的。”

    黎清和道:“這我不敢當。不過,雖然團隊有競爭,但我們還是朋友,別忘了。”

    杜若噗嗤笑:“我是那種人嗎,你也不是吧?”

    “那是。”他爽朗笑了,抬頭見已到女生宿舍,衝她招招手,“進去吧,我也走了。拜拜。”

    “嗯。拜拜。”杜若衝他擺擺手,看他走遠,笑一笑,轉身走上路邊台階,就見景明站在楓樹下,雙眸漆黑安靜,看著她。

    杜若有些驚喜,看看周圍沒什麽學生,才小跑過去,小聲問道:“你怎麽來學校了?我以為你明早才來呢。”

    景明不答,眼神上下掃她一秒了,靜靜反問:“我給你發消息沒看見?”

    她一愣,解釋:“我手機忘宿舍了。”

    景明一口氣噎在喉裏,也是費了天大的勁兒沒讓臉色太難看,轉身:“走吧。”

    杜若高興地跟上:“去哪兒?”

    他一言不發,沒聽見似的。

    她奇怪了,看看他,卻沒看出異樣。

    到停車處,上了車。在校園裏開的時候還挺正常,上了四環後一路狂飆。

    杜若抓著副駕駛門,心驚膽戰:“你能慢點兒嗎,開這麽快幹什麽?”

    他不搭理,側臉冷漠,盯著前路。

    她莫名其妙,漸漸看得出他是心情不好,卻又不知為何,難道是因為她沒帶手機?不至於氣成這樣啊。

    這人的脾氣……

    算了,越勸恐怕越來火,她幹脆先不吭聲,任他由他。等緩一緩再說。

    車最終停在一家環境極其古典優雅的中式庭院,花團錦簇的石頭上書寫了三個字:“梧語軒”。

    是吃飯的地兒。

    夜幕四垂,紙燈籠在中式長廊上隨風輕搖,柔美異常,可兩人無心賞風景。

    身穿旗袍的服務員躬身引路,

    景明一路不說話,走進一間包廂,杜若跟著進去。

    房間極大,琴棋書畫,布置風雅。

    紅木桌上擺著色香味俱全的精致晚宴,片烤鴨,清蒸魚,百合香芹,清炒蝦仁,鯪魚油麥菜,豆腐黃瓜湯,龍井茶,玉米汁,加一屜白白糯糯的粉蒸糕。

    景明先坐下,靠在椅背上,也不說話,就那麽看著她。

    杜若也慢慢坐下,猜測他約她吃晚飯,但她手機沒看見,是以生氣。雖然覺得冤枉,但讓他發點兒脾氣就算了,她不想讓氣氛惡化,於是拿起筷子,往碗裏夾菜,半刻後想到什麽:“還要等人嗎?”

    “等誰?”他開口便是奚落。

    “哦,我看這麽多菜,以為還有別人。”她低頭夾菜,不惹他。

    既已聽出他平靜語氣下的暗流洶湧,幹脆不招他,專心吃菜。可,剛在學校吃了一大碗拉麵,哪裏還吃得下。才吃兩口就有些勉強了。

    他看在眼裏,心裏清清楚楚。

    他不動筷子,靠在椅背上看她,很久。今晚宿舍前那一幕,仿佛當初鳥巢前那一幕,羞辱重演。

    他突然開口:“以後不準跟黎清和來往。”

    她詫異地抬起腦袋:“啊?”

    “我不喜歡。”他說,“很不喜歡。”

    “為什麽?”

    “不為什麽。”

    杜若咕噥:“你不講道理。”

    “就不講道理,怎麽了?!”他稍稍提高音量,克製半秒,轉頭看著牆上的字畫,諷刺一笑,“杜若春你搞清楚狀況沒?他是你什麽人啊一起吃飯一起聊天的,你沒男朋友陪嗎要去找他?”

    “你……你亂想些什麽?”杜若又羞又辱,紅了臉,“我就不能有男性朋友了?李維何望萬子昂都是我朋友,你怎麽不說?”

    “他們可以,就他不行!”

    “憑什麽?”

    “我說不行就不行!”

    這人簡直不可理喻!她筷子一推,別過身子去,側臉冷對他,不搭理了。

    她板著臉在抗議,他哪裏看不出來,心頭的火苗蹭蹭直竄,這幾天的煩悶鬱躁匯在一處,已是忍無可忍,竟還能平靜地問一句:“你該不是喜歡他吧?”

    她吃了一驚,看向他。

    他諷刺道:“那家夥身上有哪一點值得你喜歡?嗯?說來聽聽。”

    杜若臉色微變,不明白又哪兒得罪了他。他如此過分,她已無法再遷就:“你能別用這種語氣說話嗎?師兄他脾氣好性格好,成績好長相好,除了家境一般,什麽都好。如果有誰喜歡他也是理所當然。”

    “也對。”他靠在椅子裏,手指摁著桌子,哂笑道,“挺配你的。”

    她心驟然像被捅了一刀,驚愕地瞪大眼睛,不敢相信他說的話。

    他下頜緊繃,眼神挑釁。他就是故意的,且就不認錯。

    “你說話非要這麽刻薄?”她羞辱至極,“你有錢你了不起啊?”

    他反問:“你沒錢你了不起啊?”

    杜若噎住,臉紅如血:“你覺得你自己哪兒都好?嗬,我看你哪兒都不好,目中無人,高高在上,傲慢驕縱,很討厭!”

    景明臉色一度一度變難看:“有意思嗎?嗯?‘目中無人高高在上傲慢驕縱’,翻來覆去就這麽幾句話,我他媽都能背下來了!你一遍遍地說,有意思嗎?!”

    她被他一凶,突然怔忡了:“……是沒什麽意思。”她失望至極,“我以為你變了,可其實根本沒有。”

    景明吃驚,像聽到笑話:“我改變?為誰?你?你以為你跟我在一起是扶貧呢?杜若春,我景明,是不會為任何人改變的。我以前什麽樣,現在什麽樣,以後還是什麽樣。你最好早點接受這個事實。”

    他這人傷起人來,說什麽都是刀。

    杜若心一抽一抽地疼,待不下去了,起身要走。

    “坐下!”他按兵不動,冷冷發令,“飯吃完再走。”

    她條件反射地頓住,羞惱自己的不爭氣,她看向他,惡劣道:“我來之前就吃飽了!”說完人往外走。

    景明怒火中燒,起身一大步上前,將她扯回來。

    杜若一個趔趄撞到他身前,驚嚇地望他:“你放手!”

    他不放,低下頭,一字一句:“我說了,吃完飯再走。”

    “我說了不吃!”她尖叫,用力推開他,不想一個意外沒站穩,人倒向一旁的鏤空木架。

    景明一愣,立刻上前將她扯到身前護住,他卻失了重心撞向那架子。少年單薄的後背撞上架子尖角,他霎時疼得臉色慘白。

    架子哐當倒地,一個四四方方的紙盒子砸到地上破開。

    生日蛋糕碎了一地。

    景明忍著後背上的劇痛,踉蹌站穩,而杜若一腳踩到什麽東西,挪開一看,是兩隻蠟燭:19。

    數字已被她踩癟。她愣愣的,看看蠟燭和摔得稀巴爛的蛋糕,抬頭看他:“你……”

    景明火氣已到極點:“我生日你不知道?”

    杜若又委屈又羞辱:“你不說我怎麽知道?”

    “都說了我獅子座的,你哪怕上半點心,不會查一下!”他轉過身去,手撐著桌子,氣得整個肩膀都在起伏。

    局勢陡轉。

    他不看她,下逐客令:“你要走走吧。”

    杜若立在原地,臉頰通紅,眼眶也有些紅了。她從來不過生日,也不知道什麽星座。她是無心之失,他卻是有心之過。明明他也有錯,可現在她變成了最可惡的需要主動道歉的那個人。

    憑什麽?!

    她身子躍躍欲動,朝門口晃了晃。

    他餘光瞥見,背脊一緊。

    她還是站住了。她走不出去。氣得要死卻沒法把他扔這兒。

    他警惕著她的動靜,她最終站定,沒走,轉頭看一眼摔得稀爛的蛋糕,突然蹲下,賭氣地抓起上層的蛋糕奶油。

    景明錯愕,大步上前把她提起來:“你幹什麽?”

    她望著他,眼眶紅了:“你不是說東西不吃完不準走嗎?不是怪我不知道你生日嗎?那我把這兒所有東西吃完給你道歉行不行?”說著要掙開他。

    “你這是要故意慪我嗎?!”他心疼得要死,又急又怒,把她扯回來,胡亂抹掉她手上的蛋糕渣,吼道,“誰逼你吃飯了?誰逼你吃蛋糕了!你脾氣軟一點,哄我一下會死啊?!”

    “憑什麽你凶我我還要哄你?憑什麽你不直接說還要賴我?我就是不知道獅子座怎麽了!”

    “你就是對我不上心!”

    “我沒有……”她委屈得淚水在眼眶裏直打轉,猛地抬頭望天,死死忍回去。

    他一愣。

    “別哭了!”他看不得她這樣,拿紙巾給她擦眼睛。

    “不要你管!”她一下子打開他的手,坐回椅子上。

    他站在原地,胸膛起伏,也沒追上去。

    她眼睛紅紅的,沒哭,卻不看他,也不出聲。心裏無盡的委屈,可不知從何說起。他生日,他比天大,說什麽都是她錯。

    景明坐去另一頭,臉色同樣難看,窩著一肚子的火。可怕她哭,什麽都忍下了。

    兩人誰也不理誰,僵持著。

    誰都覺得自己委屈憋悶,又沒法發泄。誰都暗自堅持不讓步。

    一頓飯不歡而散。

    景明開車把杜若送到學校,在她下車前,冷聲開口:

    “我再問你一遍,你還跟不跟那人來往了?”

    她一聲不吭解開安全帶,開門,下車,“啪”地摔上車門,頭也不回。

    景明火冒三丈,差點兒沒砸方向盤。

    這事兒沒完了。

    她要不跟他服軟,他這輩子都不會再跟她講話!(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