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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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樹葉擋不住雨水, 隻會積蓄起黃豆大小的雨滴以更加凶猛的氣勢衝下來, 砸在南卿早已濕透的身上。

    一時之間,她思緒萬千,看向施學明, 神色複雜。

    施學明抿著唇, 皺著眉頭看了看那邊已經塌陷的山體, 忽然說道:“還能繼續走就快點走吧,這裏也撐不了多久。這山的泥質疏鬆第一次遇到這麽大的雨,扛不住多久的,這雨還要下到天亮呢。”

    南卿當然能走,但她奇怪的是施學明這一副未卜先知的表現。

    對, 就是未卜先知,她算是想明白了,施學明怕是早就知道今晚會下雨了, 所以帶上了傘, 而且他應該還知道這裏會出現小規模山洪爆發的情況, 從他剛才說的話來看, 他還知道這次的山洪情況如何,這場雨什麽時候會停。

    聯想到他此前所畫的東西,南卿開始懷疑施學明的來曆, 又或者是有什麽看透過去未來的能力?

    她默默沒說話,隻是拉著向以南繼續跟在施學明後麵往前走, 手電筒發出的光照不了多遠, 她隱隱隻能看到前麵應該還算是安全的。

    走了不知道多久, 她想起來回頭看時,發現後麵的一長段路果然也塌陷了。

    他們上山時候也走了有幾個小時,現在這樣的情況,恐怕今晚都要在山裏度過了。

    渾身濕透了,現在打傘也沒什麽意義,而且南卿拿出手機看時,發現手機已經因為進水報廢了,好在她還隨身帶了一個機械手表,防水,內部動力是發條,所以還能勉強看看時間。

    十二點多了。

    走到深夜將近兩點的時候,施學明終於停下來了,此時他們身上狼狽至極,濕透也就算了,腳上還沾上了粘稠的泥土,走起來很不舒服。

    這是一株百年大樹的樹底下,用手電筒照著能看到一些光滑的石板,應該是供人休息的,施學明從他的背包裏取出了三張折疊椅,放好後一屁股坐下去,長長地舒了一口氣:“在這裏就可以安全待到明天早上了。”

    “你確定這裏就不會崩塌?”南卿對這裏的土質還真不太放心。

    施學明很肯定的說:“不會,絕對不會,你甚至可以在這裏睡一覺。”

    他如此篤定,南卿心裏的疑惑更重,把物品放在一邊,跟向以南坐在小椅子上休息。

    她看著施學明的背影,試探性地問:“為什麽你好像早就知道會下雨了,提前準備雨傘不算,還知道這裏會塌方,現在連椅子都準備好了,是不是還有食物也帶好了?”

    施學明沒說話,南卿繼續試探:“哦,剛才你還救了我和向以南一命,無論之前我有多討厭你,但是這次,真的很感謝你。隻是,我還是不明白,你為什麽會知道這些事情?”

    她用是的很確定的問法,因為她急需一個答案。

    向來嘰嘰喳喳說個不停的施學明,此時忽然安靜的有點過分了,南卿跟向以南對視了一眼,向以南也很感激的說:“真的謝謝你了!學長。”

    似乎是她們的感激起了作用,施學明終於吭聲了,“其實,告訴你們也沒什麽不可以,隻是希望你們可以為我保守秘密。”

    南卿想了想,有點無法保證地說道:“我可能無法為你保守秘密,我在這裏經曆的一切回去之後都要匯報給我的男友。”

    她不屑於在這種事情上誆騙別人,正如她重生後就無比厭惡前世被吳迎夏欺騙了,雖然萬幸她在死後重生,可吳迎夏的用意實在難測,吳迎夏到底有什麽理由騙她?

    南卿才說完,施學明就哈哈大笑:“南卿同學,你這樣就太坦誠了吧!這樣我都不知道要不要告訴你們了。”

    向以南還嫌不夠,也補了一句:“其實,我也無法保證一定要為您保守秘密,因為鍾學長拜托我,一定要把這邊發生的事情都告訴他。”

    南卿一臉‘沒救了’的表情,鍾政文果然中毒太深。

    “哈哈,鍾政文至於防著這麽緊嗎?你們感情這麽好,真是令人羨慕。”施學明又一次哈哈大笑,忽然之間頓住笑聲,“其實如果你們相信前世今生的說法,就很容易理解了。”

    聽到‘前世今生’這個字眼,南卿就幾乎猜到重生了,她眼皮一跳,疑惑之間看去,隻發現施學明此時也緊緊盯著她,仿佛要看清她所有的反應。

    “其實我活過一次,上次死的時候,就是死在這次大暴雨裏。”施學明稍為喟歎地說,“之後我就忽然重新活過來了,回到了小時候,真的太神奇了,我也不知道到底是怎麽回事。看過那麽多重生小說,我知道這對於任何人來說都是一個改變自己的機會。”

    南卿聽到這裏幾乎坐不住了,但還是故意裝出一副特別驚訝的樣子,驚叫道:“居然,居然是這樣……原來世界上真的有這麽神奇的事情啊!”

    向以南也沉聲說:“難怪你會知道今天會下雨還知道山體塌陷,可是這種事情一般人都會咬死不說吧,你怎麽會因為我們問了一兩句就告訴我們呢?”

    向以南的疑問不錯,也是南卿想問的,她倒是對向以南刮目相看了,她的思想太成熟了,沒有十五六歲小女生的胡攪蠻纏。

    跟人家對比起來,南卿總覺得自己前兩世都太不懂事了。

    “其實,我生活過的那一世,南卿同學已經成了一個舉世聞名的藝術家,我是南卿同學的忠實粉絲,以她為目標學習了美術,專門模仿了南卿大師的畫風,但是怎麽都沒想到我重生回來之後,時間好似出現差錯了,又或者這已經不是我原本所在的世界吧。”施學明沒有磨嘰,馬上就開始解釋。

    “我回來之後發現南卿大師居然跟我同級!而我根據前世南卿大師的母校為目標,有了前世的基礎,所以很成功考上了大學,但是到了學校發現南卿大師這一世考上的是伽理大學,也就申請轉校了。”

    施學明的解釋可以說很完美,完美到挑不出任何邏輯漏洞,就連南卿也是這樣認為的。結合他的解釋,幾乎可以解釋所有她是觀察到的異常了。

    但是她還是有種不太對勁的感覺,如果真的要說,那大概就是施學明此時充滿期待的眼神吧。

    “到了伽理大學之後,我居然可以跟南卿大師同班,簡直高興死了!第一節課還發現南卿大師的畫風跟前世幾乎媲美,所以就很驚喜!不知道南卿同學……”

    他話鋒一轉,目光炯炯地看著南卿,“你是否跟我有同樣的經曆呢?你是不是南卿大師呢?”

    來了。

    南卿終於明白他為什麽要說這些了。

    為了試探她,想知道她是不是也重生了。

    用自己的秘密換取別人的秘密,施學明還真是會計算。但她偏不讓他如願。

    南卿一臉遺憾地回道:“真是可惜,我也真希望我有你這樣的經曆呢,這樣我也沒有必要在考上大學之前做出這麽大的努力了。那我可能現在就是大師了,哈哈哈!你真幸運啊,一定是被上天選中的寵兒!這一世你不用崇拜別人,可以成為被崇拜的那個了呢!”

    她演技不行,但在這烏漆嘛黑的環境裏,騙過施學明已經足夠了。

    她可不會單純的相信施學明忽然坦誠相告隻是為了求證她是不是也是重生了,直覺告訴她,一定還有更深層的原因。

    “啊,居然會這樣,那,那就是南卿大師你天賦實在厲害!”施學明也愣了一下緩解尷尬:“那可就真是有點對不住你了,我本來為了增加可信度,還特地準備了這麽多,結果鬧了一個烏龍,其實我知道薛之遙一直都是住在這裏的,以前她是我的學妹。”

    “這樣算起來,實在連累你們了。”施學明的聲音裏充滿歉意,好似真的很不好意思的樣子。

    但南卿直覺認為他還在試探,試圖從她這裏挖出什麽有用的信息,好像隻要確定她是重生的,施學明就能施行什麽計劃。

    “沒有的事情,你也你的顧慮。”南卿跟他客套起來了,雖然她還是不太喜歡施學明這個人。

    就算他是真的重生了,那麽一個重生後還隻是模仿別人風格的人,又怎麽可能有成績?

    “哈哈,好吧,南卿同學還真是善解人意,我記得前世的南卿大師,好像特別能折騰愛人。”施學明也跟著客套。

    南卿幹笑兩聲,沒有再說話,隻是拿著手機很不安,手機進水已經不能用了,不能給鍾政文消息,現在她可能要被困在這裏一晚上,也不知道鍾政文會不會太擔心。

    這時,施學明忽然遞過來一個手機,手機屏幕亮著,“看南卿同學應該想聯係鍾學長吧?我的手機是防水的,拿去打個電話吧。”

    ————

    2.

    說實話,南卿的心情很複雜,並且覺得很疑惑,她先是被施學明救了一命,現在又要靠施學明出來之前所做的準備撐到天亮。她依舊有點懷疑。

    她也知道這樣很不厚道,畢竟施學明也不是她的誰,就算之前知道薛之遙並不在山上,他沒告訴她們也完全沒有問題。她被人家救了,應該心存感激,不該再心存芥蒂。

    但南卿細想發現他的所有舉動都顯得很刻意。

    得知薛之遙失蹤,實際上他明明就知道薛之遙的去向,還裝作不知道的樣子的,帶她們上山,就好像故意製造一個可以英雄救美的機會,刻意在這個時候留下這麽多疑點引起她的注意,最後讓她疑惑問出問題,他再順其自然把一切全盤托出。

    可這之後呢?想追求她?想通過這個辦法來確定她是不是重生的?然後呢?

    南卿無論如何都猜不出他的真正用意,此時看著他遞過來的手機,遲疑了片刻還是果斷接過去:“那我就先謝過你了。”

    她接過手機後,並沒有走開,當著他們的麵就撥打鍾政文的號碼,她其實有點擔憂,一來擔憂自己消失了這麽久,鍾政文會不會急瘋,畢竟他現在已經發展到自己一個小時不回消息就以為她出事的地步了。

    二來是擔心這麽晚打電話過去會影響他休息,前世她是肯定不會在意這種事情的,現在顧慮前世的作,總是會下意識反省自己。

    手機發出“嘟嘟嘟”的聲音,很久也沒有人接聽,南卿有點著急了,再次打過去時變成了關機。

    什麽情況?她也有點懵了,開始胡思亂想,前一個電話打過去是接通了的,後一個提醒關機,那就是說明他看到了自己的電話,但是沒有接聽?打第二個電話過去他就嫌煩索性直接關機了?

    她跟鍾政文解開了誤會之後,已經很長一段時間沒有這種著急到呼吸都喘不上來的焦灼了,第一次遇到這種情況,他為什麽不接她的電話?

    施學明看著她咬著唇一副天都要塌下來的樣子,“沒有接聽電話嗎?還是打不通?這裏的信號確實有點不太好的。”

    南卿搖搖頭,“之前打通了,但是沒有人接,第二個電話打過去,就已經是關機了,可能是太晚了,不想被打擾吧。”

    她有點失落的低著頭,被寵的多了,偶爾他冷淡,就會覺得特別虐心。

    對於喜歡的人,總是沒辦法做不到不去在意,同樣的一件事,放在普通朋友身上和放在男朋友身上,就是不一樣的感受。

    如果是舒友沒有接聽她的電話,她頂多就是發發牢騷,但現在是鍾政文沒有接聽電話,無論原因是什麽,總會很失落。

    他之前明明就說過,他會為她二十四個小時開機,即使她也沒想過他一定要做到,而他現在也不知道自己被困在山裏,但是……還是會特別在意啊。

    “可能是因為我這個是陌生的號碼呢?”施學明忽然又說,“你的手機卡是什麽類型的?可以放進去嗎?”

    現在手機卡分為新版和舊版,舊版的卡是放不進新版卡的卡槽裏的,而施學明的手機卡槽隻能放置新卡。

    南卿的卡是舊卡,放不進施學明的手機裏。

    她搖搖頭:“放不了的,向以南你有防水的手機嗎?”

    “報告南卿老師,我的手機也報廢了!”向以南很有精神的回道,“但是我覺得鍾學長一定不會拋棄你的,因為他一直都在擔心被你拋棄!”

    噗!

    南卿差點被這個可愛的小學妹逗笑了,真的,向以南的性格太逗了。鍾政文那點老底都快被她全都抖出來了。

    她的心情好了許多,又打了一個電話過去,發現還是一樣的關機也就不再打了。她應該懂事一點,畢竟如果他那邊也有什麽急事呢?

    把手機還給施學明之前,南卿很小聲地問:“他可能有急事接聽不了電話,我想用你的手機登錄一下我的企鵝號給他發消息,可以嗎?”

    施學明還是那句:“樂意至極,隨便用。”

    她低著頭就用施學明的手機登錄了企鵝號,同時很謹慎地把那個“記住密碼”的選項取消了。

    登錄上去之後,這裏的信號不好刷了一會才刷出來消息,發現鍾政文最後一條消息也是今天下午兩點多發送的。

    鍾政文:[我馬上就要去跟一個大老板談合作的合同了,你在那邊也一定要注意安全!不要理會任何企圖跟你說話的陌生男人!除了我之外,所有勾搭你的都不是好男人!我大概會談到下午五點多,到時候再給你發消息,愛你~]

    這是最後一條消息,五點多再到現在都沒有新消息,南卿看著這消息總覺得有種不好的預感,該不會是鍾政文那邊也出事了吧!

    想到這裏,她立即就有點坐不住了,猛地站起來,著急的轉圈圈像個無頭蒼蠅似得想下山卻不知道方向。

    向以南跟施學明都有些不解的看著她,不明白她著急什麽,隻是隱隱聽到她嘴裏呢喃著:“怎麽辦啊!兩點多給我發消息到現在都沒有消息發過來了,如果出事了怎麽辦啊!我們現在能下山嗎?我可以連夜趕回去嗎?”

    她已經急的不知道怎麽辦了,甚至忽略了現在這個時間是不會有車回市區的,更忽略了現在鍾政文就不在市裏,而是在另一個城市裏出差呢。

    “老師你先冷靜一下,別著急啊!鍾學長可能隻是還在忙呢?可能是手機沒電了呢?你現在先冷靜下來,我們現在也不能下山啊,手電筒很快就沒電了,抹黑根本就看不見路,不小心掉進坑裏怎麽辦?”向以南連忙安慰,還伸出一隻手臂把南卿固定住了。

    施學明也跟著說:“對,不要幹著急,你這邊先穩住才有可能去鍾政文那邊,不過,我倒是很意外南卿同學居然這麽善解人意,我記得以前有個女生,明明就隻是在外麵買東西,男朋友因為太忙沒有時間去幫她提東西,開會手機關機沒有接聽女友的電話,就被女友狠狠罵了一頓。”

    “現在南卿同學身陷險境,鍾學長沒有接聽你的電話,甚至可能是故意關機的,你居然還能這麽著急為他著想。”施學明說的話莫名其妙的,忽然笑了笑:“有你這樣的女友,可真是鍾學長的福氣啊。”

    南卿本來很著急,聽了施學明的話,忽然有點恍然,想起來一件事,前世她好像確實因為鍾政文開會沒有接聽自己的電話,沒來跟她一起逛街,她就大發雷霆了?

    那件事對於她來說真的太微不足道了,所以也沒什麽深刻的印象,但是施學明忽然說到類似的事情,她的記憶就被拎出來了。

    施學明,到底還知道什麽?

    她冷靜下來,手裏還拿著施學明的手機,想了想還是用施學明的手機打了一句話。

    南卿:[好的,我知道了,我現在在山裏,沒有危險,具體細節我們回去再說。]

    消息才發出去,就忽然有一聲“叮咚!”手機企鵝號的消息提示聲。

    南卿驚喜地低頭一看,手機忽然從她的手裏滑落。

    鍾政文:[我們分手吧。]

    ————

    這一天,對於鍾政文來說,是很倒黴的一天。

    坐了幾乎一天的火車,從火車站出來,才給將要跟他們合作的祁老板打完電話,他的手機以及他的錢包等等東西就被一個路過的小偷順手偷走了。

    他反應過來之後立即追了過去,畢竟他還要錢坐車去祁老板的公司,時間不多了,這次的談判對於他來說很重要。

    鍾政文常年鍛煉,對自己的跑步速度很有信心,可沒想到那小偷是慣犯,大概是常年累月被追著跑,跑出段位來了,速度竟然比他還快!

    他追著跑了大約有十來分鍾,一個沒注意竟然跟丟了,意識到自己已經追不上了,他馬上就停下來了打算另謀他算。

    這時候已經兩點半,他如果身上有錢,打車過去還趕得上,他跟祁老板約見的時間是三點十分。

    但是鍾政文在這個城市裏人生地不熟,手機錢包等證件也都被偷走了,隻有一個裝著各種資料的公文包,他嚐試著找了好幾個出租車司機談了好一會,司機都是聽到他現在身無分文就馬上走人了。

    攔了將近十分鍾也沒攔下一輛能讓他上車的司機,他已經有些絕望,心想如果不是他不認識這裏的路,早就跑過去了。

    鍾政文也不能現在去報警,又或者說他連報警的手機電話的都沒有,小偷跑過來的這個地方有點偏僻,一條路兩邊就隻有一些還在施工的商品樓,連個能讓他借用電話的地方都沒有。

    他茫然的走了幾步,發覺本來方向感很強的自己到了一個陌生的地方,也分不清方向了。

    這時候,有一輛車忽然從他的身邊開過,停在了前方,之後又倒回來一點點,直到來到他的麵前。

    車窗戶降了下來,一張熟悉的臉出現在眼前,吳迎夏摘下墨鏡,嘴角微微揚起,“需要我送你一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