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卿滿懷希望地看著舒右, 希望從舒右同樣掛滿淚痕的臉上看出一絲絲欣喜, 卻發現她滿臉愧疚地低下了頭, 眼淚繼續啪嗒啪嗒滴落在向以南已經開始僵硬的屍體上。

    南卿摸不準舒右現在到底是怎麽回事, 她抓著舒右的手臂，幾近絕望的問；“你說啊, 你不是說過今天你的任務失敗後，係統可能會讓你重啟任務世界嗎？我們重來一次好不好？重來一次，一定可以救她的，你也知道的對不對？”

    鍾政文不忍看到她這副樣子, 上前拉了一下她的手，卻被她甩開了，他也不由得嚴厲起來：“阿卿！像什麽樣子！給我站起來！”

    她不為所動, 隻是殷切的看著舒右，舒右躲避著她的目光, 隻是掉眼淚。

    向以南的父親向瑞德來的很快, 他一眼看到自己的女兒毫無生氣的躺在地麵上，胸口插著那錐形的玻璃, 衝上來猛地把舒右推開了。

    舒右一時沒有提防, 被推開了，才反應過來就對上了向瑞德充滿怨恨的眼神，“是你們對不對！你們害死我女兒！我要給我女兒報仇！”

    老男人難悲傷，放下女兒猶如一頭走到絕路的惡狼朝他們逼近, 鍾政文想護著南卿, 南卿卻硬要擠到前麵, 舒右不躲不閃，反而搖搖晃晃地上前，一副甘願受罰的表現。

    她的反常表現也讓向以南父親的衝動緩和了一下，他如風一般揮過來的拳頭及時頓住了，死死的盯著舒：“是誰弄出來的？”

    “伯父！你冷靜一點，沒有誰弄的，隻是發生了意外！”鍾政文緊張的喊道，他想上前扯住向伯，奈何身邊的阿卿不配合，讓他無法放心。

    舒右動動唇，卻什麽都說不出來，隻是垂著頭，任打任罵的乖巧模樣。

    向瑞德看著舒右這一副認錯的樣子就來氣，趁他們不備憤怒之下一拳打在舒右的臉上，直把舒右打倒在地。

    她扶著地麵，撐起上半身吐了一口血水，又要搖搖晃晃站起來，繼續受打。這時候終於有個看不下去的路人拿著手機顫抖著上前，警.察也匆匆趕來。

    路人大喊著：“真的隻是一個意外！我這裏有證據！我剛才是想拍一下這邊的爆炸情況，沒想到卻拍到了這個畫麵！”

    向瑞德本不想理會這個路人，卻在路人的手機確實看到了一些畫麵，短短十來秒的視頻裏，能看到四個年輕人站在一個K歌店的門口，一個女孩拉著他的女兒，女兒往前走了一步，爆炸聲忽然響起來的時候，她朝向以南大喊了一聲：退回去！

    她的聲音被掩蓋了，女兒因為沒有聽到她的聲音沒有動作，也是在這時候，一塊玻璃片飛速彈來，最後悄無聲息刺入女兒的胸口。

    看完這個小視頻，向瑞德仿佛忽然間蒼老了十歲，他木愣愣的看著這個女兒留下的最後影像，一個年過半百的老男人忽然之間哭地像個孩子。

    場麵在這時候變得混亂，向瑞德失魂落魄的跟在警.察後麵把女兒的屍首領了回去，再也沒有責怪舒右等人，南卿想跟上去卻被鍾政文攔住了，他指了指舒右。

    舒右還在搖搖晃晃地走動，似乎想跟上去，但她精神恍惚，差點在過馬路的時候被車撞了。

    南卿此時心裏也亂糟糟的，鍾政文拉著她去做什麽，她就做什麽。鍾政文一邊挽著南卿的手，又一把把舒右拉住，心煩意燥地勸道：“拜托你先想清楚，現在你用的身體是阿卿閨蜜舒友的！向以南的死我想你還有很多要得清楚，請你在離開之前把一切坦白！”

    舒友恍恍惚惚地的搖搖頭，吸著鼻子，“給我點時間。”

    ————

    鍾政文的租房內，客廳裏南卿跟舒右麵對麵坐著，鍾政文為南卿倒了一杯溫牛奶，又把一杯溫水放在神色恍惚的舒右麵前，最後坐在南卿的身邊，輕輕摟著南卿的肩膀。

    鍾政文不是鐵石心腸之人，目睹向以南身亡心裏也不好受，但還是最關心南卿對此的感受。回來之後，南卿就一句話都不說，也不知道到底在想什麽。

    舒右一直都在發呆，看樣子還在整理思緒。

    過了不知道多久，牆上掛鍾的指針已經指向數字十一，晚上十一點了，舒右才終於重重嗬了一口氣出來，仿佛忽然想通了什麽。

    她的反應讓南卿也立即緊張地看了過去，“怎麽樣？”

    南卿的唇有點幹澀，被鍾政文把牛奶送到嘴邊才輕輕抿了一口，她問的自然是重啟任務世界是否可行的提議。

    聯想到之前的吳穎夏，她覺得這完全可行，就在於舒右想不想去做了，這也是她認為最後的一線希望。

    舒右隻是搖頭，出神的看著眼前一杯溫水，“我隱瞞了一些事情，或者說，我之前說的話不全都是對的，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參雜著。”

    “你們都覺得我的任務是來讓你們分開對吧？但是，實際上，並不是這樣的。”舒右露出懷念的表情，“那些都是我騙你們的，因為我知道你們的事情，我很欣賞你們的感情，想接近你們成為你們的朋友罷了。我欽佩於你們命中注定的姻緣，卻也恨透了這種命中注定！”

    她說到這裏，很莫名其妙的開始咬牙切齒，“我真正的任務是改寫向以南死於今日的命運。我早就知道她會在今天死去，所以我今天必須跟著她，最初她應該死在早上踢館子事件裏，但是有我的幫助，那些踢館子的人不敢亂來，被我嚇跑了。”

    “這是她第一次逃過一死，再之後就是門口突然失控撞過來的車子，這是第二次，第三次是去見向瑞德朋友下車時，那台被強風吹掉下來的空調，最後就是我們從K歌店出來時因為爆發而擁有強大爆發力的玻璃片。”

    說完，她看向南卿跟鍾政文，“所以，你們明白了嗎？向以南是一個在今天必須死亡的人，她的命運就是如此，她可以逃過一次死亡，甚至可以逃過三四五六次，但是總有她逃不掉的一次，一次就足以讓她斃命。”

    “如果我成功讓她活過今天，那麽我的任務成功，我就可以獲得一次讓我喜歡的女孩重新活過來的機會。這就是我努力的理由。”舒右抓了一把頭發，“聽起來是不是覺得任務內容好像很簡單，也沒什麽難度？但是你想想吧，命運或者宿命這種東西是神秘的存在。”

    “拿你們來當例子，誰也不知道其中的因果關係到底是怎麽樣的，到底是你們情比金堅造就了你們注定在一起的命運，當時冥冥之中真的有所謂的月老把你們綁在一起。”舒右竟然露出了一個淒涼的笑。

    “就命運的這點特性來說，對於你們來說是很好的存在，但是對於向以南又或者對於我來說，命運就是災難。當你試圖去改變一些事情的時候，總有一些你無論怎麽做都改變不了的事情。比如我們必定會死，而你們不該死於非命，所以當吳穎夏的介入導致你們死亡，時間？又或者冥冥之中某種力量就會試圖修補這個錯誤。”

    聽到這裏，南卿跟鍾政文已經有些恍然大悟，都若有所思的點點頭，兩個人都很震驚。

    誰也想不到還會有這一層關係，聽起來很玄妙。南卿覺得她應該說點什麽，但是看舒右還有話要說也就不打斷她。

    “所以就有了你們認為的任務世界重啟，這其實是一種時空自我保護機製，時空因為外來人的介入出現了自然發展不該出現的結果，任由這種結果的發展會導致時空運行失常乃至崩潰，所以就會出現一種類似於重啟的現象，有些利用這個現象控製了倒退的時間。你根本說不清到底是什麽在操控這一切，隻是有些人想嚐試做出改變，比如在發現你們無論經曆什麽都會在一起之後，派了一個合適進入這個世界的人去試圖改造你們的姻緣。”

    “又比如確定向以南會在這一天死亡，就派我執行改變向以南命運，救向以南一命。但如果向以南沒被我救活，所謂的重啟現象是不會出現的。他們在做實驗，一個框架龐大的實驗。”舒右說著說著已經找了比較舒服的姿勢靠在沙發上，幾乎整個人都縮了進去。

    她的表情看起來甚是懷念，“我不是第一次執行這樣的任務，我輾轉過很多個平行世界，隻為了讓向以南活到明天。你們應該能夠理解平行世界這個概念。我說這麽多，隻是為了解釋清楚，我為什麽不能有重啟任務世界的機會，抱歉我之前騙了你們這麽多。但我保證我對你所說我死前的經曆都是真的。”

    說到前塵往事，舒右的臉上出現了一絲迷茫，“我並不想活著，但是我覺得她真的不該死。對，她確實是不該死的，所以他們可以控製著時空倒退的時間，再派人去拯救我那個時空中的她。以此為交換條件，我才會接下這個係統發布的任務。”

    舒右嗬出一口濁氣，做了一個總結：“這就是所有的，我該說的也說完了，在這個世界的任務也結束了，我差不多該走了。你的閨蜜也差不多回來了。你放心，她不會記得我來過，大概情況應該跟吳迎夏差不多。”

    她忽然正襟危坐，麵上一片肅然，“知道你們還有問題要問，問吧。”

    “你口中的‘他們’是誰？做這種實驗對他們來說有什麽好處？所以你跟吳迎夏那邊確實是一夥的？”鍾政文早就憋著一堆問題了，“你離開後，還會有別人進入這個世界做點什麽事情嗎？又或者繼續來破壞我們？”

    舒右很大方，坦言道：“說實話，我也不知道做出這種任務對於他們來說有什麽好處，我隻知道他們是一個有著神秘技術的團隊，以前因為意見分歧而分成了兩派，一方為了實驗無所不用其極，也就是吳迎夏那方，被我方稱為敵方，一方堅守操守道德，絕對不做缺德事，也就是我方。我之所以知道這麽多，也隻是因為我是一個工作了很久的‘老員工’。”

    “至於敵方會不會繼續來找你們，你們大可放心，一個時空的承受能力是有限的，吳穎夏折騰了太多，這個世界已經產生防護機製，抵抗他們所有機器的傳輸波段了。這個平行世界再也不能被打擾了。”

    鍾政文問完了，南卿也迫不及待問：“那你知道秦尋是怎麽回事嗎？他的任務又是什麽？為什麽他也會有一些關於係統的記憶？”

    舒右想了一會才想起來秦尋這個名字，她頓了一下，“知道。他曾經有個戀人，名為葉之桃，很久以前，大概是在吳穎夏來到這個世界之前，敵方知道秦尋的才能，想實驗時空傳輸技術，把秦尋送到他們的世界，可以初次實驗，他們擄錯人了，並且不完全擄獲，把葉之桃的意識抽走了。”

    “這是一個意外，這個時空就已經因為這個意外倒退了很多次，因為每次倒退所有人的記憶也都倒退回到倒退點，所以誰也不知道時間走到多久之後又倒退回到什麽時候。並且倒退後，重來過的事情會在不影響‘命運’的情況下往不同的方向發展。因此當時空時間倒退到秦尋跟葉之桃認識之前，再因為一點點小小的改變，秦尋就不會再跟葉之桃認識。隻是葉之桃無論怎麽都回不來。”

    舒右長長歎了一聲，“我今天說了好多話，其實在其他世界並沒有這種體驗，因為其他平行世界的你們每次倒退都不會記得前一次的事情。偏偏在這個時空你們記住了，還譜寫了一個美妙的愛情故事，我很喜歡你們的故事。可能是因為這個時空被折騰的有點疲倦了，你們才會出錯吧。”

    “至於秦尋……葉之桃被囚禁在另一個世界，被用來當作讓秦尋做出突破性研究的誘餌。他們需要人才，但葉之桃也不是傻瓜，應該暗中以係統的身份跟秦尋聯係了吧？”舒右臉上漾起淺淺的笑意。

    南卿發現這個人好像很喜歡一切真善美的事情，有種超脫出塵的感覺。她下意識看了一下時間，發現指針已經指向十二，再看向舒右的時候，舒右已經倒在沙發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