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站在樹下的人，楊迦有點兒拿不準要不要打個招呼。不過思來想去，好像不知道該說什麽，還是保持沉默好了。

    這時候，她腦子裏忽然冒出了一個念頭：原來她叫黎白。這麽好聽的名字，卻沒有人叫。楊迦曾經覺得不解，但現在站在這人麵前，她忽然明白了。這名字，還真不是每個人都能叫的。

    “是你。”黎白說。

    對啊，是我。楊迦在心裏吐槽，不然還能是誰呢？她竭力不讓自己去想黎白知不知道她在灌木叢後麵是在做什麽。長到二十歲，遇到的第一個完全符合自己審美標準的對象。不過現在楊迦覺得，她的初戀幻想可以結束了。

    但嘴裏還是努力解釋，“請務必相信我，這真的隻是個巧合和意外，我保證今天聽到的每一個字，都會從腦海裏刪除，絕對不會被任何人知道。”

    但黎白問了一個完全不相幹，楊迦也沒有想到的問題，“我可以看看你的身份卡嗎？”

    “哎？”楊迦有些驚訝，但手就像是有了自己的意識，伸進兜裏將錢包拿出來，打開，抽出身份卡遞過去。這一係列的動作簡直行雲流水，沒有任何一點耽擱。

    黎白看了一眼，就將卡遞回來了，“方便告訴我你的編號嗎？”

    身份卡上幹幹淨淨，除了一個楊迦看不太懂的標誌之外，沒有別的東西，自然編號也不會顯示在上麵。難道這編號還有什麽特殊的地方嗎？她猶豫了一下，還是說，“37651，我的編號。”

    黎白點點頭，臉上的表情看不出有沒有問題。她取下自己背上的包，打開，掏出一樣東西朝楊迦扔過來。

    楊迦手忙腳亂的接住一看，竟然就是她之前盯著看了很久的猿猴皮。但她來不及高興，腦子裏先是一懵，心跳也跟著加快，所有的念頭都匯聚成了同一個：她知道我的秘密了嗎？知道我跟他們是不一樣的？

    “這個……”她捧著手裏的東西，竭力讓自己冷靜下來，“為什麽給我？”

    “女士錢包太小，也不方便。”黎白說，“這東西你早晚能弄到，如果你不願白收，就算是我雇傭你的工錢吧。”

    所以說，背包也不是人人都有，但遲早會人人都有？從黎白的話裏得到了這個訊息，楊迦一顆心重新活絡過來，頭點到一半才忽然意識到不對勁，“等等，雇傭？”

    “今天他們就要回去了。”黎白說。

    楊迦等著她說下去，但黎白卻沒有繼續的意思，她隻好硬著頭皮問，“他們要回去，那你呢？”

    問這話的時候，楊迦痛恨自己的理解力太好了，而黎白氣場又太強大，根本不可能在她麵前裝傻充愣。她也想回去，並不想接這種完全在意料之外的工作好嗎！

    但是這話她隻能在心裏想一想，完全不敢說出來。

    報酬都給了，黎白根本沒給過她拒絕的權利。被雇傭還是被脅迫，不過是個態度問題而已。

    楊迦再次明白為什麽白婷他們都要對黎白敬而遠之了。

    這個人……很危險。

    果然，黎白指著森林更深處的某個地方，“我要去那裏。”

    她還要深入！而且是甩開大部隊，獨自一個人！雖然見過了今早那一幕之後，楊迦也覺得其他人加起來都比不上黎白一個人，對她來說估計隻是拖累，但現在知道黎白的打算，還是覺得很驚訝。

    當然驚訝歸驚訝，以黎白的戰鬥力，也許要解決路上遇到的野獸會有些麻煩，但自保還是很容易的。

    可是自己就未必了。

    所以雖然心裏知道拒絕不會有用，楊迦還是忍不住道，“我幫不上忙的。”報酬是很豐厚，但也要她有命拿啊！

    黎白看了一眼她手裏的卡片。

    楊迦仿佛被燙到一樣，將卡片再次塞進了錢包裏。她就知道，她這種戰五渣的存在，對黎白來說完全是拖油瓶，唯一的價值，估計也就是這張跟其他人不同的卡片了。雖然直到現在，楊迦還是弄不明白它究竟有什麽特別，又有什麽用處。

    之前白婷說她摸屍體會有額外的收獲，但猿猴腰間的口袋就在那裏，就算沒有她也能找到吧？

    “走吧。”黎白已經轉身，朝著她指過的方向走去。

    楊迦嚇了一跳，“不回去跟他們說一聲嗎？”

    黎白沒有回答，但楊迦猜想，這種事情可能也不是第一次發生，也許大家都已經習慣了？

    眼看黎白走遠，她連忙快步跟了上去。不管怎麽說，既然“雇傭”了自己，黎白總不會見死不救吧？跟著她總比自己一個人留在原地要安全一點。

    黎白的速度看上去不快，但楊迦卻跟得很吃力。之前因為人多，前進的速度怎麽都快不起來，感覺還不明顯，現在隻有她們兩個，楊迦走一陣子就必須要小跑著跟上去，否則跟黎白的距離隻會越拉越遠。但這樣對她來說也是相當大的負擔，何況這還是在山裏，連路都沒有，更談不上路況，沒多久楊迦就走不動了，停下來扶著一棵樹喘氣。

    她想開口讓黎白等一下，又不好意思。雖然已經猜到自己是個拖後腿的，但楊迦也沒想到，還沒開始戰鬥，她就跟不上了。

    好在黎白就像是後腦勺也長了眼睛一樣，也停了下來，跟楊迦保持一個不遠不近的距離。但她也沒有歇著，左右四顧，很快便開始蹲下來進行采集。這裏比剛出城的時候深入了許多，又多了幾樣之前沒有見過的植物。

    這個動作讓楊迦覺得很……總之跟黎白的氣質不太搭調。楊迦覺得她應該是那種眼中隻有自己的目標，別的都不在意的人，現在這“雁過拔毛”的姿態，就極大的拉低了她的格調。但黎白自己好像渾然不覺，動作自然且熟練，很明顯並不是第一次。

    過了一會兒，楊迦見黎白采集完畢，自己也緩過來了一點兒，就撐著樹站了起來，不好意思再耽擱時間。但還沒站穩，就見黎白猛然轉頭看了過來，眼神淩厲，仿佛帶著無形的壓力和殺氣，楊迦隻覺得腿一軟，差點兒重新跌坐下去。

    但那殺氣並不是針對她，黎白看著她這個方向，聲音冷肅的道，“出來吧。”

    片刻後，一個嬌小的身影磨磨蹭蹭從一棵樹後麵轉了出來。白婷走到楊迦身邊，低著頭期期艾艾的站在那裏，一副做錯事的樣子。

    但黎白並沒有說什麽，看了兩人一眼，便轉身繼續往前走。白婷如蒙大赦般鬆了一口氣，伸手扶著楊迦，小聲道，“快走！”

    “你怎麽來了？”楊迦忍不住問。自己是被黎白雇傭或者說脅迫，不得不來，白婷卻明顯是自己跑過來的。她不是很怕黎白嗎？連跟她共處一室都不敢，現在又為什麽跟來？

    白婷苦著臉歎氣，“還不就是大家都知道老大會留下來，就派我過來跟著她。誰叫我年齡最小，資曆最低，所以這種差事總是會落到我頭上。”她說著又看了楊迦一眼，用空著的那隻手拍了拍胸口，“還好你也在，總算有人跟我作伴了。”

    兩個小動物瑟瑟發抖依偎在一起互相取暖，彼此都對對方產生了一種名為“同病相憐”的情緒，頓時無比的親近起來。

    “你叫黎白老大？”楊迦問。如果是從前，她就算好奇，也不會打聽，但現在剛剛跟白婷成為“革/命同盟”，就免不了要找個共同話題，而她們之間唯一的交集也就是黎白了，除了她也不知道談什麽。

    白婷往黎白的方向看了一眼，見她沒有反應，才小聲說，“是啊，她是我們的老大，非常厲害！”

    “但是我覺得你們都很怕她，也不跟她親近的樣子。”楊迦故意說。

    白婷立刻鼓起了臉頰，似乎對這種說法有些生氣，但片刻後就自己泄氣了，“那是因為你沒見過老大實力全開的時候……”她說著壓低了聲音，幾乎是用氣聲在楊迦耳畔說，“大家私底下都稱呼她‘人形兵器’。”

    楊迦忍不住往黎白的方向看了一眼。

    她如果是兵器，也該是一把絕世神兵——強大到所向披靡，卻也注定了沒有朋友，沒有同伴，永恒孤獨。

    因為兵器的使命，本來就是為了斬斷這世上所有的同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