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秦宴的問題反正沒問出來, 楊迦轉開視線, 假裝沒看到他的一臉糾結。

    結果這麽一轉，又讓她發現了新的東西。

    通過地下通道要乘坐專門的列車。車廂裏沒有窗戶, 看不見外麵是什麽樣子, 也不知道列車如何行走。當然就算有窗戶估計也看不見, 畢竟是在地下。

    為了方便乘客們，車廂裏開著燈。燈光是柔和的暖黃色, 讓人放鬆的同時也不怎麽能看清周圍的環境。進門的時候楊迦就研究過這個車廂，沒發現什麽異常。這會兒才注意到, 靠牆的角落裏有個小小的標誌。

    楊迦不會記錯，那是飛天旅行社的圖標！之所以如此印象深刻，是因為每天都會用到的旅遊手冊扉頁就印著一個放大的圖標，絕對保證每一個玩家都不可能將它忘掉。

    如果說之前旅行社裏那個端口一樣的房間讓楊迦覺得它是跟係統有關係, 那麽現在，這個列車上的標誌, 就讓楊迦心裏有了確切的答案, 而不單純隻是自己的猜測。

    係統並不隻是在幕後默默運轉著，而是在遊戲裏也“存在”, 這給楊迦的感覺非常奇妙。

    楊迦看到這個圖標，那種“好像隨時都有人盯著自己”的感覺又上來了。

    雖然她一直都知道這一點，但是今天跟黎白談過之後, 這種感覺卻尤為明顯，甚至讓楊迦生出幾分迫切之感來。如果不能掩飾好自己，結果絕不會是她想看到的。

    負責所有數據運轉的係統也好, 外麵那些虎視眈眈的人也好，一旦發現她的異常，估計都不可能會抱有什麽善意。

    該怎麽辦？

    也許人在身處絕境中的時候，總會爆發出平常所沒有的實力和潛力。譬如此刻，楊迦在震動之後，下意識的開始思索解決之法，然後還真的讓她想到了關鍵的地方。

    在這個遊戲世界裏，一切的根源都是數據，楊迦自己也好，身邊的其他人無論npc還是玩家也好，甚至一草一木，每一座城市每一棟屋子，其實全都是數據構成。

    而要保護一份數據，該怎麽做？

    防火牆！

    在網絡的世界裏，一切的攻擊也是由數據組成的，防禦也同樣如此。所以隻要設計一套防火牆，把自己保護起來，就沒有問題了。

    但是防火牆該怎麽做？

    楊迦並沒有學過專業的計算機知識，也不知道具體該怎麽做。在這件事上，沒人能夠幫得上忙，最多有些設計上的問題可以請教一下張子濤，還得防備他猜出自己到底在做什麽。這很危險，但現在楊迦也沒有其他的選擇。

    防火牆怎麽做暫且放在一邊，首先她得知道自己是個什麽樣的數據，能夠“看得見”自己，然後才能針對性的設計一套防護程序。

    楊迦隻猶豫了一瞬，便決定進行嚐試。托她作為一個宅女的福，待在家裏的大部分時間雖然都用來打遊戲了，但還有一部分時間少不得會逛逛論壇，看看小說。而在這個信息爆炸的時代，網絡上隨處可見各種各樣的腦洞，就連楊迦自己也開過很多個。其中不少遠比她所生活的世界隻是個遊戲更加驚悚離奇。

    這其中，科幻類的小說楊迦也看過幾本，其中有關人工智能的內容並不少。那些偽裝成人類的人工智能主角們，通常有著一具機器人的身體，同時還能以數據的身份遨遊整個網絡世界，借由這種辦法獲取信息，賺取錢財，無所不知，無所不能。

    楊迦的要求沒有那麽高，她隻希望能夠看清楚自己，不是模擬人類的外表，而是數據本身的模樣。

    她閉上眼睛，集中精神，試圖用這種方法去感應到整個數據的世界。畢竟除此之外，她也沒有什麽好辦法。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天賦異稟，開始時楊迦還能夠感覺到黎白和秦宴的呼吸聲，周圍的光影流動，以及其他一些平時注意不到的細微之處，然後好像是在某個瞬間，腦子陡然一空，眼前的光影和耳邊的聲音都徹底消失。

    但又不是黑暗，或者說，那不是任何一種五感，而像是世界本身的的模樣。

    這個念頭閃過的瞬間，楊迦發現自己置身於一片金光閃閃的洪流之中，被周圍的一切裹挾著往前狂奔，一開始她隻能身不由己的跟著往前走，保持自己不掉隊就用掉了所有精神，但漸漸的，她習慣了這種狂奔的姿態，然後就騰出精神來，往旁邊一“看”。

    說是“看”也不確切，而是在她有這個念頭時，那一切就出現在了她的意識裏。

    那是一個龐大得楊迦無法形容的世界，無數她所身處的這種“洪流”四處流動著，他們有些相交，有些平行，有些匯合，有些分流……無數的洪流彼此交錯，構成一個龐大而複雜的集合。但是每一條洪流都是如此的清晰，彼此沒有半點幹擾，井然有序的運轉著。

    這就是“遊戲世界”真實的樣子！

    這個念頭出現的瞬間，楊迦仿佛失去了所有防護被周圍的數據衝撞著，心神失守，甚至連“我”的念頭都淡了，幾乎要湮滅在這數據的洪流之中。

    但就在這時候，她隻覺得身體一沉，整個人都不能動彈。

    楊迦猛然睜開了眼睛。

    直到確定自己還在車廂裏，仿佛剛才什麽都沒有發生過，她才陡然鬆懈下來，察覺到自己渾身無力，太陽穴一抽一抽的跳著，頭疼得厲害。以及……一隻胳膊被黎白抓在手裏。

    “你怎麽了？”楊迦轉過頭，就見黎白盯著她。

    她連忙說，“我沒事。”

    “怎麽會沒事？臉忽然白成這樣。”坐在對麵的秦宴說，“你是不是太累了？要不休息一會兒？”

    “不用！”楊迦幾乎是脫口拒絕。說出口之後她才意識到自己這個態度有些問題。其實她姿勢單純的恐慌和後怕，剛才那種滅頂般的感覺還滯留在身體裏，讓楊迦對閉眼、休息、睡覺一類的事都產生了抗拒。

    好在秦宴也沒有在意她的態度，隻是說，“那你堅持一下，應該快到了。”

    楊迦胡亂的點點頭，靠著椅背坐了一會兒，才逐漸緩過來。

    不知道為什麽，在這個過程中，黎白抓著她胳膊的手始終沒有收回去，直到楊迦徹底放鬆下來，她才放開了。

    她應該是察覺到什麽了，楊迦想。但這個時候，她實在是沒有偽裝自己的心情和精神，隻好隨它去了。反正黎白發現的也不止這一件事，楊迦不知道她出於什麽緣故一直為自己保密，而且沒有追究的意思，但黎白這種態度，卻讓她莫名覺得很安心，提不起多少防備來。

    反正她又不會開口問，估計想破腦袋也猜不到那麽離奇的地方去，楊迦心裏想著，就算知道有什麽不對勁也沒關係。

    剛才那一切好像隻是楊迦的幻覺，但她自己知道不是。雖然楊迦努力支撐，但是那種精神上仿佛幹涸的感覺對她的影響還是非常大的。她放鬆下來，靠在椅背上坐了一會兒，竟然就不知不覺的睡過去了。

    坐著自然也就擺不出什麽睡姿，也很難把自己固定住，所以沒一會兒，楊迦的腦袋就砸到了黎白肩上。

    對麵的秦宴看得心頭一跳，連忙站起來，打算跟黎白換個位置。

    但黎白隻用眼神掃了他一下，他又規規矩矩的坐回去了。

    再轉念想想，其實黎白跟楊迦的關係好像一直都不錯。雖然秦宴始終覺得應該沒什麽人能夠跟黎白交上朋友，但是不可否認，這個人還是非常可靠的。再說，她不是沒把楊迦推出去嗎？隻是靠一下應該也不會有什麽問題。

    雖然這麽想，但還是莫名不安，時不時的就要往那邊看幾眼。然後他很快注意到，原本坐得很端正、挺直了背的黎白不知什麽時候已經放軟了身體，整個人陷入座椅之中。

    即使她麵上還是一片肅殺之色，讓人不敢直視，但畢竟是這樣的姿勢，肩上還靠著一個人，再強大的氣勢都要打個折扣了。秦宴看著這樣的黎白，忽然驚訝的發現，其實她的長相也很出眾的。而且……

    黎白身上好像有點“人氣”了。

    要不是黎白的表情太坦蕩，秦宴都要懷疑她是不是跟楊迦有點兒什麽了。這麽一想，他心裏忽然一跳，連忙將這個念頭按下去，心裏卻隱隱生出一股擔憂來。

    黎家對黎白的關注絕對是非常密切的，別看她在遊戲裏身邊都是軍隊裏的下屬，並沒有黎家的人，但她的事，有的是人主動匯報到那邊去。不可否認，黎白留在鳳凰城，能夠給他們帶來巨大的優勢，但跟黎白走得那麽近，對楊迦來說其實未必是好事。

    有些大腿，不是沒人想抱，而是抱上去之前就已經被處理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