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楊迦獲得的記憶碎片之中, 他們在獨立空間中看到的根本不是全部。

    事實上, 隕石雨降落，隻是災難的開始。因為它不但將整個世界摧毀, 還攜帶著無數來自宇宙的疾病與災難。一旦任由這些東西蔓延肆虐, 那麽這個世界就會徹底死去。

    關鍵時刻, 這片大地並未沉寂，而是瞬息之間爆發出劇烈的白光。

    那是世界本源意識的蘇醒。

    但懵懂的世界本源雖然抵擋住了隕石帶來的破壞, 卻並不能化解它們帶來的病毒災難。最後它不惜耗費自身，利用本源力量將這些“災難”封印起來, 結束了這場驟然而降的可怕災難。

    而因為本源力量的缺失，整片大陸被分隔成三大塊和無數小塊，幸存的人類在這些小塊之中建立城市，繁衍發展, 彼此不能相通。隻有地下最接近世界本源沉睡之處的地方，才能夠彼此連通往來。

    楊迦之前的猜測是正切的, 城市之間的地下通道, 並不是一站接著一站，而是以世界本源為中轉, 因此任意兩座城市都能夠迅速連通，隻不過所花費的代價十分高昂。

    如果沒有意外，人類自然能夠在這片大陸上安穩的生活下去。

    當然, 那隻是理想的狀態。這是一片被創造的遊戲世界，就注定了它不可能永遠安穩。

    於是玩家們出現了。

    包括楊迦和黎白在內，所有遊戲世界裏的玩家們目前的訴求都是打通城市之間的阻隔, 將這片土地連成一片。但是……

    “沒連通一座城市，就是將封印的力量抽出一分。而失去壓製的災難自然便會開始蔓延和侵襲這個世界。等到整個大陸都被連通的那一天，就是所有災難徹底爆發，再也無法阻止的時候。”

    說出這個結論，楊迦的心情可想而知，“我一直知道曆史進程無人能夠阻擋，既然創造這個世界的目的是為了發展生化研究，推演病毒的治療方案，那麽遲早有一天，這些災難會出現。隻是沒想到，我才是那個把它們放出來的人。”

    毫無疑問，歌謠裏所說的“打開了潘多拉的魔盒”，指的就是通過打通城市壁壘，將整個封印解除，釋放出被封印的災難。

    “既然遊戲進程如此，那麽就算沒有你，也會有別人來做這件事。這跟你關係不大。”黎白道。

    楊迦搖頭，“不，沒有就算和假設。因為是我，遊戲的進展才是這樣。所以我說我懷疑一切都是係統安排的，包括我這個‘意外’，其實也在它的掌握之中。”

    黎白不說話了。如果楊迦的猜測是真的，那也就是說，之前她們所有的擔心其實都是不必要的，因為楊迦之所以“覺醒”，並不是意外，而是在係統的掌握之中，甚至可能是它推動的結果。

    這種計算能力，可以稱得上是算無遺策。如果猜測為真，那意味著它連人心都能測算，因為預料到了楊迦的想法和打算，才能推動著整個遊戲主線進展到現在這一步。

    這種強大的仿佛不會有任何遺漏的運算能力，甚至會讓人產生了一種錯覺——係統仿佛是“活著”的。

    也或許，那並不是錯覺。

    一定程度上而言，其實係統比楊迦更像是“人工智能”。至少楊迦雖然擁有人類的情緒，但卻很普通，並不具備計算機所擁有的強大的分析能力或者戰鬥能力。她更像是人，而智能主腦才像是無數小說裏書寫過的那種人工智能。

    黎白和楊迦麵麵相覷，都有些說不出話來。

    “也許情況沒有你想的那麽嚴重。”片刻後，黎白才艱難的開口。

    如果係統真的厲害到這種程度，那麽他們所謂的努力和掙紮，就全都沒有意義了。但要是係統有那麽厲害，這也就不會隻是一個遊戲。

    楊迦歎了一口氣，“是啊。但是退一步說，就算係統沒有那麽強大，但它既然把這些內容告訴我，就意味著它即便沒有能力掌控，也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影響和推動這些事。”

    不論如何，背後有這麽強大的力量盯著自己，誰都不可能無動於衷。

    以前覺得係統知識數據構成的程序也就罷了，但現在，楊迦始終有種被窺視的感覺。

    唯一慶幸的是係統看上去對她並沒有惡意，但是不是這樣，誰知道呢？畢竟這一次雖說是給了不少好處，但也實實在在將楊迦推到了兩難的境地之中。

    是選擇公布連通城市的方法，推動遊戲發展，讓災難蔓延開來，然後設法將之徹底解決，還是努力壓製這種進展，為這片土地上生活的人類爭取更多時間？

    如果沒有選擇，楊迦自然會在這個過程中努力占據主導地位，從而能夠最大限度的保全這個世界。現在有機會從頭遏製住毀滅的源頭，哪怕明知道是係統的陷阱，她也忍不住想去嚐試。

    黎白從楊迦的沉默之中看出了她的想法，幾乎沒有猶豫，便道，“按照你自己的意願去做。”

    “明知道沒用，也要做嗎？”楊迦反問。

    黎白想了想，道，“我們原本要做的那些，也未必會有用。”

    本來她們的努力，就是為了謀求一線生機，並不知道是成是敗。但隻有努力過了，才不會給自己留下遺憾。眼下的事自然也是這樣。如果不試試，又怎麽知道一定不行呢？

    楊迦垂下眼，沒有說話。

    要是事情真的能那麽簡單就好了。

    這款遊戲存在的意義，是為了尋找解決各種病毒的方法。這種需求甚至是十分緊迫的，因為在人類開拓外星的道路上，這是最大的障礙。而現在的地球，卻根本不知道能夠堅持多久。

    單論生存環境，現實世界其實並不比遊戲世界好多少。

    親眼看過霧蒙蒙的天空和荒蕪貧瘠的土地之後，楊迦對此感受更深。

    而黎白還生活在這樣的環境之中。

    這種情況下，她根本不可能隻考慮自己。所以看似有選擇，其實並沒有。她曾經以為自己可以拯救這個世界，現在卻要親手推動它的毀滅，楊迦心裏自然不會好受。

    沉默片刻，她才謾慢開口，“其實玩家之中聰明人多的是，就算我不公開辦法，他們也遲早會找到的。再說，就算我能阻止中華區這邊的進展，也不可能阻止其他兩處。最後還是一樣。”

    這不是在說服黎白，而是在說服她自己。

    黎白知道楊迦已經做出決定，而且心裏肯定會不好過，因此不再提這件事，而是問，“你之前說在那些記憶裏看到了我，是怎麽回事？”

    楊迦聞言，勉強提了提精神，“有一段記憶，好像是來自某個現實世界裏的人。她應該是做戰地救護工作的，所以見過你，甚至還替你診治過。我就是在這部分記憶裏看到你。”

    黎白有些驚訝，她相信楊迦不會分不出自己的幻想和係統所給的信息。也就是說，這段記憶很有可能是真的。她微微沉吟，問，“當時的場景是什麽樣的？”

    也許可以借此推斷出那段記憶是發生在什麽時候，甚至能尋找到這份記憶的主人。

    係統信息之中會出現這樣一段記憶，太匪夷所思了。

    楊迦搖頭。這段記憶之中她的視野就是主角的視野，而那個“自己”一直在治療傷患，所以根本看不到太多東西。

    不過她很快想到了更好的辦法。

    楊迦拉過黎白的胳膊，將她的袖子撈上去。29世紀的醫療已經十分發達，傷口治療好之後，完全不會留下任何疤痕。所以楊迦失望的發現，黎白的胳膊上並沒有任何印記。但她還是在記憶中的傷處比劃了一下，“這裏，你受過傷嗎？”

    黎白微微皺眉，思索片刻後，看向楊迦的眼神便帶上了幾分驚訝。

    她的記性很好，事關自身，自然更不可能會忘記。

    所以她已經想起來了，那是在希望星上進行的一場戰役，主要目標是消滅希望星基地附近的大型野獸，以保證基地的安全。在那場戰役之中，她的胳膊受傷，必須接受治療。

    而當時為她治療的那位醫生，當時黎白沒有注意過，對方又帶著大口罩，自然無法記住對方的長相，但她卻能清晰的記起，那位醫生的名字叫做——楊迦。

    “是真的？”楊迦從她的眼神中讀到了答案。

    “不止是真的，當時為我治療的人應該也是你。”黎白看著楊迦，“那個醫生的名字也叫楊迦，她會不會跟你有關係？”

    楊迦吃了一驚，“真的？這不可能！”

    這個猜測太離譜了！她是個npc，這一切不會有錯，還有自己剛剛獲得的一份完整的記憶做證，根本不可能是現實之中存在的人。如果真是這樣，她不可能不記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