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魚公子(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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稻草人似乎也發現了她, 不安地麵向飛來的人。
亭樓做得很高,也很寬敞,約莫能容下五人站立,那躺一個人和兩隻小小妖怪, 就更足夠了。
西風還沒進那亭樓中,就看見了躺在地上的趙家小姐的靈魄和小火小黑臉,她哼笑一聲:“找來找去就是沒找這,你也是聰明,把她藏在了這裏。”
她跳進亭樓中,那稻草人已經跳了過來,擋住她伸向趙玉兒的手。被它甩了一棍子的西風手背吃痛, 盯著它說道:“我念在你身上沒有妖怪的戾氣,才沒先對你出手, 可是你要知道,她是凡人,你留她, 就是害她,久了,她會死的。”
稻草人獨腿佇立,除了滿頭白發,都是稻草, 沒有臉, 沒有眼睛和嘴巴。
可是迎麵而來的氣息, 卻讓西風沒法下手——這個稻草人,沒有任何惡意。
她吃了玉米,砍了玉米地,那稻草人隻是焦急,並沒有出現。
可是她要碰趙玉兒時,它卻發怒了。
這是怎麽一回事?
難道趙玉兒是那個給它取名阿守的姑娘?
不對,算起來已經過去五十年,那姑娘早該變成個小老太婆了。
難道是轉生?
“給你取名的那個姑娘,叫什麽?”
隻要問了名字,那就能查清楚玉兒的前生到底是不是那個姑娘。西風也好奇,如果真的是,那就可以解釋為什麽它非要留住玉兒了。
稻草人沒有說話,旁邊的青淵說道:“叫阿想。”
“哦。”西風一頓,“你到底跟它聊到什麽程度了?!”
他簡直是自來熟啊,於她,於小火,現在還跟個稻草人混得這麽熟。
西風沒有貿然上前,如青淵之前所說,能在短時間內修煉成大妖怪的,一般都是靠法器神器。她現在還不知道它到底是以什麽修煉,萬一惹急了它,朝她臉上扔垃圾怎麽辦?
“阿守,我是個捉妖師,但是是一個講道理的捉妖師。我幫你看看她到底是不是阿想,好不好?”
她見它沒有動,於是試探著上前,誰想剛挪步,就見它再次周身怒氣,將她逼退。
“好啊!你不講道理是吧!”西風瞪眼,長笛化劍,忽然察覺到有劍氣朝亭樓飛來,所指的地方,正是那白發稻草人的腦袋。
她幾乎沒有片刻猶豫,本來要用來嚇唬它的劍,轉身一劍,將那刺來的劍氣化開。她微微一驚:“師兄?”
刺出這劍氣的人的確是無影。
劍氣剛被擋住,又一道鞭影抽來。西風看也沒看,甩手彈開。
飛鞭而出的璞玉見她輕易化解,微覺驚訝。
西風早就離開了靈殿,她又是師父的入室弟子,雖然她的實力不比無影,但自信較之早早離開師門的西風,她更勝一籌。
然而現在西風卻輕而易舉地彈開了她這一鞭子。
美眸中,又多了幾分妒意。
無影沒有看西風,躍上亭樓,便直接朝稻草人出手。
這一劍還沒刺出,就又被西風攔住。他擰眉:“西風,讓開。”
西風站在阿守前麵,眸中光澤輕閃,直勾勾看著他,說道:“連我都有信心能走出去的玉米村,師兄沒有理由出不去。所以每日清晨出去,日落才歸,不是因為迷路,而是因為另有任務吧,對不對?”
無影默然。
“突然對這稻草人出手,那看來你們的任務就是它。”西風笑中微露嘲諷,“讓我猜猜,你們的師父大人這是要做什麽……不過不管做什麽,我都不會讓你得手了。抱歉,師兄。”
“西風,不要任性。”無影要將她拉走,但西風眸光冷盯,盯得他停下了步子。
她的脾氣,其實一直都沒變。
骨子裏的冷漠和無情,是不會變的。
青淵也覺察到了又變了性情的西風,拉了她的手晃了晃。
西風的心頓時揪緊,僵硬地偏頭看他,這、這家夥該不會又想抱死她吧???
她當即朝他燦爛一笑,笑得自己的心都在發抖——不要抱她啊,再抱胸真的要扁了,都能放穩石頭表演胸口碎大石了。
“……”無影覺得自己完全想太多,他的師妹已經不是那個在靈殿的師妹了。
西風見青淵沒有要抱自己的意思了,這才對無影說道:“師兄,我可以拚死阻攔你們,可你們願意拚死從我手上拿下這稻草人嗎?”
璞玉長鞭抽響,冷聲:“可以。”
“嘖,可是你根本搶不走呀。”西風抱了旁人的胳膊一枕,嘟囔,“有我青淵哥哥在,你再好好想想。”
璞玉就要上前,卻被無影攔住,她急了:“師兄!不能讓它跑了,師父的命令……”
無影立刻看了她一眼,看得璞玉自知說錯話,自動把話掐斷了。
西風唇角一彎,她就知道,他們來這裏的目的不單純。
靈殿還有五個弟子被困荷花池,他們果真也一點都不擔心,下令的人也是將那重要的事放在前麵,而不顧弟子死活。
不愧是冷血無情的靈殿掌門人。
西風嘲諷笑著,無影看了看青淵,深不可測,但強奪的話,並沒有勝算,隻因他沒有辦法對西風拚命。
“不要離它太近,因為我們還不知道它到底是什麽東西。”
無影跟她叮囑完這一句,就帶著滿心不甘的璞玉離開了。
西風沒有再貿然靠近阿守,隻是輕聲對阿守說道:“我不帶走趙家姑娘的靈魄,但這兩個小妖怪我可以帶走吧?”
阿守沒有動,西風小心靠近,它也沒有阻攔。
西風伸手撈過昏迷不醒的小火小黑臉,又朝阿守看去,它沒有要傷害趙玉兒的心。
也不讓任何人帶走她。
她甚至在趙玉兒的身上感覺出了濃濃的靈氣,明顯來自稻草人。也就是說,阿守給她療傷了。
它是真的在救她。
她奇怪的是,一個養在深閨中的趙家小姐,怎麽會跟一個剛剛退去潮水一直守護村莊的稻草人有了關聯。
難道玉兒真的就是阿想?
西風沒有再起搶走阿想的念頭,帶著小火小黑臉離開了亭樓。離開之前,她在亭樓設了肉眼看不見的絲線。隻要靈殿的人靠近,無論她在哪裏都能知道,並且在瞬間趕來。
她那師兄的目標,是阿守。
她從亭樓下來時,又朝上麵看,阿守依舊站在那裏,看著村落,雖然這村莊,早就沒有人了。
一年又一年,在那亭樓上,待了五十年。
西風抱著兩個讓人操心的妖怪,見它們還不醒來,湊近了青淵說道:“給他們渡點靈氣吧。”
青淵伸手輕掃,拂過它們的麵頰,原本還嘰嘰咕咕囈語的小火緩緩睜開眼,一看見西風就抱了她的手“哇”地一聲哭出來:“餓死了,救命,讓我啃一口。”
說完就要張開大口咬下去,西風捏住它的臉提開:“你堂堂一個大妖怪讓一隻稻草人給抓走了,還好意思吃我?”
小火怒指那還在呼呼大睡的小黑臉:“都是它!那天我們兩個吵架,吵到天亮,累死了,突然有個稻草人蹦過來,一棍子把我們踹暈了。”
“……”西風抬手一甩,把這隻傻蛋扔了出去。
虧她剛才還跑這麽快!虧她還冤枉是阿守抓了它們!
吵架吵到什麽都不知道還被路過的稻草人一棍子拍暈,它們好意思麽?
青淵見西風走的不是回農院的路,以為她氣瘋了,說道:“走錯了。”
“沒有。我回趙家大宅,去找玉兒的東西,看看她的前世到底是不是阿想,你幫我在亭樓那守著吧。”西風想著,又回去把小火撿了回來,笑盈盈道,“你也去亭樓那,幫我照顧好那稻草人,我出去辦點事。不要讓人抓走它,尤其是我那個師兄和美人師姐。”
“不要。”
“事成之後,管飽。”
小火點頭:“成交。”
青淵蹲下身,給它遞去一根玉米:“給。你剛才,說你快餓死了,所以我帶了一根過來。”
小火愣神,一把抱住玉米,痛哭:“還是青龍大人最好了,西風是笨蛋,是笨蛋。”
西風斜眼看它,誇青淵就好了,為什麽還要順帶罵她。她也不跟它計較,拍拍它的腦袋:“吃完就去亭樓,跟著稻草人,寸步不離。”
小火還在哭:“就不去,不聽,你笨蛋。”
青淵說道:“走吧。”
小火不哭了,抱著玉米抹了一把眼淚:“好的,我去。”
西風差點揍它,憑什麽這麽區別對待!
小火哼哼唧唧拖著它的大玉米去那亭樓,心裏感動極了。
有了小火和青淵看著,西風安心了些。從玉米村出來,她就趕往趙家。如果玉兒前世是阿想,那一切就好辦了。
可如果不是,又是一件讓人頭疼的事。
無影在裏屋從半掩的門往外看,隻見西風和那男子手牽手坐在一起,場麵甚是溫馨。
然而他還是看不穿男子的真身,對方能一眼將自己看穿,他卻半點都看不出來,這讓他不舒服。
西風肯定是知道的,但她卻幫著隱瞞。
決定做個好人不折磨青龍耳朵的西風鬆開他的手,準備回屋裏睡覺。剛走到門口,就看見地上有影子,推門進去,就見無影正站在那,像是在等她。
“師兄。”
無影說道;“別跟你師姐鬥氣了,我收拾了另一間屋子給你,你去睡吧。”
“還是師兄對我好。”西風問道,“那你睡哪?”
“我睡另一間小屋,還有一間多餘的房,你的朋友可以睡。”
“好。”西風隻好又重新走回石桌旁,說道,“睡覺了,你睡裏頭那間房。”
青淵點點頭,西風就去裏屋睡覺了。
一般到了夜間,妖物就會出來作祟,就算不出來,因無白晝陽氣,所以妖氣也會更重一些。
西風躺在床上,沒有入睡,她在等那大妖怪出來。那小黑臉和小火也不知道去了哪裏,連吃晚飯的時辰也沒回來,兩個幼稚鬼該不會是吵著吵著就打起來了吧。
西風等著等著,越想越困,眼皮子一耷拉,就睡著了。
她剛入睡不久,窗戶就跳進來個影子。
青淵看了看床上的西風,又看了看地上,就要躺下,忽然聽見窗戶外麵有動靜。他抬眼往那看去,隻見一個獨腿人影在窗戶前輕輕蹦過去,又輕輕蹦回來。
青淵緩步走到那,皎潔的月光下,是一個捆紮在架子上的奇怪東西。青淵歪了歪腦袋看它,它也單腿佇立在窗台前,身上不合適的灰色長衫讓它顯得有些奇怪,腦袋上的草帽也隨風微抖。忽然刮來一陣晚風,將它的帽子吹落在地。
稻草人想彎身去撿,可根本撿不到。它沒有腰,支撐它的棍子是筆直的。
它正費力去撿,就見帽子已經被人撿起,朝它遞來。
它伸手接過,朝上輕甩,帽子準確無誤地叩在了它的腦袋上。它微微朝他傾身,跟他道謝。然後又去窗前那來來回回蹦了起來。
青淵看了它好一會,才翻窗進去,在地上躺下,看著房梁發呆。
晨曦初拂,朝陽籠罩山巒,光束傾灑林間,一早就有鳥鳴,嘰嘰喳喳吵著人。
許是山下氣息清幽,被吵醒的西風還是睡飽了,她滿足地伸了個懶腰,下地穿好鞋子就要去打水洗臉,忽然一腳踢到什麽東西,低頭一看,差點蹦起來:“你怎麽在我屋裏!”
看了一晚上房梁的青淵坐起身,慢慢站了起來,說道:“裏屋,睡覺。”
“……裏屋是指右邊那個裏屋……”西風懶得跟他解釋了,睡都睡了,難道還能回到昨晚。
她對著這條青龍,真是越來越自暴自棄了啊。
這裏的地是由石塊鋪就而成,年份已久,有些裂縫,塵土沾地,染得他背麵青衫變白。走在背後的西風瞧著礙眼,便抬手給他拍塵,拍得灰塵飛起,在照入屋裏的日光下顯得格外清晰,飄飄忽忽。
青淵反身捉了她的手,說道:“你的手,會長塵。”
西風嘴角一抽:“我的手很幹淨。”
“可是上麵都是塵。”青淵看著上麵的灰塵,擰眉,“你看,都是塵,髒。”
被氣得肺疼的西風炸裂了:“不給你拍了!”
不知好歹的混蛋!
青淵已經拉著她往外麵走,一直拉到泉水旁,給她洗手。西風麵無表情地蹲在他一旁,想打人。
——她新的人生三願,吃飯睡覺打青龍。
他洗得很認真,一根一根手指頭地洗。
西風打了個哈欠,偏頭看他:“青龍大人,以前你住的地方,是不是一塵不染,每天要小仙女打掃五遍?”
“十遍。”
“……做你的小仙女可真累。”
兩人還蹲在泉眼旁洗著,背後有人輕笑:“原來你們已經是這種關係了,孤男寡女共處一室。”
腔調陰陽怪氣,就算是個美人也不能忍。
西風站了起來,說道:“是啊,嫉妒啊!”
璞玉沒想到她竟然這麽回答,說道:“不要臉。”
西風怒氣衝衝道:“是啊!都給你了,還我。”
璞玉氣得發抖,最後重重哼了一聲,就算是鬥嘴勝利了,轉身又回了屋裏。
西風朝她做了個大鬼臉,想跟她比誰更無賴,還嫩著呢。
“西風。”青淵問道,“‘這種關係’,是什麽關係?”
“小孩子就不要知道這麽多了。”
“你幾歲?”
“十七。”
“那你比我小。”
西風反問:“那你幾歲?要精確到個位數,不然不算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