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偶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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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雪奴聽得有人輕蔑周望舒,張嘴便欲反駁,未料聽客們鬧哄哄的,你一言我一語地同那人吵了起來。

    人群中有人扯著嗓子嘲道:“總比你個臭乞丐強吧!”

    如此大言不慚,竟還是個乞丐?雪奴心中好奇,順著眾人的視線望去,見那出言不遜的乞丐與自己隔了一條街,背靠河邊的石欄杆,曲著一條腿坐在地上。原本,老人說書,附近的聽客將街道堵得水泄不通,可雪奴的視線輕易地穿過了人群,落在那乞丐的身上,總覺得他也在望著自己。

    那乞丐的聲音極其洪亮,穿過人海,遠遠地傳到雪奴耳中。

    “大俠,自然非我……非岑非魚莫屬了!別人十七歲獨闖江湖,槍挑大漠神龍刁鵬雲、刀斬金眼雕邱誌,自龍門至玉門,悍匪莫不聞風喪膽。那周望舒呢?不過是個黑道小毛賊,控製江淮水路從中漁利,岑大俠將他挑了下來,還利於江南百姓。”

    此言一出,聽客們紛紛點頭,有不少人都是讚同的,附和道:“岑非魚十七聲名鵲起,刀槍棍棒無所不精,至今未嚐敗績。論資曆、論武學,稱得上是中原武林第一人!”

    也有人不服,反駁道:“他入少室山修行數年,修為日增、自創武學,若清心寡欲當個和尚,說不得能成一代宗師。然其好色貪杯,流連風月場,如此邪性怎能稱俠?”

    “你不曾喝過二十年的烈酒,怎能醉倒在十丈軟紅中?”那乞丐搖頭晃腦,輕輕拍打著身後倚靠的石欄杆,仿佛是在哼唱著什麽,繼而哈哈大笑,無賴似的喊道:“反正岑大俠、周小俠,岑大魚、周小蝦。岑非魚就是比周望舒大,哪裏都比他大!”

    雪奴隻道這人是酒癲子,不再湊這熱鬧,收起好奇轉身便走。

    那乞丐占了周望舒的便宜,提起身旁的一隻大酒囊,晃晃悠悠地離開了。他走後片刻,方才被他倚靠著的石欄杆突然“啪”地一聲,裂作三段,噗通撲通落入小河中。

    風雪夜,商販們的攤位上掛起一盞盞風燈,橘色火光點點如豆,光影隨風搖曳,朦朧夢幻,無比溫馨。

    雪奴腹內空空,伸長脖子東張西望,被一家賣餛飩的小攤給吸引住。攤主是一名老者,他熟練地舀起十餘個浮在沸水上的餛飩,一把倒入碗中,再淋上一勺高湯、灑滿澆頭,碗口冒出股股帶著香氣的白煙,看得人口水直流。

    雪奴抬腿欲往,卻覺身後突然傳來一股拉力,扯得他無法挪動分毫,心中登時驚疑不定,生怕臨到頭來突生變故。可又他想起臨行時周望舒的囑咐,伸手摸了摸自己方才買來的兩把七星刀,立即深吸一口氣、穩住心神,猛然回頭,瞪著對方罵道:“你幹什麽?!”

    可他並未看到土匪惡霸,入眼的,是一個邋裏邋遢的男人。他身上帶著股濃烈的酒氣,就像剛從酒桶中爬出來似的,雪奴僅僅是聞見便覺得頭腦暈眩。

    他從那股刺鼻的酒氣的衝擊中回過神來,發現此人模樣熟悉,不正是方才那個酒癲子、瘋乞丐?

    “施主。”乞丐打著赤膊,胸前掛一串碩大的佛珠,他先是單手立掌,正正經經對著雪奴比了個稽首,繼而瞬間色變,吼道:“你包袱裏有肉啊!化點兒緣怎麽啦?”

    和尚化緣倒還吃起肉來了!雪奴不欲節外生枝,強忍著怒氣,壓低聲音道:“化緣,化什麽緣?我與你無緣,放手!”他的聲音十分清冽,縱使隱含怒氣,聽來也教人耳朵舒服。

    “相見即是有緣,我還吃。”乞丐說罷,迅速從雪奴包袱中掏出塊風幹肉,後者完全未及反應,隻能眼巴巴地看著乞丐泰然自若地咀嚼。乞丐吃完一塊,又掏一塊,笑道:“嘿!我餓了,你又帶著肉,如魚得水,即是有緣。我又吃,老天爺讓我吃,怎麽啦?”

    雪奴活了十四年,從未見過如此厚顏無恥的人,偏生對方還是個腦袋恍惚的醉漢,他不敢也不能把對方如何,自己被氣得臉色發紅,罵了句:“好不要臉的人,滾開!”

    他使勁一把推開乞丐,係好包袱轉身就走。

    那乞丐沒想到雪奴看似柔弱,手勁卻如此大,被他推得一個踉蹌,在原地單腿跳了好一陣。

    雪奴心中正得意,卻不知那乞丐何時跑到他身前去了,雪奴一腦袋撞在乞丐胸口上,當即眼冒金星,隻覺這人穿著鐵甲鋼盔。

    “你到底要幹什麽?!”雪奴不願再忍,抽刀出鞘,沉聲威脅道:“你既醉酒又肚餓,偷了我的東西,我可憐你、不與你計較了。若再胡攪蠻纏,休怪我刀下無情。”

    乞丐聞言,臉上浮現出極誇張的驚恐神情,八、九尺高的大漢縮在地上瑟瑟發抖,抱頭哭喊:“大俠饒命!不要殺我!”

    集市上來來往往的人,都朝著兩人望了過來。

    乞丐來勁了,不住大喊:“救命!救命啊,殺人啦——!”

    圍觀者甚眾,雪奴羞憤難當,連忙把刀收起,一腳將瘋乞丐踹翻在地,朝著餛飩攤跑去,喃喃道:“真是倒了八輩子血黴!”

    恰是戌時二刻,餛飩攤上吃客寥寥,雪奴長舒一口氣。

    “老板,來碗純肉餡的餛飩。”

    “好咧——!您坐好了,我給您端過去。”

    雪奴點頭道謝,找到角落的空位,背對人群坐著等待。抬頭,漫天星河如瀑;回首,萬家燈火輝煌。他不禁感歎:“今日怎麽如此熱鬧?”

    店家將餛飩擺在桌上,笑答:“今天可是元辰節呢。”他收了雪奴的錢,順口說了兩句吉利話。

    雪奴很久沒過節了,問:“元辰節?”

    “孟喜月的第一日,一歲節序,此為之首。”

    人未到、聲先至,酒氣撲麵而來。先前那醉醺醺的瘋乞丐,不知何時已坐在雪奴身旁,大掌在桌上一拍,那餛飩碗便“咻”地滑到他麵前。瘋乞丐毫不客氣,舀起一個便吃:“呼!好燙!你怎知我愛吃純肉餡兒的?”

    “你怎麽還死皮賴臉地纏著我?!”

    “我吃我的餛飩,與你何幹?哎,餛飩真好吃。”

    雪奴撲到桌上,雙手抱住陶碗想將餛飩搶過來。然而那乞丐力氣奇大,他既搶不動、又不好意思收手,兩人一陣僵持。

    瘋乞丐眼睛骨碌碌轉了一圈,仰頭哈了好長一口氣,雪奴不明所以,還道他要放棄。

    不料,他竟……竟朝碗裏做了個吐唾沫的動作!

    雪奴嚇得瞬間鬆手:“你惡不惡心?!”

    瘋乞丐哈哈大笑,將碗推到他麵前:“給你給你,別客氣啊。我沒有真的吐進去,你嚐嚐就知道。”

    即使那乞丐根本就沒有吐口水,雪奴見了他的動作,哪裏還會再吃?!他算是明白了,這人是有意糾纏,隻得認命喊道:“店家,再給我來一碗餛飩!”

    瘋乞丐伸手比出食中二指,樂嗬嗬晃了兩下:“兩碗!”

    雪奴既氣又怕,挪到小桌對角的位置,偷偷抬眼打量對方。

    這瘋乞丐短發及肩,滿腦袋淩亂卷翹,像是常年不曾清洗。可仔細一瞧,又會發現他身上幹幹淨淨,甚至帶著股脂粉香氣?八尺壯漢佝僂著吸溜餛飩,說不出的滑稽。可他麵上悠然自得、極為滿足,仿佛是在吃什麽山珍海味。

    “來嘍——”

    雪奴正看得出神,店家又擺上兩碗餛飩。

    “店家,這味道比二十年前,是有過之而無不及啊。”瘋乞丐將整碗剩湯倒進嘴裏,再搶一碗,立即開吃,“我的!”

    店家須發皆白,聞言頗感驚訝:“客官莫要說笑,二十年前,你才多大個?”

    瘋乞丐:“我七歲時頭次出塞,在你這吃了碗救命的餛飩。”

    未料,店家竟記了起來:“鹹寧二年,洛陽瘟疫,出塞的人很多。但我記得你,你騎了匹白馬,餓倒在我攤前。”

    瘋乞丐笑道:“是了!捐身赴國難,來參軍的。”

    “你二十七?”雪奴踹了他一腳,沒好氣道:“怪不得臉皮忒厚。我付的錢,如何就成了你的?”

    瘋乞丐抱起陶碗把湯喝光,衝雪奴咧嘴笑。

    雪奴被他看得如坐針氈,忍不住抬眼瞪回去。

    瘋乞丐是黑發黑眼的漢人,輪廓卻極深刻。他雙眉如刀,下巴上留著青皮胡,即使形容狼狽,也能看出是個極英俊的人物。最令人驚異的,是他的眼。普通人若是好酒貪杯,多半雙目渾濁,可這人瘋瘋癲癲,眼睛卻明亮如星。

    隻這一點,便能在芸芸眾生中顯出不凡,真是奇也怪哉!

    雪奴打了個激靈,被他笑得雞皮疙瘩都冒了出來,抱起陶碗背對這瘋乞丐,小老鼠似的咀嚼吞咽。

    他將最後一個餛飩舀起,張嘴欲吃。

    瘋乞丐突然並起食中二指,在雪奴背後輕點兩下。

    “你對我做了什麽?”雪奴登時無法動彈,被瘋乞丐雙手掌著肩膀,轉了個方向,大罵:“你這麽大的人戲耍一個小孩子,還有沒有廉恥了?”

    “最後一個,是最好吃的。”瘋乞丐將腦袋伸過來,揪著雪奴的勺子,將餛飩吞下,明知故問:“這餛飩是你的?”

    雪奴幾乎要崩潰了:“我出的錢,我出的!”

    “你的錢?”

    “我的!”

    瘋乞丐在雪奴身上四處敲敲打打,對著他的頭巾吹氣:“你喚何名?倒是應我一聲啊。”——就好像雪奴是變戲法的,能從帽子裏吹出個兔子。

    雪奴崩潰了:“你就是來找事的對吧!”

    瘋乞丐取出雪奴的錢袋,繼而坐回原處,抬腿架在他大腿上。冰天雪地,他連鞋襪都不穿,腳踝卻是熱的。加之渾身肌肉虯結,雪奴知道,這是個練家子,內力深厚不畏寒冷。

    “你也是個窮鬼。”瘋乞丐懶洋洋地將錢袋倒空,對著銀子細細查看:“這錢哪兒來的,嗯?”

    雪奴心跳漏了半拍,這人在自己買刀時候,就看出銀兩不對勁!他眼力太好了,他一定是來找周望舒的?他們是敵是友?

    雪奴心中回轉兩次,答:“撿來的,全都孝敬給你。”

    “你二爺可沒那麽容易上當,從實招來!”瘋乞丐嗤笑一聲,手指勾了勾雪奴的下巴,明明是威脅,眸中卻帶著笑意。

    他挨得近了,見雪奴雙眼灰綠,唇紅齒白,不住感歎:“還是個小美人,藏頭露尾做什麽?莫非在幹什麽……見不得人的勾當?”

    “你!”

    “你舌頭打結?隻會大吼大叫,‘你你你’的,沒半點風情。”

    二爺鸚鵡學舌般嘲弄著雪奴,順勢扯下他的頭巾。

    空中新月如鉤,漫天大雪紛飛,橘色的燈火交相輝映。餛飩鋪子冒著嫋嫋白煙,街頭巷陌人來人往,交織出一幅極溫馨的冬日夜景。

    雪奴微卷的赤發散落,整個人被朦朧的火光籠罩,灰綠雙眸漾著翠而不妖的春水。

    其中星星點點,都是世間的光明。

    “你……要開光麽?”

    “什麽?叔,錢是我從一個白衣劍客身上偷的。他被三個黑衣人圍攻,受了重傷,我便悄悄摸了他的錢袋。後來他向西北方逃走,你若現在去追,應當還來得及。”

    二爺本已看得愣住了,卻被這聲“叔”給嚇醒了,一手摸在自己的青皮胡茬上,“別叫得那麽親熱,老子才二十七。”

    說罷抬手,在少年身上輕點兩下:“要說實話才行。”

    雪奴被他解開穴道,如釋重負,問:“我可以走了吧?”

    “砰——!砰砰砰砰!”

    遠處突然傳來一聲爆響,繼而是接連不斷的巨響。少年郎們嬉笑打鬧,從兩人身後跑過,帶著濕冷的火藥氣味。

    “放炮竹啦!過新年啦!”

    “爹!娘!回家啦——!”

    雪奴怕遲則生變,道:“行了麽?我就住在鎮上,爹娘若還不見我回家,定會帶人來尋。我想,您定還有要事在身。”

    天際炸裂的煙花,倏然綻放,瞬間消失。

    “今年元夜時,月與燈依舊。”二爺抬頭仰望,一掌扣在雪奴頭頂,抓著頭發將他拉至麵前,眼神遊過他的眉梢眼角、鼻尖唇峰,歎:“你很像我的一位故人……”

    雪奴眼中映出二爺的影,他的嘴唇幹澀、眼睫顫動,眼神中有一團冷火,兩人便如此相對而視。這一眼,是秋去春來,是滾滾紅塵中早已故去的深情。

    他忍不住問:“你在看誰?”

    二爺聽見聲音,如遭雷擊,連忙將雪奴甩開,有氣無力地答道:“不行,你得跟我去……嘿!你這小兔崽子!”

    雪奴可不懂什麽深情,覷到機會立即抽出雙刀。

    他本可用那招鋒霜影雪一擊突襲,想到這人身份不明,若讓他發現端倪,說不得會連累周望舒。

    故而這一擊,使的是從阿九那裏偷學的拜火教雙刀。

    刀路詭譎,鋒刃直劈二爺麵門。

    二爺是個內力深厚的練家子,他縱使酒醉、反應仍舊極迅速,僅用雙指拈著塊碎銀,“鐺鐺”兩下便擋去雪奴的速攻,不止借勢化掉對方力道,反將內勁蘊在碎銀中,對準雪奴的兩處要穴猛擲。

    雪奴不懂點穴,隻是不願被打。他瞬間催動體內真氣,無師自通地將氣勁渡至刀身,勉強擋住那兩粒碎銀。

    隻聽“鐺鐺”兩聲,碎銀帶著火光飛出。

    一粒打穿桌麵,直將地上的石板砸出個小洞!另一粒彈在二爺胸前,將他的大佛珠打爛一顆,其餘珠子劈裏啪啦掉了一地。

    二爺痛不欲生,雙手抱頭大喊:“拜火教妖人,你賠我珠子!”

    二爺的行為令雪奴大為吃驚——如此關鍵時刻,這瘋乞丐竟不顧對手的刀鋒,趴跪在地,去撿他那滾得到處都是的珠子。然而更令他吃驚的是,這瘋乞丐如何就認定自己是拜火教的妖人了?

    雪奴滿心疑問,卻知道機不可失,且自己根本不是二爺的對手。想起他曾在白頭鎮上求人救命而不得,便知危急時刻是不能仰仗他人出手相救的。

    畢竟這天地間,哪有這麽多周望舒?

    他扯起嗓子,大喊一聲:“誰的錢袋掉了?好多的——金子!”

    眾人蜂擁而至,小小的餛飩攤瞬間被圍得水泄不通,二爺則遭人踩來踩去,險些被扒了褲子。

    雪奴哈哈大笑,抓起包袱撒腿就跑。

    漫天煙花開開落落,黑色的天幕上,五光十色的光點被拖成細長的彩帶,絢爛、瑰麗。

    雪奴朝著周望舒的方向狂奔,置身風霜雨雪,穿過蒼茫雪原,天地間的蕪雜,仿佛都被他甩在身後。

    雪奴憋著一口氣,跑了大半晚,終於回到雲山腳下,又累又困,腹內的餛飩早被消化幹淨。

    更莫說這碗還少了一個,他沒頭沒腦地想著,不禁“呸呸”兩聲,直覺那瘋乞丐太也晦氣。

    他坐在背風的大樹上,準備休息片刻,從包袱裏掏出一個油紙包,打開,是兩根木棍串起的拉絲麥芽糖。橙黃晶瑩的軟糖已被凍硬,然而聞到甜味,少年還是口水直流。

    這是我給周望舒買的,雪奴想著,心生歡喜,我總算能報答他一次了。

    “我這十幾年,一直填不飽肚子。”雪奴對著麥芽糖說笑,偷偷從上麵掰下一根細糖絲,捏在指尖,伸出舌尖輕舔,又笑,“若是去到江南,便不用愁啦。”

    然而,他話音未落,後心忽然被一顆石子打中,整個人朝下墜落。

    那瞬間,父親的輪椅,劉玉坐在地上不能動的模樣,走馬燈般浮現在他腦中,巨大的恐慌如洪水侵襲。

    “啊——!”

    雪奴隻覺得天旋地轉,然而當他閉上雙眼,卻未等來落地的痛楚,而是掉進一個溫暖的懷抱。

    反應過來時,已被二爺打橫抱著轉了個圈。

    瘋乞丐將他壓在樹幹上,臉貼過來,咬牙切齒:“小兔崽子心眼兒忒多,你倒是跑呀!”

    “滾開!”雪奴衝對方吐了口唾沫,自然被閃避過去。

    二爺將他扔到地上踩著,嘲道:“還滿地金子?你二爺的精元都要被人給踩噴出來了!”

    雪奴見他渾身上下布滿腳印,形容狼狽至極,噗嗤一聲笑了出來,罵道:“臭流氓,活該!要殺要剮悉聽尊便,我是不會……喂!”

    二爺腳尖探到雪奴腰窩,輕輕一踢,將他提起抗在肩頭,朝遠處走去,喃喃自語:“小小年紀不學好,信個邪教還要殺要剮,老子能和你個光屁股小孩計較?”

    “我可是有馬的人!”二爺說著說著,突然沒頭沒腦地喊了一聲,滿眼都是炫耀。喊罷,他倒真從林間喚出匹白馬,將雪奴扔上去,用繩索勒住,反手啪啪打了兩下屁股,笑:“屁股上幾兩肉都沒有,拜火教的夥食也太差了。入我佛門多好?”

    雪奴一時間被他弄得亂套,氣悶大喊:“老流氓!你放開我!”

    二爺拍馬朝山上走去,笑:“你可別拍壞了我的老馬,否則將你當個小馬駒子騎上山去,看你還敢說這些汙言穢語。”

    雪奴氣得就要吐血:“你血口噴人!你!你不想知道周望舒所在?”

    二爺在他屁股上揪了把,罵道:“老子是傻的麽?”

    雪奴卻欲哭無淚:“是啊。”不僅傻,還瘋!

    二爺搖頭晃腦道:“此處上山隻有一條道,順著走,哪有找不著他的?”

    雪奴用力踢在馬腹上,可那老馬隻打了個響鼻,根本不叫一聲。

    他低頭才發現,馬兒頭戴金鑲玉刻的麵具,嘴裏塞著個黃金嚼子,腹側掛精鋼鎖甲,甚至於馬尾都被編成小辮。馬蹄上也包裹的,是厚厚的絲綢錦繡,踩在雪地中毫無聲息。

    這人到底是個什麽怪物?!

    作者有話要說:  被存稿箱出賣,定時給我吐出來了。第二次發的才是修好的,多了八百字呢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