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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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月和雲歸約好,亥時宵禁的鍾聲一響,兩人便在明月池邊的菩提樹下見麵,若是中間誰有事耽擱了,就到劍塚邊的天罡台集合。

    亥時還差一刻。真月穿好衣服又檢查了一遍儲物袋:雖然隻是偷偷跑去看一眼,她依然鄭重其事整裝待發,莊嚴地對待這一曆史性時刻。

    大師兄下山去有無城還未回來,真月想了想,用靈力凝了隻信蝶放在他桌上,防止他回來找不到人著急。若是真月先回來,到時再將信蝶收走,就當作什麽也沒發生。

    一切準備就緒,真月輕輕的關上門,貓著腰躡手躡腳的出了青竹苑,一路往明月池行去。

    是夜月色皎潔。碧玉盤似的月亮高高掛在天上,映著滿池的水波,將明月池周圍照得纖毫畢現。

    菩提樹下並沒有人。

    真月蹲在樹下,盯著水中的錦鯉吃了三顆菩提子後還不見雲歸的身影,便決定直接去天罡台看看。

    雲歸要麽是有事耽擱了,要麽是提前去了劍塚。無論如何她都應該按照約定去天罡台跟他碰麵。

    夜間的山風極冷。真月踩在混天綾上,將全身的靈力都運轉起來還是有點手腳發涼,有點後悔沒多穿點衣服。混天綾十分貼心的將自己卷成個繭狀,隻留出真月眼睛處的縫隙。真月笑著用手摸摸它,輕聲說了句謝謝。

    剛落下天罡台,真月就將混天綾收了起來——她早就聽鳴竹說過,受劍塚內強烈的劍氣影響,所有的飛行法器在這裏都無法使用。

    天罡台並不是一座台子。而是一座長約三四裏的弧形巨大山壁,和周圍的山脈一起,將整個劍塚包圍的嚴嚴實實。沿著天罡台走到山崖的邊緣,深不見底的地下便是神秘而壯觀的劍塚。

    傳說中劍塚也是人塚。其中處處隱藏著能將人置於死地的危險。劍塚最深處的罡風,就算是曆劫飛升的神仙掉進去,元神也會在瞬間被撕裂。

    山頂的風更大了。

    真月站在天罡台上接連喊了好幾聲雲歸的名字。沒有人回應。清冷冷的月光下隻有劍塚內罡風呼嘯的聲音。

    難道還沒來?

    真月站在原地有些猶豫不決。

    再往前走個四五十米,就能看到她一直期盼已久的劍塚了。更別提傳說在劍塚裏還沉睡著守護了南華派數千年的神獸。可是掌門爹嚴厲的命令又反複響在耳邊。

    管他的。真月咬咬牙,來都來了不看一眼她怎麽也不甘心。再說她隻是看一看,又不會不自量力的想要下去拔劍,難道還能死人不成。

    給自己做好心理準備,真月深吸了一口氣,帶著激動又興奮的心情,像是洞房花燭夜裏即將挑開紅蓋頭的新郎官,亟不可待的朝山崖邊走去。

    月光傾瀉而下,透過劍塚內常年不散的罡風霧氣,隱約可以窺見一角:從半山腰開始,延伸至一望無際的山穀內,或長或短,或完整或殘缺,密密麻麻的插滿了無數把飛劍。

    這些神兵利器長眠在此,等待著能夠將自己拔起的主人。億萬年間形成的罡風劍氣凜冽翻湧呼嘯不絕,為劍塚形成一道致命的防護層,也是拔劍者最大的考驗。

    真月還沒來得及為眼見壯觀的景象震撼驚呼,一道罡風忽然將她帶倒在地,同時一陣劇烈的撕痛感從她身體之中傳來。

    “啊!”

    真月沒忍住慘叫了一聲,身體因劇痛蜷成一團,指甲四處亂抓重重的刮在地麵上。屬性麵板突然彈了出來,上麵紅光大作警報聲響成一片。

    “怎麽回事!”best two 立刻出現在她身邊,抱著金元寶神色極為焦慮:“你的靈魂體遭受到了不明能量的攻擊!”

    “快…帶我離開…”真月滿頭大汗的從緊咬的牙關裏擠出幾個字,罡風卷過,一陣更強烈的疼痛感從身體深處爆發出來。

    “警報!警報!試煉者靈魂能量遭受破壞,靈魂完好度持續下降!90%……84%……”

    best two 的聲音更加驚慌:“受到不明能量幹擾,我無法連接上你,也無法強行進行轉移!”

    真月已經疼得說不出話來了。暈暈乎乎的腦子裏隻想著罵街:tm的什麽叫連接不上!這種關鍵時候你給我掉鏈子!

    “唔…啊!”真月在地上不停翻滾,身上的衣服很快就被一層層的冷汗濕透。屬性麵板上的警報聲越來越響,她全身的血液就像是被燒開了一樣在耳邊沸騰轟鳴。

    就在真月幾乎喪失意識,覺得自己快要從內部被扯得四分五裂之時,一道帶著涼意的精純靈力忽然順著心口處的一點緩緩流出,接著蔓延運轉到她的四肢百骸,她體內像要被撕裂的劇痛感終於得到了緩解。

    屬性麵板上靈魂完好度下降的警報聲逐漸停息了下來。“特殊道具”一欄下,忽然有一行灰色的小字一閃而逝,但是由於速度太快,就連急得滿頭大汗的best two 都沒能察覺。

    真月終於找回了一點意識。從劇痛產生到緩解不過是數息的時間,她卻覺得好像是經過了幾百年那麽久。

    舔了舔鬆開的牙齒,嘴巴裏一股血腥氣。衣服因為被冷汗濕透緊緊的黏在身上,指甲也因為劇痛中刮在地上掀開了好幾個,但跟體內的疼痛比起來這已經算不了什麽。

    山崖邊依然是罡風凜冽,就算有心口那道不知因何而來的靈力,真月覺得自己也撐不了多久。

    她臉色慘白的掙紮著從地上爬了起來,將將站穩,隨著劍塚內傳來的一聲震天巨響,一道龐大到看不見盡頭的磅礴能量罩自懸崖之下緩緩升起,腳下的天罡台忽然劇烈的搖擺震動起來。

    真月重重的又摔倒在地上,眼前一陣陣發黑。心想果然今晚出門之前應該看看黃曆。

    天旋地轉式的震動中,一個身影從山崖邊爬了上來。是雲歸。

    他看起來竟然比真月還慘。一身道袍碎成了爛布條,頭發淩亂身形狼狽,衣服上零零散散全是血跡。

    來不及細問,他一把拽住真月的胳膊將她拉起來,在山體震動的轟隆響聲中嘶喊道:“快走!天罡台要塌了!”

    真月腦子一陣陣發蒙。完全來不及反應的跟著他往前跑了兩步,整個天罡台忽然整個從中間裂開,雲歸一腳踏空,往裂縫中倒下去。

    千鈞一發之際,真月反手抓住他的胳膊,同時將混天綾的一頭甩向一根石柱繞了幾圈,另一頭緊緊纏在自己腰上。兩人就這樣險而又險的懸在了裂縫邊緣。

    山體的震動還在繼續,裂縫越擴越大,形成一道深不見底的溝壑。兩邊的石壁上無數碎石簌簌滾落下去。

    雲歸的重量扯得她胸口一陣陣發悶,倒卷的指甲蓋在壓力下疼得鑽心,流出的鮮血很快就把雲歸的袖子染紅了一片。

    雲歸低頭看了看自己腳下見不到底的深淵,又抬頭看了看真月慘白的臉色,閉了閉眼開口道:“九師姐,放手吧,不放手我們倆都會死。”

    真月艱難的從牙關裏擠出一句話:“放手了,我們倆才都會死。”

    任務目標一旦死亡,她估計立馬就會魂飛魄散。

    緊了緊拽住雲歸的雙手,轉頭有氣無力衝瘋狂敲擊金元寶的best two 吼了一聲:“你他媽到底好沒好啊。”偏偏飛行法器在這裏又不能用。

    “能量陣紊亂……幹擾因素分析清除中……再等我一下!”best two 動用了所有的能量以最高速度處理著數據,眼睛裏無數的數據鏈條瘋狂閃爍,皮膚因為服務器的急速運轉而迅速升溫,卻從未感覺到自己是如此沒用。

    綁著混天綾的石柱震動了一下,連帶著真月和雲歸又向裂縫中滑了一段距離。

    雲歸的胸口劇烈起伏了幾下,望著真月的眼神複雜難辨:“你,為什麽……”

    “閉嘴。”真月沒好氣吼了一聲,“再說話就把你扔下去。”都到這節骨眼了哪來這麽多話。

    雲歸果然抿住嘴不說話了。

    看到他這樣,真月心裏又隱隱生出一種“死到臨頭都不讓人好好說話的”詭異愧疚感,咳了一聲放緩了語氣:“別擔心,大不了一起摔下去便是。”

    石柱抖動得越發厲害,真月的胳膊也逐漸喪失了知覺。她輕輕在心裏歎了口氣:這才第一個試煉任務,就這樣失敗了嗎。似乎任務失敗會讓她失去一個非常重要的機會,但她又想不起來這個機會是什麽。

    唉,可惜沒來得及跟大師兄告個別。

    那首詩怎麽說的來著,哦,出師未捷身先死,長使英雄淚滿襟。

    果然出門是要看黃曆的啊。

    大師兄回到神守峰的時候,已經是快到子時。

    本來以為隻是取個東西頂多需要一兩個時辰,誰知中間出了點變故耽擱這麽久。雖然何師叔竭力留他在城中住一晚,但他還是婉拒之後連夜趕了回來。

    摸了摸懷裏還有些溫熱的蜜糖芙蓉糕,大師兄嘴角揚起一抹笑意。

    這是他特意從有無城裏最好的唐記糕點鋪子買的。早前攔住真月沒讓她吃那些別人送的點心,她嘴上不說心裏一定會跟自己慪氣。不過再大的火氣,隻要看到她最愛芙蓉糕,想來立馬就會煙消雲散了。

    想到這他更是歸心似箭。驅使著飛劍加快速度,轉眼間便落在青竹苑中。

    怕吵醒真月,他輕手輕腳的走進小竹樓。小心翼翼的推開真月的房門一看,被褥整齊的床上空無一人。

    大師兄心中立時劃過一種不好的預感。

    轉身衝進自己的房間,果不其然在桌子上看到一隻正在悠閑扇著翅膀的信蝶。

    信中隻有兩句話:

    “我去劍塚瞧一眼馬上就回來。大師兄你別擔心。”

    “胡鬧!”大師兄又驚又怒,因怒氣激蕩而出的靈力將信蝶碾的粉碎。反手召出飛劍,閃電一般衝了出去。

    他將飛劍的速度加到最快,風行電掣一般往劍塚急速飛去,然而愈靠近劍塚,心中的不詳預感就愈發強烈。

    逶迤綿延的天罡台剛剛進入他的視線範圍,劍塚之中傳來一聲震耳欲聾的巨響,四周山壁劇烈震動,緊接著一道足以將五峰全部籠罩在內的龐大的能量罩以劍塚為起點緩緩升起。

    一千多年不曾開啟的護山大陣,被激活了。

    大師兄心中的震驚翻卷如滔天巨浪:到底是發生了什麽。

    腳下飛劍速度不減,剛剛飛到天罡台上空,就見到了足以讓他驚駭欲絕的一幕。

    真月已經到極限了。抓住雲歸的雙手因為重力和失血,幾乎完全喪失了知覺。“刺啦”一聲,雲歸的身體又往下滑了一小截,真月趕緊拚盡全力更加用力的抓住他。但也隻是作最後的垂死掙紮。

    雲歸仰頭衝她喊:“快放手,現在放手你還有機會離開這裏!”

    真月連跟他說話的力氣都沒有。完全是咬牙靠最後一口氣死撐。而best two 那邊的運算還是沒有半點起色。

    又是一陣震動從山體傳來。真月終於支撐不住鬆開了手。冥冥中二人竟都有種鬆了口氣的感覺。死就死吧。

    千鈞一發之際,一隻手從真月身旁伸出來抓住雲歸,另一隻手抱住真月,用力將二人同時拉了起來。

    真月抬頭一看,激動得眼淚都快掉出來了:“大師兄!”

    大師兄看了一眼她慘白的臉色和血肉模糊的指頭,抱住她的手不自覺的顫了顫。利劍般冰寒刺骨的眼神在雲歸身上掃了一圈,終於吐出幾個字:“先離開這,回去再說。”

    真月心中滿是死而複生的喜悅,渾身上下放佛又充滿了力氣,用力的點點頭,跟在雲歸身後往回走。

    即將走到天罡台邊緣處,一陣尤為強烈的震動從地底傳來,真月不受控製的往左一歪,大師兄疾行一步攔腰抱住她,在雲歸還沒反應過來之前,二人一起掉入了深不見底的裂縫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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