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公主壽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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餘競瑤還沉浸在昨夜的驚悸中,琿王府小婢通報,公主的馬車來接皇子妃了。餘競瑤這才想起來,今兒是昱榮公主的生辰。
昱榮公主是貴妃的長女,也就是她的表姐,一年前嫁給了淄陽公的長子。當初餘競瑤哭鬧著要嫁給沈彥欽的時候,她曾來勸慰,溫言軟語,不厭其煩地為她分析這婚事的厲害關係,雖最後也未阻止得了,但餘競瑤對她的印象很好。所以她的壽宴,餘競瑤一定要去的。
王府大門外,餘競瑤見到沈彥霖,他也受邀了。想到正有話要問他,便上前去,剛走了兩步,目光瞥到了王府馬車上的沈怡君。餘競瑤想了想,退了回來。
公主府內,來給昱榮拜壽的人真是不少,各府的小姐差不多都到了,餘沛瑤也來了。餘競瑤本想和妹妹親近,發現她對自己的怨意未減,尤其是見到各府千金總是有意無意地冷落自己時,餘沛瑤更窘了。
給公主拜過壽,餘競瑤靜默地坐在西側的榻上,神思蕩然不定。
“三皇子怎沒一同來?”公主含笑問道。餘競瑤回神,恭謹應,“殿下臨時有事,公主請見諒。”
公主點了點頭,未放在心上,望著垂頭的餘競瑤溫言關切問,“瞧你好沒精神啊。”
餘競瑤抬起頭,淡淡一笑,“許是沒休息好。”
“過得那麽潦倒,誰還有精神!”沈怡君蔑言一句。看來她是完全恢複了,連同對餘競瑤的怨也恢複了。白芷一事,沈怡君對餘競瑤的恨是與日俱增,如今整個琿王府都不敢明著得罪餘競瑤,唯獨沈怡君,從未把她放在眼中。
餘競瑤瞥了她一眼沒有理睬她。
一時間堂上熱鬧起來,各府的小姐嬉笑著,向公主賀壽,公主也笑逐顏開地回應。
沈怡君道了賀,望著身旁一位嬌豔的小姐,笑吟吟地問道:“聽說楚家小姐要嫁了?”
楚小姐赧顏,“日子還沒定呢。”
“還不是遲早的事,睿王就等小姐及笄呢。”
餘競瑤聞聲抬頭,原來這位便是睿王的意中人楚幼筠啊。楚幼筠和睿王自小定了親,後來家族落魄,虧得睿王極是喜歡她,執意將她接到貴妃的身邊養著,貴妃笑他金屋藏嬌,他也絲毫不在意。如今隻待她及笄,便要娶為正妃了。
“這便是差距呢,有人就能嫁王侯,有人便不同了。”沈怡君睥睨著餘競瑤,“看來出身好也不若嫁得好。”
幾位小姐聞言竊竊笑了起來。餘競瑤知道她們何意,沒心情搭理她們,隻是淡定地品著手中的茶,默不作聲。然此時,公主府家仆通報:睿王來了,還有陸侍郎陸勉。
陸勉一出現,惹得花紅一片,各府小姐的臉上都帶了自醉的紅暈。陸勉可是京中小姐們心目中的完美郎君。當初餘競瑤被嫉妒,不僅僅因為她是晉國公的寵女,更多是因為她自小便定下的這份好姻緣。在她們眼中,餘競瑤做得唯一一件好事,就是和陸勉解除了婚約。
陸勉向公主賀壽後,便要入座,小姐們都巴不得他坐在自己的身邊,而陸勉則徑直朝著東側睿王身邊的空位舉步走去。還未就座,太子來了。
眾人愕然,誰不知道皇後和貴妃的關係,於是目光紛紛投向堂上的昱榮。公主神情倒是沒多大波瀾,睿王臉色不免難看了幾分。
太子嬉笑入堂,眾人皆拜,太子向公主道賀,隨即目光在堂上掃了一圈,見到餘競瑤,微頓。對著公主佻笑道:“妹妹不會嫌我不請自來吧!”
公主端雅莞爾,“怎會,平日裏想請殿下還請不到呢。隻不過今兒借著生辰,和大家聚上一聚,許隨意了些,倒望太子別見怪。”
“隨意最好,我就喜歡隨意。”說罷,太子兩步邁到餘競瑤身側的空席,剛要坐下,被公主止了住。
“殿下,即便隨意,也不能失了禮。你是太子,還請上座。”公主輕瞥一眼睿王,睿王起身,將東側上位讓了出來。太子看了看餘競瑤,無奈一笑,坐在了睿王身側。
這一坐便把陸勉排了出去,公主便安排他坐在了餘競瑤的身邊。此刻,楚幼筠也換了位置,挨著睿王,二人正對陸勉和餘競瑤。餘競瑤覺得尷尬無比,躲又躲不開,唯是冷漠地盯著自己麵前的茶盞。
人都到齊了,公主吩咐布宴,小婢端著食盤魚貫而入,堂上言笑晏晏。眾人欲敬公主,陸勉瞧著餘競瑤的酒杯空了,便給她斟酒,餘競瑤手一挪,卻將酒杯推了開。陸勉微驚,趕緊抬了抬手,才使得酒壺中的酒沒灑了出來。
陸勉盯著她僵了片刻,訕訕一笑,收回了酒壺。這一幕被眾人看在眼中,惹得姑娘們一個個朝著餘競瑤投來怨懟的目光。心疼著陸侍郎,又妒忌著這個不受抬舉的皇子妃。
幾巡酒過後,堂上越來越熱鬧。太子除了嬉笑喝酒倒也未多言,睿王稍稍放鬆,有楚幼筠相伴,他心情好很多。公主見氣氛正濃,提議吟詩助興。姑娘們拍手言好,為展示自己,絞盡腦汁,一言一句地,巴望著能夠引得陸侍郎的注意。
“競瑤來一個吧。”公主朝著始終靜默的餘競瑤道。
餘競瑤舉目,訕笑推脫,“我還沒想好。”
“皇子妃本就不擅長作詩,還是不要難為她了。”沈怡君一語,又挑起一陣竊笑。
“對呀,以往隻要對詩,皇子妃都不參與的,道我們矯情,說是酸腐不堪之人才玩這文字遊戲。”
餘競瑤瞥了一眼,說話人她記得,是國公小姐曾經的閨友,阮莛雯。她祖父是正一品太傅,她也是家中唯一的姑娘,嬌寵不遜餘競瑤。隻是晉國公在朝中炙手可熱,故往日也不得不忌憚餘競瑤幾分,違心迎合著。如今終於可以將餘競瑤踩在腳下,她怎能放過這機會。
“雅俗自然玩不到一起,騎馬射箭,倒是可以讓皇子妃試試。”沈怡君接過話。
陸勉看了眼依舊淡漠的餘競瑤,對眾人笑言:“不若我替皇子妃作詩一首吧。”
公主聞語,含笑點頭,剛要開口稱讚便被餘競瑤截了話,“不必,我自己來。”
沈怡君冷笑,“好呀,剛剛阮家小姐以星月**為題作了一首,不若皇子妃也作上一首吧。”
餘競瑤垂目沉思片刻,婉婉而道:“疏星淡月秋千院,愁雲恨雨芙蓉麵。傷情燕足留紅殘,惱人鸞影閑團扇。”
吟罷,眾人皆驚。還道她逞強,竟不知這“不學無術”的國公小姐真的吟了起來。其實餘競瑤哪裏真的會,隻是憶起後世的一首詩罷了,不過能煞一煞她們的氣焰,心裏倒是很痛快。
眾人還未反應過來,隻聞陸勉爽聲笑了,續吟道。“獸爐沉水煙,翠沼殘花片。一行寫入相思傳。”
陸勉這一句讓滿堂的人愣了住,而睿王突然撫掌,讚道:“好一個‘寫入相思傳’。陸侍郎果然風采絕倫啊,這一接,竟將表妹的七言律詩接成了詞曲。”
睿王給眾人提了醒,才知陸勉是接著餘競瑤的詩做的。細品之,果然做得妙,二者渾然天成,將餘競瑤的四句感傷之情歸結為相思之苦,最後一句更是蘊著綿綿情思。
公主和睿王相對而視,滿意地笑了笑。各府的小姐們雖也陪笑,表情甚是苦愁。莫不是自己心心念念的陸侍郎還在惦記已嫁他人的青梅。姑娘們懨懨的,這詩也對不下去了。
“對了,這有條珍品軟鞭,競瑤要不要試一試?”公主說罷,小婢端著一精致的木匣走到了餘競瑤的麵前。
原來的晉國公小姐最喜歡使鞭子,不過餘競瑤一次都未碰過。她猶豫地接了過來,打開,很漂亮的一條軟鞭,手柄楠木,鞭身輕軟很有彈性。餘競瑤握在手中,心下莫名地歡喜起來。
“不若我們到外麵試試?”公主溫柔一笑。餘競瑤回笑,點了點頭。
眾人跟從她走出了正堂,餘競瑤上前兩步,右手輕抖,這鞭子便朝空甩了出去,像條活靈活現的黑細長蛇,空響一聲後,盤卷而歸,正落在餘競瑤的手中。眾人一陣喝彩,餘競瑤也驚訝不已,這鞭子在手中的感覺竟這般好。
“果然皇子妃還是做這些更合適。” 阮莛雯冷笑道,“今兒我們是有眼福了,平日裏若是想見,還得花錢請個雜耍的不是。”
這話一出。睿王的臉色登時變了,可他不想管,今兒這一切都是他這個表妹自食其果,不讓她受點難堪,她便不認自己的錯。公主冷顏,礙著阮莛雯祖父的麵子,也不好說些什麽,唯是輕咳了咳。然這阮莛雯哪裏還注意得到,她恨不能羞得餘競瑤無地自容才好!
“雜耍怎比得上皇子妃的功夫!”沒眼力見的人大有人在,沈怡君見餘競瑤握著鞭子的手緊了緊,猜出她定是生怒了,她越是怒,自己就越高興。“往日裏,誰若惹得皇子妃不悅,這一鞭子下來,保準你皮開肉綻!”
餘競瑤深吸一口氣,目光冰冷地對著沈怡君,怒從心生。
“晉國公府的大小姐,嬌蠻是出了名的,她想做什麽,可不就做什麽。倒是如今啊,怎就變了個人似的?往日那個飛揚跋扈的晉國公小姐哪裏去了?”阮莛雯說罷瞥視沈怡君,沈怡君掩口一笑,接道:
“還不是嫁了什麽樣的人,就變成什麽樣子了!所謂嫁雞隨雞,嫁狗……”
這話未說完,隻聞“嗖”的一聲響,餘競瑤手中的皮鞭像吐信的長蛇,驚悚凶煞地朝著沈怡君竄來。眾人還來不及反應,那軟鞭已然卷住了沈怡君正掩口的手腕。餘競瑤用力一扯,隨著眾人的驚呼,沈怡君驚訝的口還未閉上,一個踉蹌被拉倒在地。被圈住的手支撐不及,一張臉都搶在了地上。
“妹妹!”沈彥霖驚呼一聲,從人群後衝了進來。餘競瑤麵無表情地望著他們,沒有一絲愧意。你不仁,便別怪我不義。
“餘競瑤,你太放肆了!”阮莛雯大吼一聲,話一出口她便後悔了,隻見餘競瑤轉身麵對著她,眸中寒光閃過,冷漠的言了一句“是我放肆還是你放肆。”隨即手臂一揮,長鞭帶著獵獵風響在一群人的頭頂卷過,眾人皆大驚低頭,這鞭子直奔阮莛雯的頭掠去。
阮莛雯一個激靈,尖叫著閉上了雙眼,眾人都被她這歇斯底裏一叫驚得心頭一顫。隻聽“啪嗒”一聲脆響,半截青玉墜地,鞭子也回到了餘競瑤的手中。
看著地上的斷玉,再打量著嚇得滿身冷汗驚悸不已的阮莛雯,大家看懂了,餘競瑤的這一鞭子,竟出神入化地隻斷了她頭上的一隻玉釵,剩下的那半截,仍插在阮莛雯的頭上。
“好鞭法!”太子在人群中突然狂笑喝了一聲,“這鞭子在皇子妃手中,竟如長了眼睛,果然名不虛傳啊!”
然餘競瑤沒有應聲,隻是冷顏麵對著阮莛雯,怒火已燃上心頭。
“你們不道我變了嗎?以為我變了,就可以隨意欺淩嘲諷?我今兒就告訴你,我沒變!我就是我,晉國公府的大小姐!就是你們口中那個霸道刁蠻的餘競瑤!懷念我的跋扈不是,我今兒就讓你們再嚐嚐這滋味!”
說罷一聲巨響,餘競瑤的鞭子在半空虛擊一記,眾人不禁又是一顫。
“我堂堂正正的皇子妃也是你們能妄口巴舌嘲弄的?”餘競瑤本想忍忍就過去了,誰知她們一個個得寸進尺。“放肆?還有人比你們更放肆的嗎?若再讓我聽到你們貶低三皇子一句,我讓你這輩子都寫不出放肆兩個字!”說罷,餘競瑤目光淩厲森寒地瞪了一眼倚在沈彥霖懷裏的沈怡君。
沈怡君自然明白這個眼神的意思,不禁打了個寒顫,躲開了。
餘競瑤的氣勢將所有人都震了住,從她嫁了沈彥欽,再沒人見過她發火。如今看來,她果真還是那個目空一切,傲然霸道的餘競瑤。眾人的思緒剛飄到這,就瞧著餘競瑤神情陡變,赧顏愧意地走到了公主的身邊,揖身斂目,婉然施了施禮。
“競瑤一時任性,擾了公主的生辰宴,還望公主見諒。”
公主怔了半晌,隨即笑了。 “哪裏的話,玩耍而已!”說著扶起揖身的餘競瑤。眾人明白,公主的一個“玩耍”,沈怡君和阮莛雯的鞭子,算是白挨了。
公主淡笑盯著餘競瑤,“競瑤可喜歡這鞭子?”
“當然喜歡。”餘競瑤挑眉掛喜。
“那你可知這鞭子是哪裏來的?”公主勾唇,慧黠一笑。
餘競瑤詫異。
“這是陸侍郎辛苦為你求來的,為此,花費好一番的功夫。你可不要枉了人家的心意啊!”公主瞥了一眼身側的陸勉。陸勉含笑頜首。
隻聞太子蔑笑補了一言,“陸侍郎對皇子妃的心還真是深切啊。”
餘競瑤聽了這話,欣喜的一張臉沉了下來。不是因為這鞭子,也不是因為太子的話,是因為這一家人的心思。從她入門到現在,安排她和陸勉同坐,對詩,而後又是送鞭子,這一切不都在設計之中嗎?無論國公府還是公主府,他們的心思就隻有一個。
“謝過陸侍郎,無功不受祿,我不能收。”說罷,餘競瑤將鞭子遞了出去。見陸勉不收,幹脆放在了石桌上,退到了一旁。
沈彥霖帶著沈怡君去處理傷口,其它人都回到了正堂。餘競瑤見陸勉又坐回自己的身邊,她驀地起身,對公主揖了一揖,開脫自己飲了酒頭不舒服,於是公主便喚了小婢,陪她去了後院。然到了後院,餘競瑤又說自己要去花園轉轉,遣小婢先回了。她離席的目的不僅是要躲開陸勉,她還要來找沈彥霖。
餘競瑤在偏院轉了一圈,果然看到了安置好沈怡君,正從客房中走出的沈彥霖。餘競瑤喚了他一聲,沈彥霖驚惑地跟著她到了花園中。
“世子,我有話想問你。”餘競瑤開門見山。
沈彥霖困惑。“皇子妃請講。”
餘競瑤垂目凝神,想了想,隨即舉眸盯緊了沈彥霖,問道:
“我落水那日,到底是不是你救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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