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作繭自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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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是郡主啊,好久不見。”餘競瑤笑意不減。“何時來的?竟沒聽下人通報呢?”
沈怡君聞言怔了怔, 因為陳纓鉺行動受限, 又不想遭遇沈彥欽和餘競瑤,所以她都是從側門進來的。
“郡主是從側門入的王府, 自然沒人通報。”霽顏應和道。
“胡鬧, 堂堂郡主怎麽能讓人家走側門呢, 那都是家仆小婢走的,你們也太怠慢客人了。”餘競瑤輕喝了一聲, 隨即含笑看著沈怡君,“郡主勿見怪啊,日後若是來我寧王府,我必讓小婢們在大門口迎著。”
沈怡君皮笑肉不笑地抖了抖唇。果然當了王妃,氣勢不一樣,嘴巴也厲害了。“謝過王妃。聽聞王妃身子不好,這大冷天的,怎不在寢堂休息啊。”
消息夠快的, 餘競瑤嫣然一笑:“總該活動活動麽,聽聞最近郡主心情也不大好,不也一樣沒少了出門走動。”
這話一出, 不要說沈怡君, 連陳纓鉺都聽得出是何意, 陸勉拒絕她的事,也不是個秘密了。不過沈怡君未怒,反倒笑意更濃。“我倒好說, 隻是王妃身子太弱,這一冷一熱最容易傷身,尤其是侵寒的女人。”
就知道她還是會翻出這個話題,見陳纓鉺淡漠,便猜出她也一定知曉了。沈怡君的這筆賬,餘競瑤始終沒找她算,但不等於她放下了。
見餘競瑤沉默,陳纓鉺來了底氣,看來沈怡君果然了解這位王妃。“說來也是,不然王妃來淩雲堂坐坐吧,雖說這方寸之地比不得王妃那,總好比外麵天寒地凍吧。”
“陳小姐這是在說我寧王府粗陋?還是在怨我照顧不周啊?”餘競瑤瞥了她一眼。陳纓鉺微怔,本是想諷言一句,卻被餘競瑤堵了回來,隻好尷尬地笑了笑,伸手示意請進。餘競瑤瞥未動,目光一掃突然看到了什麽,她一把握住了陳纓鉺的手腕,把陳纓鉺嚇了一跳。
“這鐲子是哪來的?”
這一問,把大家的目光都引到了陳纓鉺的手上。陳纓鉺滿麵驚容,下意識地用另一隻手遮了住,不過晚了。霽顏不由得深吸了口氣,陳纓鉺手腕上帶著的,分明是那隻青玉百合鏤雕鐲子
見餘競瑤滿眼的淩厲,陳纓鉺漸漸緩過神來,掩飾住心虛挑唇笑了笑。“寧王送的。”
“寧王?”
“對啊,寧王送了好些東西呢。”說著,眼神朝著淩雲堂瞥了瞥。
“撒謊!這鐲子到底哪來的?”餘競瑤根本不吃她這套,仍厲聲問。
陳纓鉺見掩飾不住,有點慌了,欲扯回手,可餘競瑤攥緊了不放,她焦急地看了一眼身側的沈怡君。沈怡君瞥了那鐲子一眼,上好的青玉,巧工雕琢,確實不該陳纓鉺應有。不過她這理由可真不算理由,寧王豈會送她東西,這話說出來連沈怡君都不信。可此刻她也不得不幫陳纓鉺。
“這鐲子質地是不錯,怎地,王妃是瞧上了?還是想說這鐲子本就是王妃的啊?”沈怡君知道這鐲子不是寧王送的,也定是來曆不明,她隻能打諢,讓餘競瑤沒法接這話。況且這種事以前也不是沒發生過,未嫁前餘競瑤的東西多的沒數,自己又不留心經管,誰想要便拿了去,於是見到熟悉的,便以為是自己的。
“這鐲子就是我的。”
猜到她會這麽說,沈怡君蔑笑了笑,“王妃莫不是覺得這天下的好東西都是你的?這麽久了,脾氣還是沒改啊。空口無憑的,那我豈不是也能說這鐲子是我的。”
餘競瑤目光銳利,一把甩開了陳纓鉺的手,冷笑一聲。
“好啊,郡主若是說這鐲子是你的那便更好了。”餘競瑤掃了一眼陳纓鉺,傲然地睥睨著二人,“我被冤的案子郡主應該聽說了吧,郡主可知公堂之上,證物丟失一事?而那丟失證物正是這隻青玉百合鏤雕鐲子。”
陳纓鉺聞言,倒抽了一口冷氣,握著那鐲子僵了住。連一旁的沈怡君也驚得說不出話來。
“這證物一夜失蹤,京兆尹因這事愁了許久,郡主若是覺得這鐲子是你的,那你可得好好跟京兆尹溝通一番,這鐲子哪裏來的了。”
“那何時說這鐲子是我的了?”沈怡君急了,“我不過是說你無憑無據罷了,再說這鐲子在陳家小姐手上帶著,你不找她找我做什麽。”說罷,沈怡君下意識地撤了撤身,和陳纓鉺拉開了距離。
方才還一副袒護的架勢,此刻恨不能躲得遠遠的,這種人陳纓鉺也敢信。餘競瑤不屑冷哼。
陳纓鉺不傻,也意識到了沈怡君的疏遠,看著餘競瑤冷漠到淩厲的眼神,她一身的冷汗。姑娘家的,可不是誰都有餘競瑤這膽量敢上公堂的。她再繃不住了,不說實話是不行了。
“這鐲子是……是在髹漆雕花鏡奩的小屜裏發現的。”
髹漆雕花鏡奩,餘競瑤想起來了,那是她嫁給沈彥欽時帶來的,以前一直放在琿王府的雲濟苑。搬家時一並到了這,放在了清芷院的庫房裏。直到陳纓鉺來了,餘競瑤吩咐布置淩雲堂,小婢才把它拿了出來。可是這鐲子怎麽會在那,庫房的鑰匙隻有管事嬤嬤有,即便進,也隻有她和沈彥欽能進去。餘競瑤驀地明白了……
陰霾瞬間煙消雲散,餘競瑤心中豁朗,失而複得感覺。自己一直以來堅持的信念,本以為坍塌隻餘殘垣,此刻,撥雲見霧,它屹然在那,不曾改變過。
沈彥欽啊沈彥欽,讓我說你些什麽好呢……
餘競瑤淡淡一笑,如臘月的寒梅,氣勢不減地掃視著麵前的二人,對著窘得抬不起頭的陳纓鉺道:
“陳小姐,不熟悉的東西最好少碰,不熟悉的人也最好少接觸,否則,你豈知最後吃虧的不會是你!”
沈怡君自然知道這話是說給誰聽的,她想反駁,卻無從開口,臉色陰沉下來,直視餘競瑤。
就在此時,前院的小婢匆匆趕了來,言道,宮中來人了,喚王妃入宮,還有陳家小姐。
……
入了宮,進了永和殿,餘競瑤發現,皇帝竟然也在。餘競瑤微感不妙,看看身邊的陳纓鉺,她倒是淡定得很。
“晉國公是朝中重臣,功績赫赫,你能嫁給寧王,陛下和本宮都很欣慰,況且你的婚也是本宮促成的。”皇後對著餘競瑤,語重心長,藹然道。餘競瑤淺笑,點頭回應。“但寧王畢竟是皇子,有責任為皇室延續血脈。”
皇後的話落,餘競瑤的心一凜,她隱隱猜到了今兒喚她入宮的目的了。
“無後不是件小事。身為皇子,為國,無後不忠;為家,無後不孝。總不能讓寧王陷入不忠不孝吧。”
“本宮是想,畢竟你近兩年未孕,而纓鉺又要為寧王的側妃,若是她先有孕,對她和孩子總是不公。所以和陛下商量著,暫留正妃一位,若是哪一個先孕,哪一個為正妃。”皇後說的不疾不徐,平靜不帶一絲情感。
餘競瑤沉靜似水,這件事她不在理,但也不會就此妥協。“臣妾聽寧王的……”
“嗯,本是要聽他的,可如今不行了。”皇後驀然提高了聲調,厲聲道,“隻怕如今這正妃一位,隻能是纓鉺的了。”
“臣妾不明白是哪裏做錯了,但若是寧王要臣妾讓出這位置我無話可說,他不同意,我不會讓。”餘競瑤鎮定道。
“餘競瑤,你以為還有你說話的份嗎?”皇後厲喝一聲,隨即望向了皇帝,皇帝始終斂色沉默。他緩揚了揚下頜,睨視著餘競瑤。
“這件事,怕你沒得選擇了。”皇帝語氣淡薄,不淩厲,卻也無法抗拒。
隻是,何時皇帝這般關注起沈彥欽了。
見她沉默不語,皇後給身旁的內臣使了個眼色,內臣便召喚了一聲,一個年紀不大的宮婢托盤而入,跪在了帝後麵前。
“你可識得這是什麽?”皇後語氣陰測問道。
餘競瑤看著麵前那黑乎乎的東西,不是別的,是一團藥渣。她瞥了一眼身側的陳纓鉺,見她也在從容淡漠地望著自己,瞬時便明白了。她顰眉看著那藥渣半晌,低聲問道:“臣妾不懂……這是何意?”
皇後冷哼了一聲,“這是從你府中找出,你的小婢偷偷處理時被發現的。”
餘競瑤雙眸澄淨無波,淡淡道:“恕臣妾愚鈍,臣妾還是不明白。”
“嘴還這麽硬?餘競瑤,竟不知你城府這般深。明明生不了孩子,卻要霸著寧王正妃一位!這分明就是你偷偷去討的求子的藥。”
“不可能!”餘競瑤回了一聲,“我是自小體寒,喝了些溫補的藥,怎就能證明我不孕呢?請皇帝明鑒。”餘競瑤對著皇帝伏地長跪,止水一般,久久未起。
“證據都擺在這了,莫不是要說我冤枉了你。”皇後抬高了下頜道。
“臣妾不敢,即便這藥渣是從寧王府得來,如何能證明這是我服用的藥呢?隻怕其中有誤會。”
“你不必狡辯了,寧王府園林的梅園裏,你究竟埋了多少,你自己心裏清楚。”
餘競瑤屏住了呼吸。陳纓鉺,這寧王府果真沒有你沒走到的地方。
“即便是我服的藥,也不過是些溫補的藥而已,何以證明我不孕呢。”餘競瑤望著皇後,知道她心裏定是憋著句話,不若自己主動送上去。“陛下若是不信,為證妾身清白,請禦醫驗藥。”
話畢,皇後心頭微微一顫。這分明是她接下來要說的話,怎就讓餘競瑤先言了,她不怕嗎?沒些底氣怎敢提出驗藥,若不是孤注一擲,那便是……她下意識看了看陳纓鉺,見她目光雖驚卻也篤定沉著,皇後也不語了。此刻,皇帝應了聲。
“去太醫院,請太醫來。”一個是皇後,一個是寧王妃,兩者爭執不下,皇帝不能妄加論斷,隻有如此了。
從當值太醫趕到永和殿,到檢查完畢,不過兩刻鍾的時間。兩刻鍾前,皇後還氣勢咄咄,此刻她雙目怒瞪,驚惶地指著太醫喝道:“你可查清了?!”
“回陛下,皇後娘娘,這裏所含白術,當歸等藥,確實隻是調理氣血的功效。”
皇後望著太醫僵了半晌,隨即收回了目光,瞥了一眼皇帝,見他麵容冷得像凝霜積雪,心忽地一涼,憂愧交加,窘笑道:
“陛下,我也是心切,為了皇室著想。”
皇帝重喘一聲,容顏薄怒,未語。皇後轉頭心懷憤憤地盯著殿中的餘競瑤,隨即目光投向了局促不安的陳纓鉺。隻恨她辦事沒個準,信誓旦旦說是萬無一失,連這藥渣到底是什麽都不確定,到頭來惹得她此刻也跟著下不來台。
陳纓鉺此刻也傻了眼,沈怡君明明說她吃的是不孕的藥啊,不然為何霽顏要鬼鬼祟祟,還用盛燕窩的盅來裝藥,而且她親眼看到霽顏掩埋藥渣。不僅如此,她還去了餘競瑤開藥的藥堂,甚至連那藥方都討來了,怎麽可能出錯。她怎會想到這中間會出岔子,她如何也想不到那不是藥方中的藥啊。不行,不能就這樣認輸。
“回陛下,王妃常去的,便是皇街最盛名的禦春堂,那藥堂的大夫自然可以作證。”陳纓鉺伏地而拜,言道。
餘競瑤的心驟然一緊,陳纓鉺果然把藥堂翻出來了,可是夠用心的了,不過絕對不能讓藥堂的大夫來。餘競瑤深吸了口氣,剛要開口辯駁,隻聽門外內臣通報,寧王來了。
“兒臣拜見父皇,皇後。”沈彥欽跪在餘競瑤的身旁,淡然施禮,從容平靜。
“寧王來的正好,本宮正和陛下商議……”皇後傲然抬頭,然話未完,沈彥欽又是一拜。
“方才的話,兒臣在殿外聽到了些許,兒臣不同意廢妃一事。”沈彥欽神情淡淡,卻語氣堅若鬆石。皇後忙開口解釋,沈彥欽沒留給她空隙,續言道:“王妃身體向來安好,何來不孕一說?想必是皇後聽了何人的挑唆吧。”沈彥欽說罷,瞥了一眼陳纓鉺,這一眼,把眾人的目光都引了去,本還氣勢咄咄的她也不禁心虛起來,想到曾經沈彥欽對她說過的話,她心顫不已。
“說是要指出王妃不孕,又何必這麽麻煩呢。”沈彥欽淺笑道,“太醫在這,把一把脈不就真相大白了。”
說罷,沈彥欽望向餘競瑤,見她目含驚異,他籠了春煦似的柔柔一笑,微微點了點頭。
餘競瑤不可能不緊張,這脈象可是不會說謊的。不過見著沈彥欽淡定的神情,也隻得伸出了手。太醫上前,診了片刻,隨即麵向帝後拜了拜。
“王妃脈象平和,雖玉體微寒,卻無不孕之症。”
殿中各人又是一驚,驚訝之餘,餘競瑤的心活了起來。難道說,自己的身子好了?於是喜容於色,整個人都亮了起來。
此刻,皇後是再無話可說了,皇帝心下也覺得尷尬,麵上淡漠,暗暗怨起皇後來。深歎一聲起身便走。經過纓鉺身邊,皇帝頓了頓,纓鉺挑目一瞟,見皇帝正目光森森地瞪著自己,頓時惶恐地伏在了地上,額頭緊緊地貼在青石磚上,身子顫栗不止。
皇帝一走,皇後煩心透了,也無顏再見幾人,回了內殿。沈彥欽便帶著餘競瑤離開了。
經過陳纓鉺的身邊,餘競瑤俯視著仍跪在地麵上,麵色蒼白的她,頓了住,壓低了聲音道:“你以為我真的會把藥渣埋起來留著讓你查,你以為你那麽容易就得到藥方。”餘競瑤冷笑一聲,“再忠告你一遍,不熟悉的東西別碰,不熟悉的人,少接觸!”說罷,她裙裾輕擺,隨著沈彥欽,退出了殿堂。
從沈怡君的出現,餘競瑤就知道她一定會拿自己的身體做文章,並拿陳纓鉺當槍使。餘競瑤平時剩下的藥渣,早就被霽顏投入了沁河,順流而下。那梅園裏的不過是埋給陳纓鉺看的,至於那藥房也是餘競瑤囑咐過的,不然怎麽能堅定陳纓鉺的信心,讓她盲目地來揭發自己呢。
這事,皇後吃了虧,皇帝心裏也有數,看清了陳纓鉺的德行,若是寧王以此為借口堅決要求退婚,隻怕皇帝也不得不斟酌再三。但對餘競瑤創造的機會,沈彥欽並沒有利用。
不過也是,這事沒想到皇帝會參與進來,他關心的怕不僅僅是沈彥欽子嗣的問題,而是沈彥欽和自己背後的家族吧,隻怕他是對沈彥欽與晉國公的聯合產生了忌憚,所以才默認了皇後的舉動。若果真如此,沈彥欽還真是強硬不得。
這事暫且不提,如今,她可有的是賬要找沈彥欽算,看你這回還往哪逃!
作者有話要說: 回家跪搓衣板吧!
其實,我覺得跪耳釘比較好,就看女主舍不舍得,換了我我是舍得。2333333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