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水落石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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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彥欽去了慈恩寺,餘競瑤趁這空檔讓霽顏去查查糕點的事。那日的糕點是霽容端來的, 也是她撤下去的, 不過已經好幾日了,早就連渣都不剩了。霽容一定不會有問題, 那麽就應該是做糕點的人, 食膳房的嬤嬤和小婢都經了手。擔心日子久了更是蛛絲馬跡都被抹去了, 她讓霽顏私下裏挨個去探探。
沈彥欽供了燈返回時,餘競瑤正摟著寶兒睡著, 他盤膝坐在羅漢床上默默地看著母子兩人。
這幾日她都不曾好好休養,沒日沒夜地摟著孩子,貼在自己的胸口,都快揉進自己的心裏了,如此自然注意不到沈彥欽了。心裏沒了位置,他連床都沒有了,每夜隻能委屈在這張羅漢床上守著他們母子。
這會,寶兒突然動了動, 聲似奶貓似的哭了一聲。這一哭,餘競瑤登時張開眼睛,像從夢魘中掙脫一般, 立刻抱住了孩子, 貼緊自己, 一麵緊張地哄著,一麵顰眉淺憂,眼睛都紅了。沈彥欽趕了過來, 瞧了瞧,心疼地摸著餘競瑤的肩道,“應是餓了,我喚乳母來吧。”
餘競瑤眼巴巴地望著乳母把孩子抱了出去,沈彥欽輕歎,如此牽著她的心,早晚要被熬壞了。“你不必憂心,他不會有事的。鄭大夫說過,雖是早產,寶兒都發育全了,熬過了這段日子,隻會一天比一天好的。”
餘競瑤緩過神來,酸澀一笑,“我知道,我隻是覺得對不起他。”
“你給了他生命,何來的對不起。若是要怨,也怨我沒照顧好你。”沈彥欽坐在她身邊,攬著她的肩。
“怎麽能怨你呢……”餘競瑤喃喃,突然想到了什麽,“國舅的事都處理好了”
“嗯,都好了,葬在了陳氏祖墓。”沈彥欽道,“我去見了百淨大師,畢竟是佛門淨地,破了殺戒……”
“其實他沒決心下手的,殿下何苦非要殺了他。”
“他傷了你,我也是一時衝動。何況今兒饒了他,豈知他日後不會再起歹心,留著他終究是個禍害,陳氏被賜死的時候,他就該跟著她去的。”沈彥欽語氣淡漠,不以為然。這讓餘競瑤想到了那日國舅說過的話。
“他說皇後和太子是被誣陷的,真的嗎?”
沈彥欽沉默片刻,看著餘競瑤,捋順了她額角的發絲。“也許吧,不管怎樣,他們都是罪有應得。別想這些了,好生休息,你若熬壞了,讓寶兒怎麽辦?心疼他也得心疼自己啊。”說著,在她額上印下一吻,扶著她躺下了。“承越還要看小侄子呢,等你好些了,我找機會帶他來。”
“嗯。”餘競瑤淡淡一笑,“許久沒見他了。”
沈彥欽的話說得模棱兩可,餘競瑤心忖,難道說這件事不是他做的?不過無論如何,這事過去了,她也不想多費心思去考慮了,還有其它待解決的事沒弄清楚呢。
霽顏暗中查探,總算摸出了些頭緒,在食膳房小婢鬆蘭的私物裏找出了一些生桃仁,這東西活血,孕婦禁忌,少食無狀,多食會致滑胎。
這就對了,那芙蓉糕清香的苦味便是從這來的,想來能讓自己滑胎,這手腳她必是做了多日了。
“能確定是她嗎?”餘競瑤看著那布袋裏奶白的桃仁問。
霽顏肯定地點了點頭,“她嫌疑最大,我在她私物裏還搜出了這些。”她雙手托著一素白的絹帕,幾顆銀裸子上麵擺著一隻點翠鑲寶石的蝴蝶簪,餘競瑤看到這個,心涼了半截,她都懂了。鬆蘭是留不得了。
餘競瑤讓沈彥欽去接承越來,趁寶兒被乳母帶了去,她把鬆蘭喚了來。鬆蘭麵對證物,心慌意亂,卻如何都不肯承認自己有害人之心。
“那這簪子哪來的?”這東西貴重,確實不該她應有。鬆蘭支吾了一會,低聲道,“偷來的。”
很聰明,知道偷盜的罪可比蓄意害主小多了。餘競瑤冷笑,把簪子扔到了她的麵前,語氣虛弱,卻透著森寒道,“好厲害的丫頭啊,都能偷進宮裏了。”
這簪子樣式雖老了些,可那寶石是南洋進宮來的,那雪青色點翠,豈是尋常能見的。宮裏喜帶點翠的,又位高尊貴的,就那麽一人,餘競瑤心寒啊。
鬆蘭聞言,猛地一個激靈,冷汗涔涔,她怎會知道這東西是宮裏的,偷盜宮中之物,那可是死罪啊。她戰戰兢兢伏地不起,“我不是偷的,這不是我的,王妃,不是我的。”說著,跪著朝王妃蹭了蹭,大哭起來。
霽顏見狀,趕緊按下了她,擰著她不讓她出聲,“把小世子驚到,拿你命都不夠賠!”鬆蘭大驚,趕緊捂了口,滿目的惶惶。
“我知道這簪子不是你偷的。”餘競瑤淡漠地望著鬆蘭。她一個灶房不出的小婢,哪裏能偷得到宮裏的東西。“說吧,哪來的。”
“是,是錢嬤嬤給的。”鬆蘭自知挨不過去,實話實說了。自家哥哥娶親,尋她來要錢,她實在拿不出,家裏又逼得緊,她便想到偷了。王妃生產那日,她趁亂去了嬤嬤的房裏。她尋出這簪子,也知名貴,卻沒拿,隻拿了些銀兩便要走,沒出門便被錢嬤嬤碰了個正著。她跪下求嬤嬤不要告訴別人,嬤嬤訓了她之後,甚是憐惜地歎了口氣,說道把她當女兒一樣看待,怎會去告發她,於是把那支簪子連同銀兩一起給了她,讓她給哥哥準備娶親。
鬆蘭猜到這簪子值錢,可沒見過世麵,也不知道這東西到底值多少,更哪裏想到會是宮裏的。臨走前,錢嬤嬤一再囑咐她不可以把這事與任何人說,不然枉了她一片心意了。還給了她些桃仁,說這幾日見她有些咳,這東西止咳平喘。若非今兒霽顏尋到她,她都不知道這桃仁能滑胎,無論如何她也不敢害王妃啊。
“她拿你當替罪羊,你還對她感恩戴德,幫她瞞下罪行。”餘競瑤輕聲歎道。
這錢嬤嬤一直貼身伺候著王妃,餘競瑤對她也算敬重,怎知會做出這樣事來,竟要害自己,或者說是幫著貴妃害自己。那簪子,就是貴妃賞她的。
仔細想想,自己最後一次見貴妃是在公主府,那次她帶去的下人裏,可不就有錢嬤嬤,想必她們就是那個時候聯係上的吧。若是如此,這桃仁她不知覺中已經服了一月有餘了。這東西少食對身子有益,即便孕婦服用,也是症狀淺淡,不易察覺。然而積少成多,終於在慈恩寺那日,連著受了些驚,便發作了。
餘競瑤有了滑胎的跡象,錢嬤嬤慌了。因著心虛,又怕這事查到她頭上,所以趁逮到鬆蘭的機會,把桃仁給了她。即便查出來,物證已在,鬆蘭又是食膳房的人,結果隻能是百口莫辯。可壞就壞到這簪子上了,她以為可以用簪子收買鬆蘭,卻不知這簪子被王妃認了出來。
“鬆蘭盜竊,杖二十,趕出府去吧。”餘競瑤闔上雙目擺了擺手,霽顏喚了兩個家仆,堵著鬆蘭的嘴,把她托了出去。
餘競瑤深吸了口氣,對著霽顏道,“把錢嬤嬤找來吧。”
霽顏沒動,神色為難,遲疑應,“錢嬤嬤走了。”
“走了?去哪了?”
“昨個說是契約到日子了,跟寧王打了招呼,回老家了。”
“她倒溜得快,無論如何把她給我找回來!”
霽顏應聲退了出去。乳母見她一走,抱著寶兒進來了。餘競瑤接過寶兒,看著他還沒長開的小臉,一陣陣心痛。是自己大意,沒保護好他,差點害他來不到這個世上。所有傷害他的人都不會有好報的,錢嬤嬤是,宮裏的那位也是。
沈彥欽把承越偷偷接來了,這還是承越第一次來寧王府,怕惹眼,隻是裝作鄭大夫的隨行小藥童。沈彥欽封禪的時候,餘競瑤去看過他兩次,他對這個嫂嫂的感覺很好,聽聞嫂嫂生了小侄子,早就吵著要來看看。
沈彥欽沒讓他靠太近,他也聽說小侄子身體不好,於是乖乖地站在遠處伸著脖子瞧著。餘競瑤笑了,招了招手,讓他過來。
“他怎麽誰都不像呢?”承越不解問道,皺起的眉頭和沈彥欽一模一樣。“沒有兄長和嫂嫂好看。”在他眼中,這小東西可以用“醜”描述,但是他不敢說。
“他還沒長大,大了就看出來了。”餘競瑤解釋道,指著寶兒問承越,“你看他鼻子,像不像你。”
承越聞言,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又看了看沈彥欽。“像我不就是像兄長?”
餘競瑤一聽,笑了,承越也不好意思地裂開了嘴,天真爛漫,是沈彥欽絕不會有的表情。
承越從脖子上卸下一顆不大的鮮翠玉蟬,放在了寶兒的繈褓上,稚氣的小臉佯做嚴肅地對寶兒道,“這是叔叔送你的,你好好長,大了定會伶俐聰穎。”
看著他,餘競瑤覺得好久都沒這麽開心了。二人聊了起來,見承越的話越來越多,沈彥欽冷著臉按住了他的肩,把他向後扯。“看也看過了,不要擾你嫂嫂休息,回去吧。”
“這就回去了?承越好不容易來的。”餘競瑤悻悻道,承越也可憐巴巴地望著兄長。
沈彥欽是絲毫不為所動,道了句,“都不許任性。”便讓鄭大夫把他帶走了。承越戀戀不舍地離開了,餘競瑤覺得,這孩子也是夠苦了,明明有至親,卻不能公開,相見都要受限,也不知什麽時候才能把他真正地接回寧王府。
月子裏的事,餘競瑤也不甚上心,神魂都在孩子身上,這麽日夜守著,半個多月挨過去了。小東西安然無恙,雖然還是那麽小,瞧著眉骨嘴唇豐滿了些。喂他吃奶的時間也長了,乳母說他口勁兒可大著呢,瞧這樣子應該是沒事了。
雖然如此,她精神還是放鬆不下來,每日提心吊膽的,竟是一點都沒胖,臉色也不及孕期,心情抑鬱不得排解,好不容易有了奶水,根本不夠寶兒吃。
沈彥欽已經半月沒去府衙了,大朝倒好,常朝他是能不去便不去。背地裏人人都道,這寧王是在伺候月子呢。不過也都知道王妃這胎凶險,包括皇帝在內,對他也都一笑而過了。
皇帝和貴妃都送來了賀禮,夫妻二人態度一致,謝了恩便把東西一並入了作為庫房的清芷院,再沒人去動它。不過餘競瑤倒是對皇帝送來的一塊羊脂白玉佩很感興趣,她留了下來。那玉佩細膩柔和,正麵雕著水島雲林之景,背麵用小篆刻了一個“嶼”字,並附了兩句“悠悠清江水,水落沙嶼出”。
她很喜歡這兩句詩的意境,更喜歡這個“嶼”字,於是入了夜,趁寶兒睡著了,她對著羅漢床上的沈彥欽道:“不如給寶兒起名叫嶼吧!”
燈光幽暗,看不清沈彥欽的表情,他一動未動,餘競瑤以為他睡著了,也不出聲了,半晌低沉的聲音傳來,“再說吧。”然後就徹底沉默了。
眼看要出月子了,寶兒總算回應了母親的付出,小臉鼓了一些,哭起來的聲音也響亮了。鄭大夫來瞧過,笑著對餘競瑤說,這孩子養得極好,雖此刻比不得正常孩子,可也是個健康的,再過一段日子,定能趕上。餘競瑤這顆心總算放下了。
精神一放鬆,身子也極累。鄭大夫勸她好生補補,這月子坐得不安生啊。餘競瑤應下了,她是得好好補補,連一頓奶都沒喂過,為母的感覺總是差了點什麽。
再拖就不是辦法了,餘競瑤出了月子,沈彥欽不得不去府衙辦公了。積了一堆的文書等著他處理,他依舊是能抱回家做的,絕不留在府衙。
這日沈彥欽陪餘競瑤用了早膳便走了,她許久沒出去透透氣了。已入秋,天涼,她也隻是在霽顏陪護下,到庭院中轉了一轉便回了寢堂。
“錢嬤嬤的事,可有消息了?”餘競瑤坐在正堂的榻上,問道。
霽顏一麵給她蓋著小毯,一麵貼近她道,“怪不得奴婢查了好久查不到,錢嬤嬤她死了。”
餘競瑤震驚,死了?怎麽就死了呢?“什麽時候的事?”
“說是她從寧王府走的那日,晚上在城外林中遇到了賊人,劫財害命。”霽顏低聲道。
“劫財害命?我看是殺人滅口吧。”餘競瑤不屑道。她一個婦人,就是逃命也不會大晚上的獨自一人去城外,那麽危險的林子,去了還不等於送死。想必是有人不想她活帶她去的吧。
“死得其所。”餘競瑤漠然念了一句。其實她心裏並不平靜。雖錢嬤嬤不是罪魁禍首,可餘競瑤依舊恨她。她想過抓回來如何處置,但她知道自己肯定下不了手讓她死。如今倒好了,管她死於誰手,她終究得了報應,她的事,也就了了。
今兒沈彥欽回的早,可卻一直在書房處理公文。晚上陪餘競瑤用了膳,便和她一起坐在床上聊天,看寶兒。
入夜,寶兒吃了奶睡著了。小東西夜裏要吃兩到三次奶,每次都是連母親帶乳母一並折騰起來,乳母接了去,再送回來,夜夜如此。偶爾來不及了,乳母便留在內室,喂了再回去。這樣一來,同在房中的沈彥欽倍感尷尬。於是他勸餘競瑤,既然孩子已經能夠離開母親懷裏了,把他給乳母送去吧。
餘競瑤明白他的心思,知道他也辛苦,可總是舍不得孩子,要是自己能喂就好了。
這些天,她補品沒少吃,大夫也給開了方子,奶水是多了些,可還是不夠撐一夜的。老嬤嬤告訴她適當揉一揉有好處,也不知管用不管用。
待小婢鋪了床,二人便就寢,餘競瑤把寶兒放在床榻裏麵,自己對著他躺了下來。想到老嬤嬤的話,自己試探著,偷偷揉了一揉,剛動了幾下,就聽到身後有人在笑。她猛然回頭,沈彥欽就坐在她身後看著她。
“殿下,你怎麽不睡啊?”剛剛那幕他不會看到了吧,餘競瑤有點窘,紅著臉目光閃躲。
燈光昏暗,可還是看得出她嬌憨之態。最近胖了些,臉上也恢複了血色,映在凝脂玉肌上,像春桃似的,讓人忍不住想去咬一口。見他不語,餘競瑤撩起眼皮瞥了他一眼,見他彎唇眯眼盯著自己笑著,幹脆錦被一拉,不滿地又躺了下來。
“你不能總讓我睡羅漢床吧。”沈彥欽笑語道,還沒待餘競瑤應聲,他躺在了她的身後,竄進了她的被子裏,手一伸,把她攬進了懷裏。
餘競瑤的背貼著他,熱燙的氣息撲在她的頸後,餘競瑤甚至感應得到他身體的躁動。可是還不行,她還沒恢複呢。她扭著身子動了動,要掙脫出去,卻被他抱得更緊了。“我知道,我什麽都不做,就抱著你睡。”
話是這麽說,可手不老實了,兩下挑開了她腰間的衣襟伸到了褻衣裏,一路向上,握住了頂端。餘競瑤怔了住,來了慍氣,拉著他的手,嗔道,“不是說什麽都不做嗎。”
沈彥欽壞笑聲在耳後想起,不顧她阻攔,揉了起來,“我是幫你啊。”
作者有話要說: 《論家庭催奶師的重要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