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吸血鬼喪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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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冷風從窗戶縫隙中一絲絲地躥了進來,雖然是夏天,入了夜以後氣溫卻明顯地驟然下降。小樓裏雖然都有裝門窗,但這都是開發商求美觀裝上的,質量並不算好,即便躺在盡量遠離窗戶的地方,也仍然能感覺到涼氣呲溜溜地滲進了房間。

    一縷縷小風吹在臉上,項雅受不住地把被子蒙過了頭頂,隻覺得頭頂躥風,整個腦袋都涼颼颼的,難受得很。

    商清逸睜開眼睛,看了看她,忽然起身把自己的墊被拖到她的旁邊,並在了一起,“明天找東西擋住窗戶吧?”她把自己的手掌伸進項雅的被窩,貼著對方的後腦勺緩緩地揉著頭皮。

    被凍得有些發疼的腦袋瞬間放鬆了下來,項雅嗯了一聲,正欲說些什麽,卻聽到外麵響起巡邏人員的喝聲,緊接著,聲音嘈雜了起來。

    現在正值深夜,人人都在睡夢中,連巡邏的人每輪也不過兩三人,這麽吵肯定是發生了什麽事,項雅連忙爬起來下樓,趴在窗戶邊偷偷往外看。

    聲源離這邊並不遠,但是從窗戶這並不能看到具體情況,項雅探頭看了半天,一個人影也沒看到。

    “發生什麽了?”其他人也被吵醒了,都走了過來,鍾銘大約是被喪屍嚇得不輕,第一反應就是,“有喪屍群過來了嗎?”

    項雅搖了搖頭,指著地麵側過身讓他們看。

    幹淨的路麵上此刻滴落了一溜的血液,一直延伸到前麵那棟樓拐彎,“大概是白天出去的那些人裏有人受傷了。”

    “我們要去看看嗎?”鍾銘看起來並不是很想湊熱鬧,但是又有些好奇,“如果是被喪屍襲擊了的話,現在也回不來了吧?”

    他話音未落,項雅已經出去順著血跡追了過去。

    說話的聲音一直從前方斷斷續續傳來,血跡一直持續到避難者比較密集的那幾棟樓外,項雅追過去的時候,隻看到四五個人站在樓間道中間,身上還在滴滴答答往下落血滴,腳邊匯了一小灘的血水。

    項雅倒吸口氣,這個出血量,他們竟然還站得住。

    旁邊有一個明顯是巡邏者的人守在他們身邊,勒令他們站在原地不能動。旁邊幾棟樓的人都被吵醒了,紛紛從窗戶裏探頭瞧,卻也沒人敢出來。

    “老公?”一個顫抖的聲音打破了寂靜,離他們最近的那棟樓的大門打開了,緊接著一個瘦小的身影飛奔出來,撲到了其中一個男人麵前,“你這是怎麽了?”她驚恐地抓著男人滿是血跡的手臂,抖著手卻不知道碰哪,那條手臂上上麵有著一條長長的血口,像是被利器深深撕拉而開,皮肉外翻,在月光的映照下,卷起的帶著血色的粉肉之間甚至隱約可以看到石灰般的白骨。

    男人大約是失血過多,眼神恍惚,好一會才反應過來,從喉嚨裏發出了幾聲含混的‘啊’的聲音,這才嘶啞著嗓子開口道,“我沒事。”

    女人眼淚唰地就落了下來,“我們進屋去,你歇一下我幫你看看傷口。”一旁的巡邏者連忙上前把她攔開,“要先等宮先生過來。”

    “可他傷得這麽重。”女人不依不撓地想帶著自己的丈夫回屋,巡邏者也不好對著個女人動手,急得隻能擋在她麵前,“現在不能確定他是否感染了,你不能隨便帶他進去。”

    身後傳來砰得一聲關門聲,連巡邏者都被嚇得愣了一下,茫然地回頭一看,隻見女人出來的那棟樓大門猛地被關上了,上鎖的聲音在安靜的夜裏顯得格外明顯。

    女人怔在原地,看著原本擠著好些人的窗戶現在空蕩蕩的,不由苦笑,這些人怕是現在都堵在了門口,生怕她帶著可能被感染的丈夫進來。

    她想得明白更對此感到無力,隻能抱著丈夫的手臂默默流淚。

    “這些人,好像不太對勁。”商清逸不知道什麽時候跟了過來,神情嚴肅。

    “怎麽了?”

    項雅仔細看了看,他們除了身體虛弱、神情恍惚,並沒有什麽特別的表現,看起來完全符合受傷後失血過多的形態。

    商清逸沒說話,隻是一眨不眨地盯著那些人。安靜持續了沒多久,其中一個男人忽地抬起了一直垂著的頭顱,眼睛半閉著,聳了聳鼻子,仰著下巴雙手垂在身側,一副失了魂的樣子,拖著腿靠近了巡邏員。

    “怎麽了?”巡邏員警惕地抽出了鐵管,喝道,“停下!”

    那個人並沒有停止腳步,仍然慢吞吞地靠近了巡邏員,緩緩抬起了手。

    瘦削的手指尖翛然閃過一點寒光,月光映照下一閃而過的清晰畫麵讓項雅驚訝地瞪大了眼睛。

    那人的指甲……仿佛貼上了假指甲一樣長而尖銳,本該半透明的指甲此刻一片純白,透不過半點光芒,如同石膏般又厚又硬。

    項雅不確定是不是自己眼花,也許是月光反光才會是這種質感,可接下來的畫麵徹底讓她說不出話來。

    男人的手穿進了巡邏員的胸口,白花花的指甲如同鋼鐵製的鉤爪深深嵌進了皮膚裏,血珠瞬間從凹陷下去的皮膚裏滲了出來,巡邏員吃痛,吼叫了一聲,另一隻手掄著鐵管就砸上了男人的手臂。

    骨頭斷裂的聲音十分清脆,項雅光是聽到都寒毛直豎,可那個男人像是毫無知覺,被打的那隻手仍然緊緊扣進巡邏員的胸口。

    巡邏員的聲音越加痛苦,眼看著胸前流出的血越來越多,男人猛地把人拉到了自己麵前,嘴唇湊過去,輕輕舔舐著那些血液,一滴不剩地卷進了口腔裏,猶覺得不過癮,張著一口白牙哢嚓咬在了失去衣料遮掩的皮膚上。

    驟然拔高的喊叫聲響徹天空。

    巡邏員似乎突然失了力,跪倒在地上,男人緊跟著蹲下身子,嘴裏仍然咬著肉,腮幫子一鼓一鼓地,像是在吮吸著什麽,完全不是正常人能夠發出來的黏膩貪婪的吮吸聲讓項雅忍不住後退往旁邊躲了躲,她甚至可以聽到那人有節奏地吞咽著什麽的聲音,血液?碎肉?

    她被自己無法控製的想象嚇到了。

    坐在旁邊台階上的女人早已經傻在那裏,此刻像是忽然意識到在場的可能隻有自己一個正常人了,猛地起身想躲起來。那個人還沉迷於吸食人類,其他人迷茫地站在原地,沒有反應,女人慢慢地往後退著,靠著房門輕輕拍著房門,乞求裏麵的人能給她開開門,可是屋裏像從來沒有人一樣,半點回應都沒有發出。

    旁邊又有其他人動了,脖頸僵硬地轉動著,發出了哢嚓哢嚓的聲音,如同剛剛睡醒的猛獸,渾濁的眼睛立刻轉向了倚著門的女人。

    他抬腳,一步一步地走到女人麵前,伸出了手。

    這次項雅看清楚了。

    那是正常的圓潤的指甲,然後以一種不可思議的速度飛快地長長、變尖、硬化。

    男人臉上十分平靜,沒有一絲表情,五指成爪抓向女人的肩膀,女人連忙躲了一下,那堅硬的五隻指甲抓在了門板上,瞬間在鋼木結構的門上磕出了五個足有半厘米厚的小洞。

    房門後隱約傳出了幾聲尖叫。

    那個女人的老公這時候卻突然回了神,一個箭步衝過去擋在了女人身前,麵容憤怒地瞪著男人。

    幾根深綠的藤蔓乍然破空而來,伴著空氣的炸裂聲襲向了那幾個人。藤蔓飛速地纏繞在他們身上,試圖封鎖住他們的動作,出乎意料地,這些人並沒有半點掙紮的意圖,被藤蔓鎖住後就乖乖地站在原地,動也不動,隻有一雙眼珠子咕嚕嚕地在倒地的巡邏員和女人身上來回亂轉。

    宮辰帶著幾個人匆匆趕來,藤蔓就是從他旁邊的一個長發及腰的齊劉海女生手裏發出來的,齊劉海女生手指翻動,纏在手指間的細長藤蔓像是牽扯木偶的線一樣拉扯著那幾個人遠離了被嚇到的女人。

    其他人連忙衝到巡邏員麵前查看他的傷勢,隻看了一眼就都沉默著站了起來。

    巡邏員早就躺倒在地,四肢攤在地上,胸口破碎的布料間,爛糟糟的幾個血窟窿十分顯眼,奇怪的是裏麵竟然沒有流出半點血來,月光下隻看到裸露出來的皮膚一片慘白,看那早已沒有起伏的胸膛,大約也是凶多吉少了。

    宮辰先是看了那幾個被藤蔓纏住呆愣愣的幾個人,捏著他們的下巴打著手電查看牙齒狀態,又取出一把匕首,在他們的指甲上刮了幾下,瞬間,響起了尖刺劃在鋼板上一般的刺耳聲音。

    “嘶——”項雅閉眼縮起了脖子,隻覺得自己腦袋被這聲音震得發懵,再看宮辰似乎完全不受影響,丟開他們的手,轉身蹲在屍體前仔細查看了巡邏員胸前的傷口,臉色逐漸變得沉重了起來。

    他看到了什麽?

    項雅有點想湊過去看看。

    那幾個人明顯是被喪屍襲擊了,但沒有當場變成喪屍反而一路走了回來這顯然不正常,更別提剛剛那一連串和往常喪屍不同的表現,聯想到前幾天見到的白骨喪屍,項雅完全有理由懷疑這又是一種新型喪屍。

    但是不管變成什麽樣的喪屍,攻擊人類和撕咬吞吃人肉總該不會變,可這兩樣,在這些不知道還是不是人類的家夥身上表現得並不明顯。

    攻擊像是被電腦下達了指令的機器人,一板一眼,與其說是攻擊,不如說是被甩出去的鉤爪,抓住了人後的表現現在看來更像是吸血鬼而不是喪屍,最關鍵的是,被攻擊的時候他們甚至不曾反擊,連半點掙紮都沒有。

    而項雅最想知道的是,造成他們現在這副模樣的原因是什麽。

    是被喪屍抓咬了?可喪屍抓咬後不該是這個樣子。

    宮辰這時扭過了臉,目光直直地看向項雅躲藏的地方。

    “你們想看的話就過來看看吧。”

    他平靜地說道。

    項雅抿了抿嘴,和商清逸一起從牆角後繞了出來。

    近距離看了巡邏員的傷口後項雅差點把自己的眼睛瞪了出來。

    那一片血窟窿近看幾乎爛成了一片,隻有幾個比較深的痕跡還能看出原本的五個洞,洞口附近的肉被咬爛了,沒了皮膚的遮掩,像是被咬爛了卻因為連著筋嚼不斷而吐出的肉,直白地暴露在眼前,看得人一陣反胃。

    被咬成這樣的肉上,卻詭異地連一點血絲都沒有,幹淨得項雅甚至要懷疑這人的血是不是被抽幹連血管都被清水衝洗過了。

    可這些都不是最叫她驚訝的。

    那透過爛肉可以看到的肋骨部分,上麵有五個指尖大的小洞……粗糙的邊緣上隱約還閃著點清澈的流體。

    “骨髓。”商清逸清亮的聲音在說出這個詞的時候莫名顯得陰森了起來。

    項雅倒吸了口氣。

    什麽樣的喪屍會吸人鮮血和骨髓?

    “來報告的巡邏員說,他們剛回來的時候,還有意識。”宮辰忽然開口說道。

    項雅猛地抬頭,“他們說什麽了?”

    “鎮上出現了一批指尖白骨化的喪屍,比普通喪屍更加凶殘,不僅食人肉,甚至,連骨頭都拆吃入肚了,同去的那些人,除了他們,全都屍骨無存。”

    項雅感覺到了一陣眩暈。

    “那他們是被這種喪屍傷到了嗎?不會變成那些指尖白骨化的喪屍嗎?”

    宮辰臉上也顯出了幾分不解,“看樣子並不像。”

    不僅不像,甚至這幾人中還有稍區分於別人的存在,那個女人的丈夫,似乎還保有理智。

    項雅想了想,開口問道,“你要把他們帶回去觀察嗎?”

    “對。”

    “我可以一起嗎?”

    宮辰看了她一眼,“你很關心這些?”

    項雅滿臉詫異,“隨時都會威脅到自己性命的存在,我自然要了解清楚。”

    宮辰扯著嘴角笑了,“我以為,普通人最在意的威脅是缺少生存物資。”

    “……”項雅幹巴巴道,“對,現在這些怪物擋住我尋找物資的路了。”

    “來吧。”宮辰沒多說,率先帶著人往回走。

    宮辰住的小樓從外麵看與其他的並無區別,他們這一片的樓比項雅那邊的樓要多出一層露天陽台,那層陽台被蓋成了平房,大概又是他們的異能者幹的,現在看起來倒像是比其他人還多一層樓了。

    一踏進門,項雅就覺得自己大概是誤入了正常人家裏。

    屋內的布置可以說十分溫馨,家具雖然不算多,但該有的都有。進門就能看到旁邊客廳的全貌,借著月光,項雅看清了這裏的布置,布藝的沙發,鋪著碎花桌布的桌子,深色的地毯,甚至還有個壁爐,台子上放著一個精致的燭台,但此刻估計是為了節省蠟燭,並沒有點亮。

    黑暗之中,沙發上懶散地歪坐著兩個人,大約是剛剛睡著了,聽到他們進門的聲音都騰地坐了起來。

    “回來了?”一個沙啞的聲音問道。

    “嗯。”宮辰走過去點亮了一根蠟燭,昏暗的光線瞬間照亮了他周身的小片區域,他端著燭台,匆匆往樓上走去,“跟上。”

    齊劉海女生動了動手指,拉著幾個人跟了上去,其他的巡邏員都留在了原地,項雅猶豫了一下,拉著商清逸也跟了過去。

    一路上了三樓,臨時蓋的平房裏空蕩蕩的,宮辰隨手指了個角落,“放那吧。”

    齊劉海女生拽了下藤蔓,幾個人就被甩到了角落裏,這時,藤蔓從她手指間脫離,攀附在了牆壁上,仿若原本就生在牆壁上,倒是形成了一個天然的鐐銬。

    “這是做什麽?”在客廳的兩個人也跟了過來,那個沙啞的聲音靠近了問道,“這幾個人怎麽了?”

    “不知道。”宮辰倚著門框,眼睛一直盯在那幾個異常乖巧的人身上,“被新品種的喪屍咬了,就變這樣了。”

    沙啞的聲音有些詫異,“那他們現在是人還是喪屍?”

    “鬼知道。”

    另一個人開口了,滿滿的元氣少年音,“你是想看他們還會不會進一步異化?”

    “嗯。”宮辰突然伸出一隻手指,對準了其中一個人,一聲重擊的鈍聲響起,那個人頓時像是被什麽東西擊中了,肩上出現了一個明顯的凹陷。

    項雅很快就反應過來這大概就是他的能力,不禁有些羨慕,好像別人的能力都帶攻擊性,隻有她的能力毫無殺傷力。如果她的空間隻能用來儲物和瞬移的話那她在麵對喪屍時和普通人也沒什麽分別了,依靠儲物來尋求別人的幫助固然是個辦法,但她更希望的是自己有能力自保,而不是靠別人保護。

    也許她可以嚐試開發這個能力的其他用法,或者,弄個殺傷力足夠的武器。

    她想到了那些喪屍白骨化的指尖,腦海裏竟冒出了抽一根骨頭出來做武器的念頭。

    那些骨頭的堅硬程度她也是見到過的,單是手骨就能擋住子彈,那如果是股骨呢?會不會更加堅硬?

    心跳陡然加快,項雅有些想回去上次的地方,把那幾具喪屍屍體撿回來了。

    甩甩頭,把微微分神的心思拉扯回來,她又把注意力放在了那個人身上。

    被攻擊了以後這個人隻是張嘴低吼了一聲,並沒有掙紮或者露出要攻擊的意思。宮辰略微思考了一下,忽然手指對著自己左手掌,一道血口頓時出現在了手心上。

    “你做什麽?”項雅忍不住問道。

    宮辰沒說話,握著拳頭走了過去,把手攤開在幾個人麵前。

    血液順著手掌滴在了地上,淡淡的血腥味道散在空氣裏,那幾個人明顯被這些血液吸引了,一個個都看了過來,死死盯著那隻冒血的手掌。

    即便如此,他們也沒有表現出十分狂熱,除了死盯著的行為並沒有更進一步的動作。

    咕咚——

    一聲吞咽聲明顯地被眾人捕捉到了。

    宮辰眯起了眼睛,準確地找到了吞咽聲的來源——那個似乎還有理智的丈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