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食人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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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項雅問楚雲要了一片鋒利的金屬,把那些清理幹淨的白骨削尖,變得像尖利的短刀一樣。握著白骨揮了幾下,長度合適,又足夠堅硬鋒利,倒是比身上那些廚房刀具好用多了,她遞了兩根給商清逸,把剩下的一起丟進了空間裏,估摸著時間差不多了就下了樓。

    宮辰已經準備好了,歪在沙發上滿臉深沉地放空自己,他的手邊放著一張紙,上麵密密麻麻地寫滿了字,項雅湊過去一看,竟然是個清單。

    “沒必要費心思想這個吧,我有空間,看到的都拿回來不就行了。”項雅不是很理解他。

    宮辰搖了搖頭,隨手把單子揣進口袋裏,“沒必要去的地方何必浪費時間,我已經規劃好路線了,現在走嗎?”

    項雅點點頭,遞給了他一根骨刃,順口問道,“我們怎麽去?”

    “旁邊車庫裏有車。”宮辰晃了晃手裏的鑰匙,“我先去開車,等我喊你們了再出來。”

    宮辰不會被風影響,他們卻不一樣,能盡量減少暴露在風裏的時間最好。

    項雅趴在窗戶邊,本來想看宮辰的車過來了沒,視線卻不由自主地被遠處那個龐然大物吸引了過去。外麵一片漆黑,加上風沙的遮掩,幾乎什麽都看不見,但那一片龐大的陰影卻像是印在眼瞼裏的一樣,清晰地衝進了視網膜裏。它還是在原地,一動不動,像座小山穩穩地杵在那,隻靠它那龐大的體積就能摧毀所有人的希望。

    “別看它了。”一隻手蒙住了她的眼睛,不重的力道帶著她的腦袋往後仰,她不得不順著力道往後退。

    正好此時門外傳來了宮辰的喊聲,夾雜在獵獵的狂風裏,像信號接收不好的老舊收音機,刺刺拉拉地幾乎聽不清。

    項雅戴上帽子,圍巾一圈圈繞在脖子上、蒙在臉上,裹得隻露出了一雙眼睛,她看了看隻帶了帽子和口罩的商清逸,悶悶的聲音隔著圍巾傳了出來,“你真不帶圍巾嗎?”

    “礙事。”商清逸抬手立起衣服的領子,然後推開了大門。

    狂風像找到了突破口一樣爭先恐後地從門縫裏擠了進來,狂風吹得項雅帽子幾乎要飛出去了,她不得不抬手按著。兩人從門縫裏鑽了出去,剛把門關上,無處可去的狂風就把兩人掀得後退了兩步,烙餅似得貼在了門上。

    兩道氣流忽地飛來縈繞在身邊,仿佛中和了狂風,身上的壓力驟然減輕了不少,隻不過氣流的方向雜亂,吹得兩人一時間造型有些迷亂。宮辰趴在車窗上欣賞了一會,這才提醒道,“快點上車了。”

    “你這異能挺好用的。”項雅上了車就忍不住讚歎,“起碼這種天氣就挺好用的。”

    “一直這樣耗費的話撐不了多久。”

    車子緩慢地駛上了公路,因為天氣再加上天黑的原因,前方的能見度實在太低,宮辰也不敢開太快。唯一的好處是路上真的一個喪屍都沒見到,空曠得甚至讓人產生了全世界隻剩下他們的錯覺。

    短暫地和風接觸到多少還是有些被影響到了,項雅用力地眨了眨眼睛,努力壓下那股眩暈感,試圖說些其他話題轉移下自己的注意力,“我有點好奇喪屍在這種天氣會躲到哪裏去。”

    “鎮上應該不可能,雨停的第一天我就跟去看過,那裏幾乎沒有喪屍。”宮辰半開玩笑道,“如果那些喪屍也有些智商的話大概會找住宅區躲吧,畢竟它們也算是群居屬性的。”

    開車到鎮上原本隻要十幾分鍾,因為開得慢,他們用了大半個小時才到。宮辰沒有在一開始路過的幾個店麵前停下,而是緩慢地開進了鎮子的中心區域,“這附近被搜刮了不少物資了,再往裏麵倒是沒人敢去。”

    他把車停在了廣場上,拿出了自己列的單子,轟著兩人下車,“快點,手電筒拿出來。”

    他們的第一站是服裝店,出來後他們才意識到晚上到底有多冷,如果不是幾個人裹得夠多,還有宮辰的風異能護著,早就該凍得全身僵硬了,宮辰本來沒把衣服的需求放在第一位,結果出來後的第一秒他就迅速打了自己的臉。

    然而進了店,幾個人都傻了眼。

    現在正值夏季,店裏掛的全是夏裝。

    T恤短褲連衣裙,要多省布料就有多省,借著手電筒微弱的光芒看一圈下來,整個店裏最厚的衣服就是襯衫牛仔褲了。

    “這就很尷尬了。”

    麵對這種情況項雅居然無奈到想笑出聲了。

    要不是這該死的末世,這個時候穿這些衣服都還嫌熱呢。

    幽幽地歎了口氣,項雅還是認命地拉了個空間出來挑那些盡量厚的衣服收了起來,大不了多穿幾層唄。

    “我去倉庫看看,肯定有積壓的過季裝。”商清逸還是不太死心,繞過收銀台進了倉庫。

    項雅對此並沒抱太大希望,她知道換季後沒賣出去的衣服大部分都會送回廠家去,不過被褥這些商場、超市現在應該都還有賣,沒有厚衣服的話等會隻能盡量多帶些厚實的被子回去了。

    宮辰嫌棄地扯扯這件、甩甩那件,所有袖子稍長些的都給拽下來了,“我竟然沒想到這種狀況,天這麽冷,這些衣服頂什麽用。”

    “總比沒有好。”項雅隻能苦中作樂,“我們要是在義烏說不定就能吃喝不愁了。”

    宮辰嗤笑一聲,也沒說什麽,望著被他扯下來的衣服,摸著下巴陷入了沉思。

    內室裏傳來了拆紙箱的聲音,聽起來手法很是暴力,項雅剛準備過去看看,商清逸已經拖著大號的塑料袋出來了。

    “就三件羽絨服,還有幾件大衣,剩下的全是春秋裝,大部分都是打底衫。”

    項雅眼前一亮,“有風衣嗎?”

    “有。”

    “那也行,至少比這些暖和多了,現在正好能穿。”項雅連忙跑了過去,“都找出來。”

    宮辰也過來幫忙,一邊埋頭整理衣服一邊說道,“我覺得我們可以去入室搶劫了。”

    “啊?”

    宮辰翻了個白眼,慢吞吞地解釋,“現在除非我們能找到服裝廠,不然上哪弄到羽絨服,但是住宅區裏肯定有,誰家沒冬裝啊。”

    “現在去肯定來不及了吧。”

    “以後再說吧。”宮辰把最後一箱衣服拆開,失望地發現這一箱全是連衣裙,他丟開箱子拍拍手,“收完就走吧,下一個去便利店。”

    項雅應了一聲,餘光瞥到那箱子裏露出的一角紅色連衣裙,忽地想起第一次見到商清逸時她也是穿著一條紅色的裙子,那驚豔地畫麵還印在腦海裏。

    “好了沒?”宮辰在門口催促道。

    “來了。”項雅連忙站了起來,看商清逸已經出去了,猶豫了一下還是順手把那箱裙子收進了空間,“走吧。”她拿著手電筒出了內室,手電筒的光剛移向門口,站在店中間的商清逸忽地一個健步衝了過來,抬手擋住了手電筒的光,一邊關掉開關一邊低聲喊住了宮辰,“別出去!”

    她的動作讓兩個人都緊張了起來,宮辰也跟著壓低了聲音,“怎麽了?”

    商清逸沒說話,按著項雅的頭慢慢蹲了下來,擺擺手示意宮辰也照做。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了,外麵仍然黑漆漆得什麽動靜也沒有,幾個人蹲得都有些腳麻。宮辰有些耐不住了,扭頭正想問問到底怎麽了,一句輕柔的男性嗓音在呼嘯的風中隱隱約約地傳了過來。

    “奇怪,我的小花們告訴我這邊有人啊。”

    宮辰瞬間垂下了頭,緊緊抿起了嘴,生怕發出半點聲音。

    “可能已經走了吧。”一個普通的聲音響起。

    另一道低沉的聲音問道,“你的植物還能探測得更精確點嗎?”

    輕柔的嗓音有些惱怒,“它又不是探測儀!”

    “嘖。”

    沉悶的腳步聲在風中幾乎聽不見,項雅甚至連自己的呼吸都下意識屏住了,卻還是無法分辨腳步聲的方位。

    “會不會——”那道輕柔的嗓音拖長了音調,帶出一絲黏膩的意味,在狂風中被扭曲得有些走調,“躲起來了呢~”

    項雅猛地瞪大了眼睛,全身的汗毛都炸了起來,這種天氣敢出來尋找物資的實力肯定是異能者,至少三名異能者,正麵對峙的話肯定討不到好。她飛快地掃視著店內的布置,店中間很空曠,但是他們現在正蹲在隔斷後麵,大門敞開著,隻是從門口的話並不能看到他們。

    隻能期望他們不會進來檢查了……

    旁邊的商清逸忽地悄悄地抓住了她的手,輕輕捏了兩下,項雅困惑地轉頭,卻看到商清逸繃緊了身體,整個人挺得筆直,眉頭緊皺,臉上一派嚴肅緊張的表情,額上甚至還蒙上了一層細汗,逆光下竟……

    等等……

    項雅唰地麵色一白。

    逆光……哪來的光?

    “找,到,了~”正在此時,門口響起了輕快的聲音。

    因為張嘴而帶起的黏糊的口水聲同時從身後響起,項雅連忙轉身,一個幾乎比她還高的白色花朵閃著微光,矗立在她們身後,比臉盆還要大一圈的花盤正中隻有一張滿是獠牙的大嘴,滴著口水向他們張來。

    項雅下意識地發動了能力,眼前帶起一道輕微的氣流波動,淩厲地衝過來的花朵像是被橡皮擦憑空抹去了一樣從空氣裏消失,隻剩下半截粗壯的花莖還牢牢地破開瓷磚水泥紮進地裏。

    項雅還以為這朵花被自己腰斬了,可是意識探進空間裏一看,竟然發現那半截花還在空間裏張牙舞爪地,更稀奇的是,這朵花竟然不受3秒的約束。

    如果她願意的話,她可以把花困在空間裏一輩子。

    項雅嚐試著直接消除這個空間,可是失敗了,空間連同花都還存在著。來不及思考到底是因為能力不足還是不能抹消活物,門口的人已經邁著腳步走了進來。

    沉悶的腳步聲像是一柄錘子敲在了項雅的腦袋上,她忽地靈光一閃,保持著這邊的空間入口,把空間出口丟到了門口的方向。

    咧開的巨口順勢從空間出口衝出,正麵對上了剛進來的人。

    “哎喲!”被嚇到的尖叫聲從門口傳來,項雅顧不上去看看到底什麽情況,隻來得及喊“跑!”

    話音未落商清逸已經打破了身後的玻璃翻了出去,宮辰給她甩了道氣流也翻了過去。

    風流纏在身上,項雅隻覺得身體都輕盈了許多,踩著窗台輕輕一跳就翻了出去,連奔跑的速度都有所提高,越發覺得宮辰的能力十分好用了。跑離服裝店以後,她這才扭頭回去看,風沙遮住了視線,她看的並不清楚,空間的出入口已經隨著她的遠離而撤銷了,那朵食人花似乎已經回到了遠處,透過塵土風沙隻能依稀看到它細長的影子在扭動著。

    項雅的心情有些沉重。

    她並不覺得剛剛那個小小的驚嚇能絆住那幾個人,可他們並沒有立刻追過來,要麽是和他們一樣並不打算正麵對峙,要麽就是沒把他們放在眼裏,如果是前者,他們就不會特地找過來了,可要如果是後者,麵對同樣在惡劣天氣下還敢出來覓食的異能者也能抱著這樣傲慢的態度,他們的實力總歸不會太弱。

    或者說,那些人根本就篤定了他們逃不掉的。

    三人跑到了停車的廣場上,鐵青著臉看著空蕩蕩的廣場,他們的車子已經不在原地了。

    “先躲起來。”宮辰沒太在憤怒絕望這種事上浪費時間,果斷地指了大商場的方向,“那邊好躲點,說不定裏麵還有躲風的喪屍呢。”語氣裏滿是咬牙切齒,似乎那些人對他來說好感還不如白骨喪屍的高。

    可是他們剛跑出幾步遠,麵前的水泥地竟然開始鬆動起來,水泥裂開的聲音清晰地傳進了三人的耳朵裏。不等他們換個方向,幾朵根莖粗壯的白花驟然穿破地麵帶著猛烈的勢頭破土而出,張揚地敞開了比臉還大的白色花瓣,露出花盤正中的血盆大口。

    花莖上的綠葉仿佛被施放了變大的咒語,突然急速地增長,寬大肥厚的葉片拉大拉長,向著幾人破風揮來。

    商清逸連忙甩了幾個火球過去,借著大風,火很快就在花朵身上燃燒起來,然後……

    被另一朵花的葉片用力拍滅了。

    商清逸又是幾條火鞭甩過去,剛一碰到花,火鞭就像有思想一樣自發地纏上了花朵,捆繩一般牢牢鎖住了幾朵花。趁著這短暫的空隙,三個人連忙轉身往另一個方向跑。

    “哎呀~這邊不能走哦。”輕柔的嗓音被風送進了三個人的耳朵裏,一個纖細的身影慢慢從風沙中走出,露出了本來的麵目。

    和華麗黏膩的聲音不符的是這人長相十分普通,隻是皮膚白皙了些,頂多隻能稱之為清秀,然而這樣一張普通的臉上帶著的卻是和外貌格格不入的囂張表情,那高揚的下巴,輕蔑的眼神,完全不像說話語調那樣的膚淺。

    “這不是宮辰嗎~”男人一眼就看到了站在旁邊的宮辰,臉上露出了一個姑且可以算是愉悅的笑容,“真是好久不見了啊,看來你活得還不錯嘛。”

    他們認識?項雅詫異地看著兩人,視線來回地掃視著。

    宮辰譏笑一聲,“托你的福。”

    “你也是命大。”男人抬起手,垂著眼睛,拇指摩挲著指甲,“有你朋友給你保命。”

    他的話讓宮辰猛然攥緊了拳頭,全身都繃了起來,項雅甚至都能聽到他咬著板牙發出的哢噠聲。

    她覺得自己可能已經知道這些人是誰了。

    “放過你一次,可你撞上來第二次我就不能再放過你了。”男人放下手,再抬起頭的時候,臉上囂張傲慢的表情統統消失了,隻剩下一片平淡和冷靜,“我最討厭看到漏網之魚了。”

    項雅心口一緊,腦袋還來不及轉,身體已經先動了。

    宮辰的腳下水泥裂開,一朵食人花大口向上衝了出來,像一尾從河裏跳起的鯉魚,張嘴咬了飄在河麵上的餌食後再落回水裏。

    隻不過這朵花沒有咬到餌食,隻咬到了一團空氣,和一嘴的風沙。

    項雅在它衝出來之前就把宮辰轉移到了另一個位置。

    “這個能力倒是有趣了。”男人的冷笑聲陰測測地傳了過來,聽得人心慌,項雅轉頭想往商清逸的方向過去,至少在她身邊自己還能有一點安全感,然而一轉身,商清逸竟然不在原地。

    心髒頓了半拍,一股無力感襲上心頭,大腿都有些發軟,項雅慌張地邁出幾步,到處都看不到商清逸的身影。

    身後宮辰還在艱難地躲避著隨時從各個地方冒出頭的食人花,項雅卻沒心思管他了,隻剩下了滿心的焦慮和慌張。

    “商清逸!”

    話一出口她才發現自己的聲音竟然如此尖利。

    她到處都找不到商清逸的身影,茫然無措地往前走著,離宮辰越來越遠,離那個男人越來越遠,離那些食人花也越來越遠,直到隱隱聽到前方傳來了打鬥聲,她終於精神一震,眼中有了一絲希望。

    “商清逸!”

    她迫不及待地往那個方向跑去,圍巾早在跑動中滑了下來,風沙砸在臉上她也沒有任何察覺,隻是拚了命地往那裏跑去。

    混淆視線的狂風迎麵吹來,阻撓著自己,視線卻逐漸清晰了起來。

    眼前商清逸正和一個男人纏鬥著。

    火蛇和金屬碰撞出了耀眼的光芒,刺得項雅幾乎睜不開眼睛,劇烈的白光中,她隻看到一道利刃閃著寒芒迎麵衝向了自己。

    她想把利刃轉到別的地方,卻沒想到自己的異能對它竟沒有半點作用,利刃絲毫沒受到影響,直直地衝了過來,她想躲開,可是身體像被固定住了,絲毫動彈不得。眼前的一切都像被放慢了一樣,她看到商清逸轉過了頭,臉上露出了驚恐的表情,她飛快地跑了過來,然後撲開了自己。

    那把利刃就這樣穿透了她的胸膛。

    鮮血一滴不落地全數濺在了自己的身上。

    “商清逸……”

    項雅腿一軟,終於跪倒在了地上,她抖著手摸了摸商清逸的鼻息,又不死心的聽了聽她的心跳聲,按著她的脈搏……

    全都沒有……

    她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