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再是沉悶陰暗的山洞岩穴，不再是警惕戒備的目光，無論走到哪兒，所有的人都會低下頭恭敬得行禮，但黎璿從不覺得自己已經離開了曾經的牢籠。

    一如在白虎宮時的隨意，黎璿簡單得將銀發束於腦後，坐在樹影下仰望著頭頂的斑駁日光。自從醒來後逛了一圈青龍宮，他便一直待在韶夢殿中。

    “君少在想什麽？”芩琛悄無聲息得出現在的黎璿身旁，抬頭看了一眼樹蔭，好奇道。

    “芩琛長老，是要上課了嗎？”自從醒來的第二天，芩琛和萃苒便會輪流來到韶夢殿傳授巫理，讓黎璿很快便掌握了靈蘊的力量。

    “不，今日不上課。我想和你聊聊在白虎宮的經曆。”芩琛笑著搖搖頭，沒有像往日直接進入正題，而是晃了晃帶來的飲品盤腿坐下。

    “抱歉，我不喝酒。”黎璿拒絕了芩琛遞來的小杯，歉意道。

    “男孩子可不能不會喝酒啊。”芩琛一愣，卻執意將倒滿飲品的杯子放在黎璿手中，然後給自己倒了一小杯。“不過這可不是酒，是我們幾個長老沒事釀著玩的，對你的身體大有好處。你可以嚐嚐看。”

    見芩琛似有回味得咂咂嘴，黎璿湊近聞了聞氣味，果然沒有聞到一絲酒味，入鼻的隻有一股令人精神一震的清香。

    “這可是用在木靈符藴養下長出的凝元草提煉出的汁液，我們幾個長老存了多年也不過得到寥寥數十壇，今天可是讓你一飽口福了。”

    “這恐怕不太好吧。”看著已經空了的杯子，黎璿有些鬱悶得擋下想要繼續為自己續杯的芩琛。

    “好東西就是要拿來分享的，更何況，這個本就適合你現在的情況，可不是浪費啊。”今日的相處，讓芩琛對黎璿已經有了比較深的了解，知道眼前的白發少年雖然對人清冷，但在熟悉之後偶爾還是會有些少年該有的跳脫。

    “而且這種好東西，要知道哪怕是我也不能隨意品嚐，相信你不會拒絕我的這點小小心願吧。”

    果然，在看到芩琛對自己眨眨眼，黎璿心領神會得笑了：“原來如此，那我也就不客氣了。”

    “不過為什麽現在覺得味道挺不錯的？”

    “什麽？”聽到黎璿低聲嘀咕了一句，芩琛隨口問了一句，並沒有放在心上。

    其實芩琛並不知道，這種凝元草釀造的汁液早在黎璿幼時便與黎淵偷偷喝過，隻是那時沒有巫力在身的他們隻覺得這種汁液難喝，所以僅僅嚐了一口，也因此並沒有被人發現。

    “不是說不是酒嗎？為什麽我感覺頭有點暈？”眼前的一切出現了重影，黎璿晃晃腦袋。不想隨著他的動作，手上一鬆，還盛有半杯的杯子便摔落在地，濺起幾滴汁液落在他的衣服上。

    “不過是起了藥效而已，睡上一覺就沒事了。”見黎璿搖搖欲墜，芩琛不慌不忙得喝盡杯中的汁液，才一把扶住倒下的黎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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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長老。”

    確信黎璿徹底陷入昏睡，芩琛輕輕拍了三下掌心，一個垂目的中年男子出現在一丈外。

    “事情都辦完了？”

    “是。”

    “那就按計劃行事。記住，動作要快！”

    “是！”

    森森陰影中，一個人影背著一物迅速穿梭在茂密的叢林間，一前一後兩個人影做戒備狀，須臾便來到一處靜水冷潭前。

    清風徐徐，吹走了朦朧的雲層，一輪冷月悄然探頭，投影大地。

    黎璿伏在一人的背上，悄無聲息。銀色的長發在月光下似乎瑩瑩泛光，隨風飄蕩。

    “怎麽樣？沒人發現吧？”

    “沒有。”

    “不是說好有人來接應的嗎？都已經過時間了，人呢？”

    “還差會兒，再等等吧。”

    一路背著黎璿的人這時候也累得有些氣喘籲籲，直接將他放在潭邊的巨石上，然後顧自坐下歇息：“等會兒換你背了。這人看著挺瘦的，沒想到還挺重的。”

    “不會是你體虛吧？”一直在後麵警戒的男子意有所指得取笑道。

    “安靜！有人來了！”而作為領頭人的男子這時候出現打斷了他們的聊天，神情凝重得望向如鏡麵般的水潭。

    休息中的男子這時候也顧不得休息，起身站在昏睡的黎璿旁，擺出一副隨時準備跑人的姿態。

    無數的水泡在水麵破裂，泛起漣漣波紋，徹底打碎了水潭的平靜。

    嘩的一聲，一個人頭突然冒出水麵，嚇得站在水潭邊的兩人齊齊退後一步。

    “沒人發現吧？”緊致的膠衣將來人全身包裹嚴實，隻露出麵容，一雙渾濁的眼睛偶爾閃過一絲冷光。

    “放心。東西呢？”

    “人呢？”水中的男子沒有回答領頭男子的話，朝他們的身後張望。

    “在這兒呢。”看守黎璿的男子鬆了一口氣，將已經背在身上的黎璿重新放回地上。

    看清領頭男子身後不遠處躺著的黎璿，水中的男子伸手一拋，一個包裹帶著水珠躍出水麵落在了岸邊。

    “怎麽隻準備了三件膠衣？他的呢？”領頭的男子翻了翻包裹，有些不滿道。

    “死不了。”水中的男子滿不在乎道，瀟灑自如得在水中遊弋。“你們最好動作快點。”

    “行了，知道要快點你怎麽不早點來？”第三個男子一邊迅速脫掉身上的衣服，一邊不爽道。“你別在水裏待著了，上來幫我穿下膠衣。”

    “我來幫你。”已經換上膠衣但是還沒有完全穿好的領頭男子聞言，走過去幫忙。“你就別上岸了，如果有什麽情況你就別管我們。”

    “我沒打算上岸。”水中的男子露著半個頭在水麵上，吐著泡泡。

    他們還在青龍宮的範圍內，萬事還是小心為上。

    “好了。”

    “好了。”

    “嗯。”見兩個男子都已經準備完畢，水中的男子與領頭男子相識一眼，便驀然沉入水中，他需要提前在水下接應。

    領頭看了一眼身後的同伴：“走吧。”

    “是。”

    “走哪兒？”不等岸邊的人對話結束，原本陰暗茂密的樹林間突然出現無數火把，將整個水潭密密圍了起來。無數箭矢對準了三人。

    “別管我們，趕緊帶著人走！”領頭男子一聽不好，想也不想得大喊道。

    “走、走不了……”背著黎璿的男子這時候哭喪著臉，不敢邁出半步。一根尖銳的木刺抵著他的咽喉，原本應該昏睡中的黎璿眼目清明得望著他們。

    混蛋！明明搜過身的啊，他哪兒來的木刺啊？！男子這時候欲哭無淚，卻不敢有分毫的亂動。

    “你沒昏睡？！”領頭男子和同伴對視一眼，心中暗怒。芩琛那個混蛋不是信誓旦旦說他已經喝了藥嗎？居然敢騙我們！

    “半路醒了而已。”黎璿聳聳肩，從男子背上下來，卻絲毫沒有鬆開抵著男子喉嚨的木刺。

    其實芩琛給他準備的藥的確很烈，但萬幸萃苒一早有了準備，提前將可能有效的草藥以香囊的方式交予他隨身佩戴，不然這時候他應該毫無意識得沉睡著，直到回了白虎宮才有可能醒來。

    “嘖！”領頭男子這時候也顧不得被黎璿挾持的同伴，與另一個同伴暗換眼神，想也不想得朝水潭躍去。

    “放箭！”早就防著他們的青龍宮弟子在口令響起的瞬間便萬箭齊發，鋒利的箭矢密密麻麻得覆蓋了整個水潭，直插其中。

    雖然兩人第一時間躍進了水潭，但還是備不住箭矢的迅速和鋒利，身上多處刺傷劃傷，清澈的水中暈染開一層紅暈。

    走！

    雖然身上被無數箭矢射傷，但還不至於限製了他們的行動。兩人動作一致得拔掉身上的箭矢，迅速朝潭底潛去。

    “唔！”

    突然腳底一滯，憋著一口氣的兩人麵露驚恐得神色，吐出一連串得泡泡。他們用力蹬著腿，想要甩開捆住雙腳的東西，卻不想反而被束縛得越來越緊，漸漸動彈不得朝潭底沉去。

    就當兩人憋不住氣眼前一陣陣發煙的時候，領頭的男子恍惚間看到了先前潛入水底的男子隨波搖曳，蒼白的臉上瞪著一雙無神的眼睛，直愣愣得看著他們。

    “君少，您沒事吧？”在三具被水草纏繞的屍體浮出水麵時，負責這次行動的萃苒的弟子蕎邇從人群間走出，接管了唯一的活口——被黎璿挾持的男子。

    “沒事。”黎璿搖搖頭，鬆開了手中的木刺，活動了一下身軀。被人當成沙包一樣的背來背去，他覺得渾身有些酸痛。

    “長老那邊請您趕緊過去，這裏就交給他們。”看著其他師兄弟們將活口嚴密得看管起來，確保他不會自殺，蕎邇走到黎璿麵前，恭敬道。

    “好。”黎璿看著幾個弟子將屍體從水潭中拖出來，點點頭，隨著蕎邇迅速朝青龍宮行去。

    “哎！那就是黎璿君少？”

    “是啊。”

    “君少的發色好奇怪啊！”

    “我聽師兄說，黎璿君少一直在白虎宮做臥底，前些日子才剛剛與黎淵君少一同回來。”

    “是嗎？我怎麽聽人說是十多年前黎璿君少被白虎宮的人抓去，最近才被黎淵君少救回來？”

    目送黎璿與蕎邇離開，剩下的人開始整合隊伍收拾戰場，彼此間交頭接耳，一時間簌簌夜風中夾雜著無數的說話聲。

    “大家動作都快點！”蕎邇的師弟見狀隻能拍拍手，讓大家別因為一時的議論而忘了任務。“下麵發現什麽沒有？”

    “稟告師兄，水下什麽都沒有發現。”不知什麽時候潛入水潭中的弟子冒出頭，一邊爬上岸一邊大聲稟報道，旁邊的弟子抓過幹的手巾幫他擦幹頭發，順便遞上幹淨的衣服。

    “其他人有什麽發生嗎？”

    “沒有！”隨著蕎邇師弟的話落，樹林中斷斷續續傳來弟子的回答聲。

    “帶上屍體，立刻返回宮中！”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