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5章 難言的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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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李的目光悵悵帶著幾分沉思,還有幾分追憶,還有幾分迷惘和失落。
金景秀目光怔怔地看著老李,嘴唇在不停哆嗦,身體不停地急劇顫抖著,右手突然伸向了車門把手
我的心倏地提了起來,提到了嗓子眼,不由也跟著緊張地急劇顫抖起來。
蛋疼蛋疼
這一刻,我的蛋突然很疼
這一刻,我突然很激動,似乎,我感覺一幕憾人心扉的場景要出現:金景秀打開車門叫出來,然後奔向老李,然後老李瞬間驚呆,然後兩人震驚著,像是做夢一般淚眼相見。
這一刻,我的心裏突然湧起一股難言的情緒,突然不願意看到即將出現的一幕,突然不願意接受這樣的場景,突然不願意成全他們。不知道我是不願意成全金景秀還是不願意成全老李。
似乎,我對老李當年對金景秀的背叛有些說不出緣由的耿耿於懷。雖然他們之間的事情和我無關,但我還是不願意看到這樣的意外相逢場景。
在金景秀的手要打開車門的瞬間,她的動作突然停住了,身體又是猛地一顫,動作變得有些僵硬,右手緊緊抓住車門把手,兩眼死死地盯住車外的老李,嘴唇繼續哆嗦,麵部表情繼續抽搐,但終究沒有打開車門。
她的臉色瞬間變得有些發白,我知道,她此時處在極度的震驚裏,她內心此時的震撼感覺用語言是無法形容的。
但,她卻又有著驚人的克製力,她竟然真的沒有打開車門,竟然以驚人的意誌控製住了自己的衝動。
無疑,她的內心是無強大的,此時的她,已經不是30年前的那個幼稚女孩,她的意誌足以讓她在任何情況下都能控製住自己的意念。
此時,老李突然站住了,背對著我們的方向,站在那裏往海邊的方向眺望,此時我雖然看不到老李的表情,但我想他此時的目光應該是深沉的,他應該是在獨自思考著什麽。
又是一陣風吹來,老李額前的幾縷白發又被吹起,顯得整個人格外蒼老。
金景秀身體僵硬地坐在那裏,兩眼死死地看著老李的方向,看著老李的背影,她的眼神裏已經從震驚裏恢複了一些平靜,目光裏卻帶著難以描述出來的淒涼悲楚,還有看不透的複雜情感。
我斷定,既然金景秀剛才沒有打開車門,那麽,她不會再打開了。
她似乎在這短暫的一瞬做出了某種決定。這決定對她來說似乎很容易,但又似乎很艱難,這決定在做出的時候,她的內心一定充滿了無的痛苦和煎熬。
雖然做出了這樣的決定,但是她的目光卻一直沒有離開老李半寸,她那麽眼神直直地看著老李,看著這個30年前將她無情拋棄的男人,看著這個30年前自己將身體給予他的男人,看著這個30多年來讓自己日夜思念改變了自己一生的男人。
這是怎樣的一種苦難,這是怎樣的一種憾人場景,這是怎樣的一種折磨,這是怎樣的一種自製,這又是怎樣的一種心如刀絞。
30多年過去,本以為在那個寒冷冬季的鴨綠江邊一別,此生再也不會相見,本以為亦客裏,自己曾經真摯的那一場純情已經成為了碎夢,但,卻沒有想到,在無意會見到他,見到這個曾經讓自己深愛卻又深深傷害過自己的男人
雖然遇到,卻不會相見,雖然刻骨,卻不會重逢,雖然震驚,卻不會崩潰。這是金景秀,這是現在的金景秀能做到的事情。此時的金景秀,內心已經強大到足夠的程度,她的意誌和思維已經足夠成熟,她知道自己在這樣的情況下該怎麽去做。
或許,她最終沒有打開車門,想到的應該我想的還多還深,她或許考慮地我全麵地多。
我不由暗暗鬆了口氣,有些寬鬆,有些寬慰,又有些遺憾。
但我又感覺自己不該遺憾,我打心裏不希望看到金景秀和老李重逢的場景。
我覺得自己有些壞。
當然,我知道,這一切其實不是我能做主的,我無法左右。
雖然我無法做主,但事情的進展卻似乎符合我的想法。
我輕輕咳嗽了一聲:金姑姑。
額。金景秀回過神,看著我,似乎感覺到了自己剛才的失態,深深呼了口氣,然後捋了捋頭發,看著我。
你怎麽了我故作不知地說。
我我剛才突然身體感覺有些不舒服,所以有些失態,不好意思。金景秀淡淡地笑了下:不過,我現在已經好了,沒事了。
真的沒事了我緊盯住金景秀的臉。
嗬嗬。真的沒事了。金景秀甚至還笑了一下,但我聽得出她的笑十分幹澀。
說完,金景秀的目光又不由自主看著車外的老李,緊緊抿住了嘴唇。
我沉默了片刻,說:金姑姑。看到前麵那個背對我們的老男人了嗎
嗯。金景秀皺了皺眉頭,看著我。
似乎,她不喜歡我叫老李為老男人,似乎,在她的眼裏,老李永遠是年輕和青春的。但那隻是30多年前她眼裏的老李,此時的老李已經是江河日下風光不在日漸蒼老了。
昨日像那東流水離我遠去不可留,時光如流水,一去不複返。
你似乎一直在看他。我說。
是嗎我一直在看車外的風景。金景秀淡淡笑了下,似乎想掩飾自己的不自在:為什麽你認為我是在看他而不是在看周圍的風景呢
嗬嗬,那是我認為錯了唄,我還以為你在看這個人呢。我笑了下。
金景秀看著我,沒有說話。
老李還站在那裏眺望著遠處的大海。
我認識他我說。
金景秀的眼皮一跳:你認識他
是的,這個人,可不是一般人。我說。
金景秀的眼皮又是一跳,不由自主又看了老李那邊一眼,然後看著我:說說看。
金姑姑對這個人也感興趣我這回不用老男人這個詞了,我不想沒事刺激金景秀。
閑著沒事,聽你講故事倒也可以打發時間啊。金景秀雖然作出心不在焉的表情,但我分明感覺到她十分想聽我說下去。
我說:此人姓李。
金景秀凝神看著我。
此人在星海鼎鼎大名,曾經是威震一時權傾一時的大人物,星海是副市長兼公安局長,他是高官,他的夫人也是高官,在區裏任組織部長。我緩緩地說,邊注意著金景秀的表情變化。
金景秀的身體微微顫了一下,接著又隨意地轉頭看著車外,看著老李的方向,說:說下去。
在國大陸,在國大陸的官場體製下,你該明白公安局長的權力有多大,你該明白公安局長的位置有多重要,雖然他掛著副市長的頭銜,但實際的權力卻是公安局長的職位。我繼續說。
金景秀點點頭,繼續看著車外的老李。
他在這個位置風光了很是一段時間,權力也達到了巔峰狀態,不僅僅是他,他的夫人在區組織部長的位子也是很風光的,但好景不長,在一次權力鬥爭,他落敗了,被調整到了一個有名無權的位子,擔任市政協副主席,雖然級別沒有變,但卻實實在在成了閑人,一夜之間,昔日的那些權力和輝煌都沒有了,同時,他的夫人也被調整到了一個平級無關緊要的位置。我說。
哦。金景秀看著我。
本以為他或許會此安安穩穩度過官場的最後時光,但沒有想到,不久之後,一場更大的風暴向他襲來,他的對手並沒有此放過他,而是窮追猛打,要將他徹底置於無法翻身的地步,於是,因為經濟問題,他和他的夫人雙雙進去了,被法院判了刑。
啊金景秀不由失聲叫了出來。
他是不幸的,但又是幸運的,雖然深陷牢獄,但因為國官場說不清道不白的複雜利益關係,他卻並沒有被重判,在監獄裏呆了一段時間之後,他和夫人以保外醫等名義先後被放了出來,出來之後,他們徹頭徹尾成了一介草民。
昔日的高官成了平民,他們也開始過著普通人的日子,而他,因為這連續的遭遇,政治生命的終結和牢獄之災,讓他迅速衰老。曾經的他不是這樣子的,現在的他肉體生命還在,但他的某些精神生命,正在枯萎老去。
是這樣金景秀歎息一聲: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啊。人的命運竟然會如此多變。
這是他的故事,我說完了我說。
你怎麽會和他認識的金景秀看著我。
這個說來話長了,一言難盡。我說。
哦。金景秀點點頭,又說:那他的夫人。現在還好嗎
還算可以吧。平時不大看到她,她現在很少出門。經曆了人生如此巨大的落差,這位老李似乎現在已經逐漸接受了現實,但他的夫人卻似乎還不能接受,似乎出門怕遇到熟人遭受嘲笑和奚落,所以,平時他的夫人是深居簡出的。
金景秀的眼神黯淡下去,沉默了片刻,說:那他們的孩子呢他們有孩子的吧
是的,他們有一個兒子,但這個兒子卻不爭氣,從小被慣壞了,無惡不作,現在因為犯了事,被通緝了,遠走他鄉。我說。
金景秀的目光一呆,看著我:是這樣。
是的。我說。
那他們現在隻有他們倆在相依為命金景秀說。
是的。我說。
金景秀又看著車外仍站在那裏靜默的老李,看了一會兒,深深歎息一聲。
金姑姑,你聽了這個人的故事是不是很感慨啊我說。
感慨我為什麽要感慨我豈止僅僅是感慨金景秀喃喃地自語著。
你對我剛才講的這個人的故事是不是很感興趣呢我說。
感興趣我我感興趣嗎金景秀看著我。
我感覺你似乎很感興趣。我說。
金景秀的神情微微一變,看著我,似乎要從我的眼裏看出什麽來。
我不動聲色地微微一笑。
金景秀的目光怔怔地看著我,似乎,她從我的眼神裏覺察出了什麽,但又似乎不大相信自己的這種覺察。
這時,老李抓過身,向背對我們的方向緩緩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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